“請!”武士白河再次道了聲請,當仁不讓揮出劍,無形的劍風,攜帶着足以輕易粉碎撕裂人體的力量,瞬息之間,橫空十數步,壓至王越身前。
王越面無表情,單手抖開蛇骨長鞭,化鞭為槍,蛇尾綻出一朵槍花,無聲無息鑽向劍風,接觸的刹那,以極高頻率的抖動了番,将這毀滅的劍風輕易湮滅。
場中大多數人,隻看見他随手一矛,将白河的劍風擊散。
但個别的武士,卻是面色無比凝重,顯然是察覺到了力量接觸刹那發生的事。
白河深深的看了王越一眼,仿佛想到了什麼,興奮的問:“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昔日大象商龍君奈以縱橫,哪怕是天神都不懼的龍蟲蜻蜓切?”
“錯。”王越搖頭道:“此乃我蛇餘先祖,觀商龍君之無敵威勢所創的蛇餘秘術,龍蛇響尾。”
“好!好!好!”
白河三聲好,不再說話,身上的氣勢卻更盛。
王越身上的氣息,卻不升反降,無限下沉,終至若有若無。
恍惚間,他已不在人間,身處另一方世界。
但無形間卻有一股大破滅萦繞在白河心頭,叫他心驚不已。
頓知眼前這位公子,實是自己生平所遇最強的敵人之一,哪怕當日逃出随國遭遇冬主麾下最強的幾位邁步超階的神殿武士,遙遙給他帶來的危機感和壓迫,也隻比此強了一線。
久違的危機,刺激的他渾身皿液都好像要沸騰起來。
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
白河臉上泛出不下于殺人鬼殺人時的興奮,整個人仿佛在這興奮中提上了一個巅峰。
就是這種生死一線的感覺,才能叫人精神無限集中,将人的精神和力量,推向一個又一個極限。
他緊盯着王越:“這就是我的強者之道啊。”
他悍然出手,不到三尺的青銅劍刃,在他手中舞出了幻影。
他每一下揮擊。都是一道劍風,從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恍若形成了軍陣。狠狠朝王越劈殺。
劍風無形、無聲,卻又淩厲萬分。
一片被風吹進來的樹葉,正好落入他劍風所經軌迹之内,無息間成了一堆粉末。
所有圍觀的武士,都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一幕。
這世上。能将武士之力馴服,駕馭自如,就是各大國武士等階中的高段、上位,一旦達成此境,通過駕馭武士之力,就可延伸出無數精妙的頂級劍術。
世間能成上位、高段武士的武士,本就是百中無一,又因頂級劍術向來是秘傳,許多武士哪怕達成上位,也難以接觸。卻不想今日,竟有兩位邁步這一等的武士在此決戰。
此等事情,除了列國戰場上外,平常卻是少有得見。
而戰場上,他們哪有此等閑暇來觀摩?
衆上位武者對力的感知中,眼看武士白河的無形劍風,即将進入王越兩丈之内。
王越出手了,他掌中“長矛”如毒蛇吐信,紮向劍風,又翻掌一抖。蛇尾就好像炸裂開來,綻放出千萬朵梨花,每一朵梨花,都應上一道劍風。
龍蛇響尾間。輕易将所有劍風湮滅于無形。
白河的悍然出手,絲毫不能傷及他半分。
而這時,王越已攜着槍勢大步向前,浩浩蕩蕩氣勢磅礴的朝白河殺了過去。
他長槍抖動鑽刺,快如閃電,每一擊之間。看似渾不用力,卻又剛猛無匹,舉手擡足間,就将白河劍風湮滅破除,一點餘勁都不往外露。
如此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好像大國兵車萬乘,碾壓而來,任千乘小國千般計較,萬般謀劃都是無用。
“嘩!”
就在王越即将逼近的瞬間,白河身影驟然消失,打着旋自一側劃出一道微妙的弧線,轉瞬間繞開他的槍勢,如奇兵突出,直切王越身側,反手就是一劍,往王越脖頸砍去,要将他一劍斷首。
“又是剛才那種身法,這下蛇餘公子危矣。”
圍觀的武士們驚道,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但使用長兵者,最忌被人近身,一旦近身,長矛就再也無法攻敵,甚至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對手卻可任意将最強的手段發揮。
武士白河,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劍刃離王越脖頸越近,白河興奮的臉上已帶出笑意。
“豁!”一道淩厲,陡然自下方迅捷擊上。
什麼東西?是矛柄被甩了上來?
來不及更多的思考,白河眼前又閃過一道電光。
再看王越,握矛的雙手已是左手,腰間的劍不知什麼時候拔了出來,并且已在自己身側。
劍刃上是什麼,好像是鮮皿,誰的皿?
“當啷!”
白河的劍刃被蛇骨鞭輕易格擋,兩人猝然欲聚合的身影随之驟然分開。
王越面無表情的退開兩步。
白河打着踉跄,隐隐有些站不穩的落在地上,臉上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越。
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腰間,大股的鮮皿,已從縫隙間不可抑制的傾瀉。
他從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這是怎麼回事?他腦中回放着剛才那一瞬間,王越的右手好像消失一下。
“好,好快的拔劍。”
王越退開兩步後,将長劍入鞘,雙膝徐徐跪下。
好像對着什麼神聖的東西,帶着無比虔誠,莊嚴的朝白河低頭一拜。
他在拜我?
已經有些意識模糊的白河這樣想着,但随即意識:他不是在拜我,而是在拜道,我已經要以身殉道了。
真是一位強大而高貴的武士啊。
白河喃喃發出着這樣的感歎,終于再也壓不住傷勢,下半身軟了下去,上半身沿着被切開的縫隙向一旁滑落,就在王越虔誠的跪拜中,化為兩截,栽倒在地,再也不能起身,生機漸漸消逝。
整個庭院中一片寂靜。
誰也想不到,武士白河竟會死在看似即将勝利的刹那,更想不到王越的劍,竟會快成那樣。
而王越最後對敵人、對道的那一拜,更叫他們震撼莫名。
就在一片震撼中,王越徐徐起身,在衆人注目下,行至蔡使槐裡吉前。
槐裡吉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以為王越欲殺他,渾身顫栗着往後退去。
但王越卻朝他行了個大禮:“槐裡大人,這是一位真正的武士,禮當予以厚葬,其家人更當善待。”
“呵!”似乎意識到王越不會動手,又聽他這話,槐裡吉冷哼一聲,本能就反對道:“你在說什麼?沒能完成本大人交托的任務,不治他的罪就已是對得起他了?”
王越看也不看他,左右打量,正看到呂裡大夫和呂裡小君子自外趕過來。
他們似乎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着場中倒下的武士白河滿臉驚訝。
他與呂裡小君子點了點頭,對衆位賓客道:“想不到蔡國人竟對為他付出生命的勇士都是如此。”
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就對蛇大、士光道:“你們去叫人過來,将這位武士的屍身好好收斂,本公子出錢為其厚葬,另派人打聽其家人下落,若他們願來淮上,我當為其養之,若是不來,也予其一筆錢财,叫其生活無憂,能将後人培養成才。”
“諾!”蛇大和士光無比恭敬的應諾,就待出門叫人,呂裡小君子雖還不甚明了情況,但聽的王越話語,就往旁邊打了個招呼,立刻有呂裡家武士、武卒過來幫忙。
這時,槐裡吉終于意識到剛才說了什麼,又見槐上賓客們鄙視厭惡的眼神,不由滿臉蒼白。
今日之事,他不僅沒達到目的,将陳國在淮上的舊威打下去,反而折了一位強大的武士,蔡國的形象更被打落到無以複加之地,不到下月恐怕整個淮上乃至列國都将知道。
這一切,全因為一個人。
他恨恨的看着王越,怒聲道:“好一個蛇餘公子王越,我蔡國記住你了。”
說罷,他轉身就走,再不提所謂劍舞、賀禮,轉眼間消失在照壁後。
荊使項元面上也不好看,看了看場中還在發呆的養由正一眼,歎了口氣:“養由正,老夫給了你一個能揚名的機會,已經對得住你死去的父親,隻是你不堪造就,日後且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也不複一言,轉身就去。
陳使昭穿緩步行了過來:“今日多謝公子維護,公子今日的恩義,我陳國也記住了。”
呂裡大夫這時也自一旁聽說了剛才的事,急忙過來,歎道:“有公子這般朋友,真是呂裡家的幸事啊。”
王越擺了擺手:“隻要大人不要怪我在此大禮前行殺戮不吉就好了。”
又看了看天色,道:“時間已近黃昏,清理好庭院,就可以舉行大婚之禮了。”
“那就大恩不言謝了。”
呂裡大夫拱手一禮,不複多言,就招呼安置賓客,在清理好現場後,重新回往大廳,稍後小君子的婚禮即将開始,但今日的主角卻俨然不再是呂裡小君子,萬衆矚目者反倒成了王越。
蔡國使者的攪局,最後反倒是成全了他之大名。
回大廳途中,王越注意到養由正還站在外面無人理會,就招呼了下士光,士光應諾随即往門外去。
等到衆賓客落座,無比莊重肅穆絲竹聲聲混着編鐘而起,呂裡大夫的家仆早已将呂裡祖先牌位,安置在堂中最上首處,随着呂裡大夫率小君子上前開始行“告上禮”,這場呂裡小君子的大婚之禮終于開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