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看這陣勢,王越心知此時再不能猶豫拖延,必須有所行動。
那追蹤者停下腳步,顯然有所發現,卻并不完全确定,僅是懷疑,正在思考,還在猶豫,并未作出結論,接下來,他可能會懷疑那痕迹為山林間獸類留存,可是獸類卻不會掩飾,還會留下明顯的腳印。
在這戰場附近,誰人會掩飾自己的痕迹?一個簡單的推理,就會将他推入萬劫不複。
他當機立斷,準備行險動手,對目标施以緻病緻昏的詛咒之術。
相比法術正面轟擊,詛咒無疑隐蔽且更難于為人所發覺。
但正當他準備釋放出法術,腦中卻忽然靈光一閃,将蓄勢待發的法術收回,僅是彈出了一縷無形之力,無聲無息,自他手上向朝追蹤者方向延伸過去,待到接近時,并不落在他身上,卻直接附上了旁邊草叢裡一條被人驚起欲逃離的小蛇。
他這點滴的力量,若有若無,性屬黑暗,入得蛇體,自無好事,頓時激起蛇的攻擊欲望,更引得它身體潛在生命能量瘋狂釋放。
“攻擊,最近的人。”
小蛇的身體微微顫栗,蛇眼爆出一絲嗜皿紅光。
“嘶!”這條蛇電射而出,瞬息彈至追蹤者附近,張口便咬。
擅長野外追蹤之人,多半具備些野外生存能力,對蛇蟲有一手,奈何這條蛇竄起太快,防不勝防之下,隻聽他慘叫一聲,身體一僵,應聲就倒,抱腿蜷縮在地,瞬間引得整個隊伍慌亂起來。
再看小蛇,掉落在地,往草裡一鑽,就已消失不見。
“何人?何事?”戰車旁,抱着華服少女悲恸不已的男子怒吼,同行其中一位武士,當即按下其他,立馬帶隊往慌亂處過去。
“讓開,讓開,都給我散去,慌什麼慌?”
武士撥開圍觀的小卒,進到慌亂中心,隻見那位追蹤者面露驚恐,臉色發白,渾身無力的躺在地上大聲哀嚎,各種胡言亂語。
“大人,阿肆被厲害的毒蛇咬了一口。”
與阿肆同行的劍士小聲拱手道,面色戰戰、心有餘悸,周圍其他武卒也是膽顫。
這個世界,醫家稀少,普通治療手段也是缺乏,通常而言,被一般的毒蛇咬傷,都可能不治,能将人咬倒在地的,更是狠毒到無解。
除非有祭祀巫師之類施展法術治療,才可痊愈,但祭祀巫師地位高高在上,法術也是寶貴,豈會輕易施展?阿肆不過一介草民,家中也無甚錢财,中毒身亡已經隻是個時間問題,難怪恐懼到胡言亂語。
其他武卒身份狀況與他類似,所以見此不免心懷恐懼,且有兔死狐悲之感。
有此一事,過來查看的武士便知,此時若不能為其治療或以其他方式安撫衆人,則必人人自危,接下來往周圍山林方向的探查搜尋恐怕難以進行,甚至整個隊伍士氣大跌,還會影響後續行動。
“大人,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要活啊……”
阿肆似乎發現了這位武士的到來,知他是大人物,本來癱軟在地的身體,也不知哪來了力氣,連滾帶爬的就跪了過來,連連磕頭,苦苦哀求,聲淚俱下。
武士嫌惡的退了兩步,卻猛的拔出了劍,往下一斬,劍光一閃,鮮皿飛濺,阿肆身首兩處,身體勉強掙紮下,就再沒了聲息。
“大人……”與阿肆同行的劍士滿目驚駭。
殺人者環視左右,攜殺人之威,無人敢與直視。
“此是野外,離城甚遠,阿肆不小心被毒蛇咬傷,即便能請得醫師祭祀治療,也是無可救,我是為他解脫,但他畢竟是為我渚氏而死,稍後我當如實禀告小君子,小君子仁義,必不負于他。”
“現在都給我各回原位,小心謹慎,但凡灌木雜草處,盡可先以戈矛驅散蛇蟲。”
說罷,他便轉身帶頭離去,頭也不回。
“人都死了,能如何不負?”一武卒小聲道。
“你小聲些,别叫剛才那位大人聽到,阿肆人是死了,可是他還有家人。”
“其實這也是阿肆自己不小心,他不是慣于鑽山林嗎?竟還會被毒蛇咬到,又不是戰死,最後還能惠及家人……”
“還愣着做什麼?你們耳朵聾了?”
聽衆武卒議論,與阿肆一隊的那位劍士不耐煩道。
“沒聽到大人的吩咐嗎,少說話,都去做事。”
“諾!”武卒們隻能點頭應諾,繼續探查,隻是這個方向的隊伍裡沒了擅于追蹤者,加之又有毒蛇威脅的實際存在,他們探查起來未免縮手縮腳,不敢深入,自是沒能發現任何可疑。
眼見如此,躲在不遠處的王越稍稍松了口氣,同時心中暗自警醒。
一位修行者,最強大的從來不是法術神通,而是超于凡人的心靈和智慧。
便在剛才,他本待以詛咒之法直擊那追蹤者,卻在動手的當口改了主意,改以一點力量,激發引動周圍一條毒蛇攻擊,相較于之前詛咒的簡單粗暴,這既省卻了施法消耗,也來的更加自然,不着半點痕迹,避免了施法暴露的可能性,這就是智慧之用。
王越警醒的是,什麼時候,他也變得如此簡單粗暴了呢?
他生于地球有末法之稱的現代,修行之艱可想而知,起初,好不容易獲得力量,也遠遠無法與現代社會秩序背後那科技帶來的偉力相比,所以從來都是謹小慎微,但凡遇上事,能不用神通法術就不用,即便用,也是如剛才這般,些許神通,毫不費力,自然而然。
或許,變化便是在修行有成漸漸不懼世俗後發生的,可憐他那時竟差點沉迷力量而不知,好在今日醒悟,卻也不晚,古人雲,日當三省,實是至理名言。
同時剛剛那蛇,也提醒了他。
他此時身體虛弱,新的力量之源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構築,起碼得等到身體完全恢複,再鍛煉至相對完美狀态,方可行事,而且那時即便構築成功,也僅是算得上初入門庭,不會瞬間就強大起來。
畢竟修行從來不是一步登天,千裡之行,實是無數跬步的積累。
但是,若不求身心朝更高進化,單純僅僅想獲得力量,卻也不難,像生活在現代地球的凡人們想要力量,完全不用苦練什麼身體,想辦法去搞把槍就得了,一槍下去,勝過尋常武者對身體幾十年的打磨。
這麼一想,過往那些被他認為隻是旁門左道,不着性命根本,僅是浏覽參考,而并未過多涉獵的速成神通小術,卻正如凡人手中的槍,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場。
隻是這番心思,還得等眼下危機過去再說。
這個小插曲過後,王越的危機一時得解。
片刻,這支隊伍派出的探查人員許是在小路方向有所發現,稍後就有人跑來傳令,往山林各方向探查隊伍随即各自收隊,然後,一番調整,隊伍被分成大小兩隊,其中一支大隊兩百多人延那小路追索,其餘則留于山坡,清理打掃戰場,收斂屍體。
待到傍晚時分,大隊人馬去而未歸,留在山坡上打掃戰場的小隊人馬,則收拾着往來時路上離去。
太陽西下,緩緩沉入大地,黑暗降臨,王越迎來了他轉生此世的第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