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朝霞,對着東勝山脈灑下萬道金光,雲蒸霞蔚處,一座狹長的山谷連接着四面的峰巒,與外面的蔥茏不同,這裡空谷寂寂,看不見半隻鳥獸的影子,四周的絕壁怪石嶙峋,枯藤纏繞。
赤岩谷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枯寂,了無生機的大地,像是被火山噴灑出的岩漿覆蓋了一般,不斷升騰出赤色的氣霧,竄出一團團緊簇的火焰,不斷翻滾的熱浪侵蝕着空氣,将整個山谷襯得一片通紅。
熾熱與空寂交織的空谷,朦朦胧胧中,傳出幾道破風聲,五道年輕的身影很快出現在赤岩谷的入口,曹傷一行人到了。
曹傷感受着席卷而來的熱浪,臉上湧現出莫名的興奮。
“曹師哥,就是這裡嗎?”
曹傷點點頭,其他人卻搖搖頭,從山谷中溢出的熱浪,就讓他們有點眩暈,桑拿房跟赤岩谷相比就是冰窖,這個鬼地方,連宗主大人都不敢進去,何況他們這幾個小夥伴。
曹傷看着周圍投過來的遲疑目光,笑了笑,手掌一翻,四塊印刻着古怪符文的璞玉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這是‘星羅密布’陣的符纂,可是宗主大人親自煉制的,你們各取一塊,各主東、南、西、北四方,等到那隻幼犼一旦出現,你們隻要将元氣灌輸進手中的玉石,到時,就可以自成陣法。”
四個人接過符纂後,曹傷從懷中一探,扯出一口巴掌大小的須彌袋,袋口向下輕晃了兩下,一頭幾米長,通體黝黑的飛禽被抖落出來,砰的一聲掉在地面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早就失去了生機。
“龍爪雕!”
四個人目瞪口呆,意外的不是能夠儲納空間的須彌袋,而是地上的猛禽,作為摘星樓的弟子再熟悉不過,摘星峰的護山靈獸,屬于低階靈獸的層次,整個摘星樓隻不過才有區區六頭龍爪雕。
物以稀為貴,這六頭靈獸屬于摘星峰中的一級保護動物,在整個宗門,一般都是拿它們當長老般供着,平時的待遇連他們這些弟子都羨慕、嫉妒、恨。
“誰特麼這麼缺德,竟然敢宰殺我們摘星樓的護山靈獸!”一名弟子怨毒地道。
“是宗主大人親自下的手。”曹傷望着地上的龍爪雕屍身,也是一臉的可惜。
“啊……啊……宗主大人啊,他老人家怎麼會……”說話的弟子頭上開始冒着冷汗。
“沒辦法,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宗門這次真的是下了皿本了。”曹傷嘿嘿一笑,“赤岩谷,我們都進不去,龍爪雕的體内有着一絲龍族的皿脈,靈獸嗅覺靈敏,隻有它的屍身,或許才能把那隻幼犼給引出來。”
“原來這樣啊,宗主大人真是……深謀遠慮,高明,高明啊!”那名弟子趕忙從旁拍着馬屁。
“大家各自收好符纂,隐藏起來吧,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等。”曹傷輕手一揮。
五道身影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除了地上那頭已經失去生機的龍爪雕外,這裡又恢複了剛才的寂靜。
焦急的等待中,仿佛時間都變慢了不少,一分一秒好似煎熬。
沒有人敢出聲,交流都是用眼神,連放屁都必須憋着,呼吸也變得緩慢。宗門為了這次任務可是下了皿本,萬一弄出什麼岔子,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所有人默默地數着自己的心跳,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山大。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初春中的東勝山脈濕氣很重,有一些寒冷,溫婉的俏臉上此時卻沁着汗珠,她微微側臉,美眸四顧,最後鎖定住不遠處的曹傷。
曹傷掃視了一圈,發現四道乞憐的目光幾乎同時聚焦在自己身上,尤其平時明豔動人的小師妹,這個時候看起來難免有些憔悴,巧目流波,讓人生憐,也是,小師妹什麼時候遭過這種罪,沉吟了一下,曹傷鋼牙一咬,準備退出這種植物人的狀态。
忽然,空谷寂寂的赤岩谷中傳出幾聲低沉的嘶吼聲。
“吼——吼——”
空氣在這一刻變得燥熱起來,曹傷五人的心髒開始猛烈地跳動,手掌幾乎同時緊握。
“吼——吼——”
山谷内,朦朦胧胧的氣霧中,一簇火焰光團由遠及近,若隐若現,最後逐漸清晰地浮現在谷口處。
真的是火雲犼!還是一隻幼年的火雲犼!
小犼在谷口停下身子,幼虎一般大小,通體火紅色,紅豔的獸毛随着谷口翻滾的熱浪輕輕舞動,遠遠看去如同一團熾焰燃燒在周圍,全身泛着赤日霞光。
火焰中,小犼呲着牙、咧着嘴,警惕地向谷口外掃視了一圈,最後,漆黑的犼目閃爍出寒星點點的金芒,鎖定在不遠處那頭龐大的龍爪雕屍身上面。
“吼——吼——”幼犼沖着那頭死去的龍爪雕,不斷地咆哮嘶吼,神威凜凜,霸烈而浩瀚的氣息始終洶湧着,不絕于滔滔。
“這就是火雲犼嗎!真是遠古時期就存在的天地猛獸啊,尚處幼年,這種神獸般的皿脈威壓就如此驚人,百裡之内,萬獸都不敢靠近,真是神威浩蕩,霸道絕倫啊!”幾個人躲在暗處,掩着氣息,震撼不已,剛才的疲憊一掃而光。
幼犼緊盯着龍爪雕,來回晃動着“熾焰”一頓狂吼,震得四周的古樹一陣亂顫,跟發抖似的。
那股源自皿脈連綿不絕的氣息,勝過真龍,強過飛鳳,百裡之外的一些魔獸,紛紛夾着尾巴,向赤岩谷方向望了一眼,接着扭頭就跑,留下一地的腥臊味。
似乎在排除了可能存在的危險後,那隻小犼終于停止了嘶吼,開始緩慢地走出谷口,向着龍爪雕的屍身靠近,
“動手!結陣!”曹傷突兀的暴喝聲顯得非常刺耳。
四道身影閃電般掠出,同時手掌一揮,四道寒芒射向半空中四個方位,四枚符纂在元氣催動下飛速旋轉,射出一道道灼眼的銀色光線,互相交織在一起,一張宛如星光彙聚而成的銀色光網頓時鋪天蓋地而下,将幼犼連同地上的龍爪雕一同罩住,漫天銀輝四溢,星芒閃爍,煙火一般絢爛。
幼犼怒嘯,聲震山林,大地都晃動起來。
“鎖!”
四人的配合非常默契,連手都興奮的同時顫抖着,剛才那番煎熬的等待總算沒有白過,“星羅密布”陣在對付幼犼的實戰中,表現得這麼完美,一出手,就封住了幼犼所有退路,将它牢牢的鎖定。
銀色光網不斷收縮着,幼犼不屈,在極小的範圍内四處狂奔,橫沖直撞。
熾焰與銀網幾乎每一次的碰撞,都爆出一串耀眼的火花,噼噼啪啪不絕于耳。
幼犼的個頭雖然還小,但勁力卻大的出奇,仿佛可以馱山而行,銀網的束縛下,幼犼雄風不改,矯健依舊,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嘶吼,企圖依靠蠻力掙脫束縛。
一股股匪夷所思的沖擊力傳導了出去,望着有些淡化的銀網,四個人的臉色湧現蒼白,心中有些哇涼,催動“星羅密布”陣的符纂消耗不小,這頭幼犼又實在“難纏”,再這樣消耗下去,“星羅密布”陣遲早被它沖破,遠古遺種果然不是一般的威猛。
“孽畜,還不就此伏誅。”曹傷中氣十足地暴喝一聲,給自己和同伴打打氣,其實,按照宗門交待的任務,這隻幼犼隻能“伏”,不能“誅”。
也許是這聲怒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銀色光網在不遺餘力的元氣催動下,被再度凝實。
這隻年幼的火雲犼再威猛,也不過是隻度過了第一次的天雷劫,一段時間的猛沖後,最終,還是無法掙脫四名納元境後期實力聯手撒出的光網,
銀網包裹下的幼犼匍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呼着粗氣,熾焰般的身體輕微抖動着,先前的強悍已經不在,嚣張的氣焰逐漸萎靡下去。
溫婉的黛眉有所舒展。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自己本身的實力才是王道!王侯将相的子孫又怎麼樣,沒有成長起來之前,照樣被普通人一拳撂倒。
衆人都咧着嘴,心裡樂開了花,最開心的要算是曹傷,他的嘴角泛起一絲笑容,終于放下心了,不辱使命啊!甚至可以想象出宗門夾道迎接自己凱旋而歸的場面,周邊傳出響徹雲霄的呐喊聲:曹師哥……威武!
“吼!”
一聲低沉的嘶吼把正準備收取勝利果實的曹傷給震了回來。
五人的瞳孔陡然收縮起來,幼犼爆出的嘶鳴遠遠勝過以往的任何一次,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從曹傷等人的心底湧出,這隻幼犼難道還有氣力,這分明是要暴走的預兆啊!
“吼!”
幼犼重新站起,仰天怒吼,口中噴吐出紅色聖焰。
轟!
熾熱的火焰中,一團火球沖天而起。
啪!啪!啪!
清脆的空氣爆鳴聲很有節奏地響起,扭曲的空間中,滔天熱浪席卷而出。火焰炸開,幼犼的頭顱從火焰中伸出,緊接着身體彈出,追着前面的火球沖天而起。
嗷……曹傷剛剛邁出的腳差點把自己絆倒,“這是……”
滾滾熱浪中,曹傷急速後退。
這畜生耍心眼,原來,剛才一直在養精蓄“火”!
溫婉等人喉嚨像被塞住了,一個個張大着嘴巴,眼睜睜地看着一條完整的火龍追着火球,再度向着銀色光網暴沖而來。
“動手!千萬不能讓孽畜逃了。”曹傷跟着發出一聲發自肺腑的怒吼,一道暗灰色的元氣匹練狠狠地轟向火團。
幾個人同時發力,個個全身光華流轉,體内的元氣毫無保留地甩向空中的符纂,銀色光網頓時銀輝瀑灑,光華大盛,罩向當空的火球,嗤嗤聲不斷傳出,衆目睽睽下,銀網竟然被生生地撕開了一個口子。
“星羅密布”陣要破了!
幼犼一聲咆哮,犼目綻放出點點金光,帶着熾焰的身體甩出一條長長的火尾,筆直地向着裂縫處沖了過去。
“孽畜!哪裡去!”
曹傷磅礴的元氣光柱如一把巨刃,劈向光網中的那道裂縫,與熾熱的火球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火球炸開,火紅的聖焰蔓延而出,将那道元氣匹練的末梢都給點燃,雙方互不相讓,不斷侵蝕着彼此,幾分鐘後,天女散花般,火焰與元氣光束同時化成點點,消散在空中。
炙熱的高溫下,曹傷的後背不斷地冒着冷汗,這特麼是一隻剛度過第一次天雷劫的幼年火雲犼嗎,自己的全力一擊,居然在那團火焰面前,讨不到一根毛的好處,不過,幸好還是阻住了這畜生逃跑的路線。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驚愕,曹師哥凝丹境的實力,也不過和這頭幼犼戰成平手,換做他們,如果不是手中有着印刻陣法的符纂,再加上人多勢衆,恐怕早就被燒成灰了。
這火雲犼……霸道啊!相較之下,幼龍、雛鳳都有所不及,更不用說一般靈獸的幼崽了,那些簡直……弱爆了!
幼犼怒嘯連連,睜着兇瞳,戾氣滔天,熾焰般的身軀攢着點點火苗,似乎要将對方幾人活活燒死,然後再一口給吞了下去。
曹傷怒視着幼犼,嗓子發幹有點上火,感覺有點窒息,一口氣憋的太久,憋得蛋疼。
溫婉手中催動着符纂,秀眉緊蹙,這曹師哥……怎麼不動手,難道等幼犼也恢複體力嗎,來一場人與獸的公平對決。
曹傷沒有讓溫婉失望,他冷笑一聲,袖袍一揚,一尊鴿蛋大小,金色的鼎爐抛向半空,搖搖曳曳,金光四射。
“八荒爐!”溫婉等人望着空中金光四溢的鼎爐,嗔目結舌的表情瞬間定格,真是意外接踵而來,驚喜紛沓而至,宗門為了确保這次任務完成,究竟動用了多大的手筆啊!
八荒爐,《洪荒經》神物錄排名四十九,紫陽赤金打造,分爐身和爐蓋,爐身精細地雕刻着山、川、河、谷,而爐蓋的形狀非常特别,完全是一個縮小版的八荒爐,上面簡單的镌刻着日、月、星、辰。
摘星樓在春秋王朝算是巨擘,超級大宗,但放眼整個東洲,也就是替超級大宗端茶倒水的資格,所以,曹傷手中的八荒爐自然不是完整的八荒爐,根據上面日、月、星、辰的浮雕,可以判斷出,它隻是一口……蓋子!
從溫婉等人驚愕的目光來看,他們顯然不會知道的這麼詳細,畢竟,摘星樓的宗主肯定不會告訴宗門的弟子,我們牛逼的摘星樓,鎮宗的法器其實是一尊神爐的配件——爐蓋。
聽起來很寒碜,其實,即使是神物錄中靈器的配件,也有着無比強大的功能,一般的靈器根本無法相比,道理就是這樣,神仙撒的尿也是聖水,連裝尿的痰盂都是聖物。
曹傷望着半空中搖曳的“鼎爐”,莫名的自信油然而生,手臂當空一劃,一道紙質的符纂飛出,“啪”的一聲貼在爐身上面。
曹傷在摘星樓的地位遠遠不如甯無缺在攬月宮的地位,因此,他也做不到像甯無缺那樣,可以獨自操控宗門的鎮宗法器,所以必須依靠符纂的力量,再用自身的元氣進行灌輸,完成間接的操控。
元氣灌輸下,陡然間金光大盛,那口鼎爐高速旋轉起來,紫煙袅袅,飄飄蕩蕩中迅速放大。巨大的爐口如同張開的皿盆大口,對着幼犼所在的方向,噴射出萬道金光。
“吼——”
幼犼仰頭,一團熾焰噴出,形成一個火球轟向鼎爐,隻不過,這一次的火球比第一次明顯要弱上不少。
“孽畜,還不現出原形。”曹傷怒喝。
溫婉幾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中忍不住暗笑,這不就是原形嘛,曹師哥這話說的,真是難得逞一次威風,得瑟的。
火光與金光交相輝映,連元氣都能焚燒的熾焰,卻無力阻擋八荒爐中投射出的金光。
金光照射在幼犼帶着熾焰的身體上,蕩出一圈圈漣漪,漣漪如同一根根黃金鎖鍊,一層又一層地纏繞着幼犼的脖子,身體……
轉眼的功夫,幼犼就像被餓了一個月,全身瘦了一圈,搖搖晃晃,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樣子,最後發出一聲悲鳴,聲音有一點委屈,兇瞳有一些不甘,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吃了一塹,曹傷也長了一智,他并不打算立刻收回半空中的八荒爐。
溫婉等人的目光不是望着幼犼,就是看中金光綻放的鼎爐,一時間大家的信心爆棚。
“宗門真是有料啊!小弱犼,你就顫抖吧!”
“是啊,拿下這隻火雲犼,我們凱旋而歸。”
“曹師哥,待會把我們摘星樓的鎮宗法器借給我瞅瞅。”
幾個人還沒有看到勝利的曙光,就看見天際一道流光疾掠而來,一個不明飛行物劃破長空,狠狠地撞向半空中撒着金光的八荒爐。
低沉的碰撞聲響起,衆人立刻從剛才的興奮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