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0封神18
離開了西岐,去哪兒,是楊婵當前要想的一個大問題。
灌江口的家?沒有二哥,那裡就是一所空屋子,塞滿了回憶,徒增傷感。
華山?九尾一族中,她最熟悉的蘇蘇卻在朝歌,和她已經幾乎形同陌路。
骊山?小白也不知去了哪裡繼續修行,即使去了骊山,那裡也是空無一蛇。
至于朝歌……那是更不可能去的地方。
或者……她可以去看看玉鼎真人?聽說玉鼎真人這幾年潛心寫書,玉泉山,倒是個不錯的去處。
打定了去處,楊婵也不急着駕雲前去,她與二哥曾約定要一起遊遍天下的名山大川,如今她雖然孑然一身,但也不妨去四處走走,感受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聽聽百姓的故事。等二哥空了,便和她一起,将那些值得的美景,一一走遍,一一看遍。
就這麼向着玉泉山的方向,楊婵一路走一路看,時間充足的時候,她就會在客棧裡住幾天,嘗嘗當地菜,聽聽當地事。
這麼走了半年的時間,她到了峨眉山。
峨眉山在後世是有名的佛教勝地,但此時,所謂的天府之國,都是一個笑話。
“蠶叢及魚凫,開國何茫然”、“人或成魚鼈”這些詩句用來形容如今的峨眉一帶,半分都不誇張。
出自岷山山脈的岷江一路南流,是一條地上懸江,而且懸得十分厲害。每當岷江洪水泛濫,山下就是一片汪洋;一遇旱災,又是赤地千裡,顆粒無收。岷江水患長期禍及西川,鲸吞良田,侵擾民生,是以雖然峨眉一帶靈氣很足,但長居于此的百姓很少,在這個民生以農桑為本的時代,由岷江造成的惡劣自然天氣,讓不少百姓能搬的都搬走了。
雖然環境惡劣,但瞧見峨眉山上那滿滿的靈氣,楊婵當即決定在這裡多留一段時間,沒料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白素貞也選了此處修行。
這一日,她偶遇一個捕蛇之人與一牧童,牧童用幾隻桃子,救下了被捕的白蛇。楊婵看着白素貞向牧童承諾有朝一日會向他報恩,長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情,縱使你想盡辦法避開,可它最終仍然會朝着它的軌迹,一點點前進。
經曆了這件事,楊婵想在峨眉久留的心思一下子淡了,她暗中觀察了白素貞幾天,見她潛心修煉,常做善事,終是放心地離開。
金霞洞。
見到楊婵的時候,玉鼎真人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你是人是鬼?”
“你猜?”玉鼎真人一驚一乍的樣子落在楊婵眼裡,倒是頗為可愛,“如果我是鬼,你要怎麼辦?”
“切――”玉鼎真人揮了揮扇子,“你怎麼可能是鬼?你要是是鬼,女娲娘娘也會把你點化成仙的。”
“為什麼?”
玉鼎真人一臉“你tm真的不是在逗我”的表情:“為什麼?女娲娘娘那麼好面子的人,怎麼可能讓你這個徒弟死了?”
“好面子?”
玉鼎真人臉上就差寫了“我懂”兩個字:“女娲娘娘啊,和我師父一個德行,雖然嘴上不說,但要是哪天知道自己的徒弟被欺負了,尤其是對方是明知他們的名号還這麼做的時候,那怒火喲……”
說着,玉鼎真人還抖了抖,一副害怕的模樣。
“聽說真人在寫書?”和玉鼎真人這麼聊了幾句,楊婵的心情倒莫名其妙地好轉起來,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二哥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會誠心誠意地拜玉鼎真人為師,還為了他,去幫助姜子牙成就封神大業――不僅僅是因為玉鼎真人教了他一身本領,還因為,玉鼎真人在他最灰暗的那段日子裡,給了他人生的指引。就像一盞燈塔,驅趕了前路上的霧霾。
“你哥哥說的?”玉鼎真人随手從書架上拿了幾片龜殼,“你看看,我寫得怎麼樣?”
彼時,竹簡和紙都還沒有成為人們記錄的材料,記錄、畫像,都是在龜殼上進行。
“以柔克剛?”楊婵看着龜殼上的字,倒是有幾分意外,“不知真人可不可以教教我,何謂以柔克剛?”
“……”玉鼎真人放下刻字的刀,盯着楊婵看了許久,突然道,“你居然不懂?”
“我……應該懂?”
玉鼎真人覺得自己差點就要覺得楊婵是故意在騙他了,可見她神情,又的确不似謊言:“你……真的不懂?”
“若說字面上的意思,我當然懂,但我知道,真人這話,絕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還請賜教。”
見楊婵虛心求教,玉鼎真人也不擺什麼架子:“你可聽過弱水?”
“弱水?”楊婵皺了皺眉,“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弱水嗎?”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玉鼎真人聽楊婵此言,思索片刻,突然欣喜地大叫一聲,“這句話太精辟了,我要趕快把它記下來!”
說着,立馬在龜殼之上将此話記下,這才繼續道:“這弱水啊,被關在天河之中,鴻毛不浮,飛鳥不過。但要想征服弱水,說難,也不難。”
“真人,我……有點不明白。”
“弱水是情的化身,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柔軟的東西。所以,與其說是征服弱水,不如說是感化弱水。”
楊婵疑惑:“水……也能感化?”
“弱水可不是普通的水,若是你與她硬碰硬,你強,她會更強。我想……她應該是個女人。”
“女人?”楊婵嗤笑了一聲,“我想,或許并不是弱水太強,隻能感化,而是那些與弱水交手過的人,都見弱水是個女子所以輕視了她,又見她沒什麼背景便想欺淩她,最後什麼好處都沒讨到,隻好借口她太強了。就像當年,誰又敢相信,二哥隻練了幾年功夫,就有那麼大的力量,連天庭都聞其名而色變?”
玉鼎真人敏感地發現了楊婵的不對勁:“你有心事。”
他用了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是。”在玉鼎真人面前,楊婵不想隐瞞,“我隻是……姜子牙讓二哥負責押糧。”
“押糧?”玉鼎真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徒弟,你哥哥本事那麼厲害,居然隻負責去押糧?”
楊婵點點頭:“不久之前,懼留孫說他算得他的徒弟土行孫與鄧婵玉有姻緣,我原想着,若真是一段好姻緣,便撮合兩人,沒料到,懼留孫竟教那土行孫對鄧婵玉用強,說是待生米煮成熟飯,這樁姻緣便成了。還好我趕到,及時阻止。”
“懼留孫這麼教徒弟?”玉鼎真人似乎也頗為意外。
“後來,他以……算了,不說了。”
玉鼎真人見楊婵神色難看,想來是極其不快的事情,便不再追問。他想了想,歎了一口氣:“楊婵,這些道理,你明白的還不算晚。”
見楊婵不解的眼神,他解釋道:“這三界中,向來都是比出身、比師門、比身份,比完這些,才會有人看到你的真本事。我玉鼎真人本事不大,但三界裡卻沒人敢動我,便是因為我師父元始天尊之故。鄧婵玉被看輕,并非因為她是女子,而是因為她是凡人。我師叔通天教主門下,女弟子衆多,但她們個個本事不小,尤其是有姐妹三人,美貌非常,卻沒人敢看輕她們。”
“楊婵,你想想,當年你母親被人看輕過嗎?她一身武藝,還有天眼,又是掌管欲界的女神,别說是一般的修道之人,便是天上那些神仙,誰敢對她不敬?楊婵,别太偏激了。你可知我為何驚訝你竟不明白以柔克剛的道理?”
楊婵:“為何?”
“你有一顆最柔軟也最堅韌的心,也正是因此,寶蓮燈才能為你所用。你難道不曾覺得,它的法力越來越弱了嗎?”
玉鼎真人這麼一提醒,楊婵倒是記起,的确,寶蓮燈的法力,已不如當初一般強大。
“因為你的心,變了。”玉鼎真人道,“你要找回你的初心。”
“初心?”
玉鼎真人看着楊婵迷茫的眼神,道:“你還記得,你的初心嗎?”
“我沒有變,”楊婵道,“我不認為自己有錯。師父選了姬發為明君,可他真的是嗎?軒轅墳三妖,兩個都是于我有恩之人。他們行刺武王,我放了鳳來,你可知那所謂的明君如何看我?他也叫我妖孽。這麼多年,我都快習慣了,天庭的人可以這麼叫我,但我從來沒想過,所謂的明君,對妖孽的判定,竟是她是否與妖族相識?他盲目地崇拜神仙,崇拜天庭,難道不會是下一個玉帝嗎?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成為明君呢?”
“我一直覺得,女娲娘娘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下棋?”
“姬發,不敬,都隻是一個幌子。”玉鼎真人說了兩句,才想起叮囑楊婵,“哎,這話你可不能讓你師父知道啊!”
“楊婵懂分寸,不過,真人這話說一半,是不是不太好?”
“你啊……”玉鼎真人似是掙紮了很久,“好吧,我就提醒你一句話。”
“什麼?”
“你覺不覺得,連玉帝……都有點不把你師父放在眼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