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怎麼…了？”
薇薇安緊張的結結巴巴，卻看安諾特比咬了咬牙，道，“死了。”
死了？！
“安諾特比，那人是怎麼死的？”莫莉卡詢問。
“是…中毒死的。”
“中毒？？”
“天啊，這飯菜裡竟然有毒！”
“太可怕了，我才剛剛吃過！”
一衆人開始七嘴八舌，臉色都是充滿驚恐不安的。
“走，我們去禀告護衛隊！”
“是啊，我還特地從中城區趕過來吃飯，沒想到原來這裡根本就是個黑店！”
“不可能，我天天在這裡吃飯，米格瑞娜做的菜不可能毒死人！”
“什麼不可能，事實上不就毒死人了！”
“可是！”
“沒有可是！那死人就在眼前，你沒有眼睛嗎？！”
那些常客還在為飯館辯解，可他們一味的說辭聽起來是那麼軟弱無力。
憤憤不平的聲音，怨恨而恐怖的聲音，沒有一個人想要付錢，反而紛紛掀起了桌子，洩自己的憤怒。
整個小飯館宛如滾水沸騰般，吵吵嚷嚷起來。
那和死去之人同食之人更是一臉慘白，看看那一桌食物，又看看那死人的面貌，冷汗滴下，深怕自己下一刻也如那人一般。
“這怎麼可能！”米格瑞娜喃喃自語，周圍的吵嚷聲、質疑聲和不斷掃過來的懷疑眼光如同利劍一般，讓她渾身顫抖。
衆人都議論紛紛，似乎從很早以前開始就知道這家飯館黑心，完全忘了上一刻，他們還在贊美這家飯館的菜肴。
他們忘了，是誰為了能讓下城區每一個人都吃得上飯，下調了飯菜的價格。
他們忘了，是誰在他們忘了帶錢時慷慨的允許賒賬。
他們忘了，是誰總是在緊巴巴的日子裡也不忘幫助鄰人。
他們隻知道有人死在這家飯館裡，他們也有可能吃到那有毒飯菜！
切雷不屑的看着這一切，果然人類就是如此軟弱、卑劣、膽小的生物。不去追究原因，不去要求說明，隻是一味的落井下石，推卸責任，自私而虛僞。
作為獸人，切雷向來看不起人類。
除了大衛一家，和莫莉卡等人，他很少見過擁有和獸人一般的、熱情、不拘一格以及善良品質的人類。更多的人類假清高，惺惺作态，那些邀請他加入的大型傭兵團，無一不是把他當做利益、工具來進行計算，隻有勇猛傭兵團，是朋友和朋友之間的集合，是宛如一家人般溫暖的存在，這也才是他之所以願意呆在這個小小傭兵團裡的原因。
“閉嘴！”
大衛不過是一名中級劍士，但在這下城區，卻已經算是少見的高手了，是讓下城區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們很仰慕的存在。他猛的一喝，成功的讓衆人安靜下來。
“安諾特比，你知道是什麼毒嗎？”
“是因為我們家的飯菜？”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死死咬着下唇的安諾特比，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無比無奈，又無比不甘。
當年，如果不是大衛一家的接濟，他早就餓死在貧民區的哪個角落，又怎麼可能成為一名小小的盜賊。
可是即便他成為了盜賊，也依然沒有可以供他學習盜賊技能的足夠銀币。
如果，如果他有了足夠的銀币，就能學習各種毒藥的辨識，也就學習各種死因的分析，自然能夠判斷出此人因為什麼原因而死，而不是現在讓别人這樣用懷疑的眼光看待米格瑞娜阿姨！
看到米格瑞娜眼角的淚水，安諾特比的嘴唇都咬出皿來！
飯館的喧嘩已經引來門外人的注意，紛紛都在門口探頭探腦。
“灰，你能幫他們嗎？”粉晶晶着急的拽着衣角，小翅膀直扇。
“切，幹嘛要幫他們，人類才不是好東西呢。”諾西西酷酷的說道。
“才沒有呢，米格瑞娜可是好人，才見到灰就把她當自己人，寒暄溫暖，一點都不見外呢。”
“哼，我看那根本就是裝的，不是說人類最虛僞了嗎？”
粉晶晶做了個鬼臉，“我才不和你吵呢，呐，灰，你知道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嗎？”
灰垂下眼睑，判斷一個人的死因，對她來說并不困難。
就好比醫毒一家一樣，殺人和救人也是親戚，對于殺手來說，要準确的殺死一個人，則必要熟知其身體構造，久而久之，他們在研究如何使對手其各部分器官的罷工的同時，也慢慢熟知了其罷工的原因。
要出手麼…
想到一路上莫莉卡等人對她的好生照顧，灰心下一暖，耳邊響起粉晶晶的催促聲，她微微點頭。
薇薇安眼含淚水，頻頻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她信賴的哥哥，大衛知道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來護衛隊，查明這人死因。
可這麼一來，他們家的飯館便不得不停業休息一段時間。
聯想到父親留下來的那筆巨額外債，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準備去找城内護衛隊。
瞧見他的動作，莫莉卡睫毛微顫，心中着急，正要開口說話，卻看一披着灰色披風之人走到了那死人面前。
姐？她要做什麼？
灰翻動那屍體，死人嘴唇紫黑，雙拳緊握，腰腿呈現蜷曲，這是中毒之人通有的症狀。看此人死時還不忘單手捂住腹部，看來毒藥是從口而入，進入腹中。
她手中銀針乍現，在衆人眨眼的當兒，就已經戳入地上的飯菜又收了回來。
飯菜是無毒的，但這人是在吃飯時死亡的，沒有外力原因，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其自己吞了毒藥而亡。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那披着灰色披風之人竟然按着那死人下巴拉開，讓其張開嘴巴，又伸出手指在那人嘴中摸索起來。
在流着唾液和皿迹的死屍嘴中摸索的手指，無論怎麼看怎麼令人感到惡心，更不用說這些才用過飯的人，幾乎個個都捂着痙攣的胃部，就怕自己不小心吐了出來。
妖精空間裡，粉晶晶也捂着兩隻眼睛，驚呼不已。
“天啊，灰，摸那個人類的牙齒就可以知道他怎麼死嗎？”
一想到那滿口黃牙的惡心屍體，粉晶晶就忍不住皺起了小臉。
諾西西也努力克制着自己反酸的胃部，一雙大眼牢牢盯着灰的動作，道，“灰肯定知道什麼，不然不會這麼做的。”
“我當然相信灰，可是…還是好惡心。”
粉晶晶喃喃埋怨道，“在衆目睽睽之下把手伸到屍體的嘴巴裡掏來掏去，灰，你啊，真是一點都沒有作為淑女的自覺。”
看來想要改變灰，實在任重而道遠。
粉晶晶一想到這裡，小臉就垮了下去，忽然，她又記起什麼，連忙道，“灰，待會你可記得要洗上三遍手！”
切雷帶着一絲審視的眼光，目光投向灰。
這個人類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的心裡帶着一絲疑問，也帶着一絲好奇，盯着灰的動作。
隻見灰的手指在對方牙齒上摸索一遍後，手指用力，竟然硬生生掰下了一顆後臼齒！
黃乎乎，滿是污漬的牙，而且還是流着皿的蛀牙！
一時之間衆人都惡心的撇過臉去。
在或鄙視，或厭惡的眼神之中，灰冷冷道，“這顆牙齒裡有毒藥。”
“啊？”
“毒藥？”
“牙齒裡？”
大衛精神一振，道，“你是說這人自己把毒藥藏在牙齒裡，然後咬破了死了？”
灰颔，頓時飯館裡又吵嚷起來。
“你有什麼證據！”
“就是，随便拔顆牙齒下來就說裡面有毒藥啊？”
“我看是無中生有吧！”
“沒錯，我剛才看見她和米格瑞娜一起進來的，肯定他們是一夥的！”
幾名穿着普通的年輕人叫嚣着，被灰冷冷一督，忽然覺得脖子涼飕飕的，話也說不利索起來。
那披着披風的人明明讓人看不清相貌，一雙眼睛卻亮的很。
灰不緊不慢道，“這顆牙齒裡還留着一半毒藥。”
安諾特比連忙取了塊手帕，小心的取過那顆黃迹斑斑的蛀牙，遞給衆人看。
這一看頓時衆人恍然，那小半顆蛀牙裡确确實實有着白衣包裹着的毒藥，現在還有着小部分白衣殘留着。
那幾名年輕人明顯底氣不足了，其中一名被推了出來，道，“那，那算什麼！”
“你，你怎麼知道那是毒藥？”
“是啊，是啊。”
“而且你又怎麼确定這人是因為咬破了牙齒裡毒藥死掉的啊！”
“沒錯，說不定是你剛才自己用手指戳破的呢！”
對于這樣無意義的叫嚣，灰懶得理會，自顧自和大衛等人點過頭後，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下，一路上了樓。
大衛，莫莉卡等人又不是傻瓜，立刻表示準備請護衛隊來調查這毒藥之事兒。
米格瑞娜也紅着眼睛，向大家表示這一頓她請，此事算是不了了之。
“姐，這次多謝你了。”
沒有客人的飯館裡，幾人圍成一桌，莫莉卡拉着灰的手腕，道謝道。
灰無言，默默的受了幾人的道謝。
“這次真多虧了你，不然我們飯館可必須要停業了！”米格瑞娜雙手覆上灰的手指，一雙美目充滿感激的情緒。
雖然現在小飯館也必須要暫停一段時間，等待城内護衛隊确證那人是因為咬破牙齒中毒藥而死，但估計不會不過三天。
如果沒有在護衛隊來之前查出那人死因，那飯館肯定會不由分說先被查封了再說，那可不是三天可以了事的，也許要一周，又或者要一個月才能重新開始營業。到時候飯館裡吃死了人的風言風語，定已經傳滿了整個下城區，生意也許不會一落千丈，卻定會受到重大影響。
原本米格瑞娜的店子，飯菜的價格就非常低廉，現在也才勉強維持稍有盈餘，又必須為了大衛父親那筆債還款，每個月能有百個銅币留下已經很好了，如果真要歇業一個月，他們這一家還不都喝西北風去。
“對了，灰，你怎麼知道那人把毒藥藏在牙齒裡？”安諾特比一雙眼睛灼灼生輝，大有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意思。
大衛敲了他腦袋一記，道，“技能可不都是不外傳的，别難為灰。”
安諾特比抿抿嘴，眼神中光芒黯淡下來，接着又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了什麼，自己嘿嘿的偷笑起來。
兩人的談話，讓灰敏銳的抓到了重點，這裡的人不知道用牙齒隐藏毒藥麼？
“好了好了，别說那些掃興的事兒了，先吃飯吧。”
米格瑞娜晚餐的時候不惜餘力，做了一桌子好菜出來。
這裡的人飲食十分單調，除了肉，還是肉，難得能看到蔬菜。
但米格瑞娜卻懂得變着花樣烹饪，同樣的肉到了她的手裡，可以變成肉排、肉湯、肉圓子、蒸肉等，味道也一如灰吃過的安諾特比的烤肉那般，非常美味，讓粉晶晶和諾西西饞的直咽口水，直嚷嚷讓她幫忙帶點回房間。
“灰，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如何你還沒決定好做什麼的話，不如先住在我們這裡，等你決定好了再走，如何？”米格瑞娜是真心喜歡這個漂亮女孩。
她見灰不多話，連眼神都是冷冷的，便猜測她曾經過的非常辛苦。
米格瑞娜腦海裡已經勾勒出一名從小随着師傅住在山裡，從未接觸過外界的少女的生活。枯燥而又艱苦的學習，沒有練習說話的對象，沒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沒有可以玩耍的空間，整天除了學習便是練習，連帶着她看向灰的眼神中又帶了一絲疼愛。
她一定是沒有過朋友吧，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和别人相處。
不過沒有關系，以後她會照顧她，教她，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米格瑞娜已經快要年近四十，卻依然沒有懷上孩子，在面對隻有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們時，一直是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在疼愛，所以才會在得知莫莉卡等人不告而别時那麼憤怒。
對灰也是如此，她東方人的相貌看在衆人的眼睛裡，也就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讓米格瑞娜母愛泛濫。
粉晶晶連忙拍手，道，“灰，答應米格瑞娜吧，我們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嗯，我也覺得這裡不錯。”諾西西贊同。
作為兩個單純的小精靈，雖然不知人間險惡，卻有着分辨他人善意和惡意的本領，米格瑞娜的熱情，讓他們也感到心裡暖呼呼的。
灰一瞬間有些心動。
像在開口的兇口裡注入溫水，被溫暖給填滿了一般。
很奇怪的感受，卻出奇的不讓她讨厭。
輕輕的，她颔，頓時莫莉卡等人大聲歡呼。
在等待城内守衛的兩天裡，安諾特比每天一大早就早早候在門口等待灰，并殷勤的帶着她去熟悉帝都。
莫莉卡帶着切雷，已經連續三次撲空，恨得她牙直癢癢，但是早起這項活動，實在是她為數不多成績不好的體力活，難以達成，隻好在心裡把怨念洩一番。
“阿嚏，阿嚏！”安諾特比擦擦鼻子，嘀咕了幾聲奇怪，又連忙繼續向灰介紹起他們帝都的名勝之一――月亮女神神殿起來。
“嘿嘿，這個月亮女神神殿可是備受大家愛戴和崇敬的神殿。”
安諾特比雙目閃着一絲懷念的光芒，道，“在月亮女神神殿裡，設有專門的小學校。在那裡，無論家庭多麼貧窮，都可以免費在那裡接受識字教育。”
“每當重大的節假日到來，神殿中人都會放免費的面包和清水給貧民。”
“在大冬天，他們還經常會送給挨凍的人們棉毯和熱乎乎的湯水。”
“雖然大6上幾乎每個神殿都會做善舉啦，但我還是覺得月亮女神神殿做的最好。”
安諾特比頗有感慨，道，“一味的依賴别人是沒有用的，如果不是這裡教會了那麼多貧民區的孩子識字，現在的貧民區肯定更加落魄。”
他也是曾經小學校中的一員，自從貧民區的一些人學會了識字，有的去做了盜賊，有的去幫别人算賬，有的則幫人帶着寫信，也有的加入了傭兵，賺的錢比曾經他們做苦力的錢要翻上幾翻，大大改善了貧民區的生活環境。
現在貧民區雖然髒亂，但已經看不到餓死之人了。雖說一部分是因為帝王的資助，但安諾特比始終覺得，月亮女神神殿最是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