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凝之皺起眉頭:“真要按你說的主意行事,合适麼?”
周少白說道:“不一定合适,但總比扮強盜吓唬人的好。”
張笑風思量半天,說道:“這個主意也不好。”
慕凝之問道:“那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張笑風搖搖頭:“我覺得,應該先跟蹤他們幾天,摸清楚他們的喜好行蹤等等,再想辦法。”
慕凝之說道:“但是這樣必然要耗上很多時日。”
幾人正商談着,忽然外面“噼裡啪啦”一陣巨響,他們吃了一驚,忙推開窗子查看,卻見京城夜空之中,一朵朵絢麗的火樹銀花正在綻放,伴随着市井中百姓的歡呼,映紅了整個夜空。
千百萬顆流星般的火點劃出一道道光亮彩線,緩緩墜地,流光溢彩,仿佛瑤池被喝醉的仙人傾覆,直往人間瀉下無數璀璨幻夢之水。
慕凝之瞧得癡了,她自小生長在溪雲山丹霞峰,何曾見過這等人間繁華的瑰奇之景?
“這便是詩句中所說的煙火嗎?”慕凝之眼中映着整個夜空的華美,癡癡問道。
張笑風點點頭:“不錯,這就是煙火。遇上節日時,便有人喜歡燃放這些,真是漂亮。其實煙火制作很是簡單,将火藥灌制在竹筒裡,便可制成煙花爆竹了。”
慕凝之随口應道:“是麼。”
李元康瞧見下面街上滿是百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不禁玩心大動,笑道:“你們且瞧着這些煙火,我要出去看看了!”
他懶得走門,直接從窗子輕輕躍出。
此時又是一顆煙花燃爆,這顆煙花距離凝思閣極近,慕凝之瞧着這美麗而短暫的繁華在眼前熾熱一閃,随即化為虛無,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不禁心有所感,呆立出神,心中暗暗想着:這麼美的煙火,為何卻無法留住其片刻容顔,讓人永相憐惜?
周少白站在一旁,看着慕凝之絕美的側顔被競相燃放的煙花映得忽明忽暗,似乎轉瞬之間便逝去許多流年,不禁心念一動,想起前人一首詞,于是開口吟誦道: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慕凝之隻聽得心中愕然,禁不住跟着誦道:“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一轉頭,隻見周少白的臉龐隐沒在窗棂陰影中,忽然外面一陣大亮,一顆剛綻放的煙火又将他映得明明白白,隻在眼前。
一邊的張笑風見慕凝之不去瞧煙花,卻瞧着周少白,嘴角禁不住抽動了一下。他思忖一下,開口說道:“原來今日卻是八月十五,難怪這京城中要燃放煙火慶祝。李師弟他性子急躁,容易沖動,下面遊人如織,若是與人起了沖突不好,我去尋他,告辭。”
慕凝之回過頭來,點頭道:“好,你要看管好他。”
張笑風點點頭:“自然。”
随後他打開房門,離去了。
周少白瞧着外面的煙火,又擡頭看看玉璧般高懸天際的明月,說道:“方才那首詞,說的卻不是中秋月圓之夜。”
“是麼?但是此時聽來,倒很有一番感觸。”慕凝之喃喃說道。
“嗯,是啊……”周少白眯起眼睛,望向天際之外他瞧不見的地方,呆呆說道,“也不知道秦家妹子此時有沒有回到水川,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正在看着這天上的明月呢?”
慕凝之心一沉,眼前的煙火刹那間黯淡了下來。
這時,忽然門外走廊響起一聲興奮的呐喊:“周少白!你在哪呢?”
接着門被推開,玉绮羅閃了進來,拍着手笑道:“好哇!你們倆背着我在這裡看煙花說悄悄話!這可不行!”
她沖上來便拉住周少白的手,将他往外拉去。
周少白大驚:“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我從來沒見過中土的中秋節,何況又是京城,一定有很多好玩的!你快帶我去瞧瞧吧!”玉绮羅嘿嘿直笑,硬是拉着周少白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笑道:“慕姑娘,你們都在一起看了半天的煙花,說了這麼久的悄悄話,現在将他讓與我,讓他陪我出去玩一會,不過分吧?”
慕凝之大窘,連連搖頭,一個字也說不出。
周少白忙說:“玉姑娘你胡說什麼呢,我們方才幾人都在這裡議事而已!”
“管你呢,快走快走!”玉绮羅嘿嘿直樂,不由分說,硬是将周少白拉走了。
房内隻餘慕凝之一人,她站在月光下,瞧着自己的影子,搖搖頭說道:“值此良辰美景,卻也隻有你仍願意陪着我。”
她又瞧向外面,隻見街上熙熙攘攘,都是夜遊的百姓,更有許多商戶連夜開店,放眼望去,條條街道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慕凝之看了半晌,心緒依然不甯,暗道:周少白的心思,雖然全在秦紫苓的身上,但是玉姑娘熱情大膽,也很是可愛……唯有我……
她黯然神傷,忽而轉念想道:管他呢,為何我要為他人苦了自己?山上時日如井中枯水,無趣的緊,如今恰逢這中秋佳節,我應也去這街市之中,好好領略這一番京城繁華才是。
主意打定,慕凝之提起冰玉劍,也轉身出了房間,下了樓梯,徑自出了大門,來到大街之上。
隻見外面果然是人聲鼎沸,街市如晝,市列珠玑,戶盈羅绮,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與絲竹管弦之聲,真是通宵燈火人如織,一派歌聲喜欲狂。
慕凝之瞧得心中郁結稍緩,信步随着人潮而動,管他東西南北,哪裡熱鬧便朝哪去。
一路走來,看了耍猴彩戲,吃了些小吃點心,還不知道瞧了多少新奇事物,慕凝之心情平複很多,正覺得走得有些倦了,卻瞧見前面有條河流彎過,上跨一座七孔石橋,橋上還覆蓋着飛檐青瓦的長廊,很多人正倚欄而坐,賞月吟詩。
于是慕凝之信步走上來,找個位置靠着欄杆坐下,一眼望去,隻見天上明月繁星盡皆倒映在一彎河水之中,流波璀璨,光隐其中,恰如人間忽然憑空多出一條銀河,美麗非常。
正感歎間,旁邊忽然有人聊道:“二嫂,今夜人多,你可要把虎娃看緊點,近來這京城不甚太平,常有小孩失蹤,人人盡說是被那些叫花子掠去,做那采生折割之事了。”
“三妹,你說的采生折割,卻是何意?我可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