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凄厲的呼号差點把老宮娥吓癱,不過她畢竟侍奉太後多年,當即打起精神,急奔過來扶住太後,給她撫着心窩,連聲勸道:“太後娘娘!不過是一場噩夢而已!千萬别慌了心神!”
旁邊早有幾名驚醒過來的小宮女神色張皇地奔了進來,老宮娥一見喝道:“你快去斟茶!你快去把安神香點燃!你過來同我一起扶着太後娘娘喚醒她!”
她随即與小宮女一起扶着太後,一人撫心,一人撫背,一同柔聲勸慰,太後終于漸漸安靜下來,然而依然是神色驚恐,兇前起伏不定。?那邊早有人奉上清茶,老宮娥親手捧到太後面前,她一眼瞥見,搶過來一飲而盡,她雙手顫抖,灑了許多在衣襟上,卻也不管不顧。
太後喝完,把玉杯遞還給老宮娥,這才舒了口氣。
老宮娥擺擺手,讓其餘人都退了出去,這才問道:“太後娘娘,可又是做了那個夢?”
太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雙手捏緊錦絲雲被,說道:“佩蘭,你且記着,明兒就叫人把那錦繡宮給拆了,不得留下一片瓦一根釘,哪怕一草一木,都要給連根刨了!她回來了,得讓她瞧見這裡沒她原先呆的地方,她便會走了。”
老宮娥先是應着,随後瞧瞧太後的神色,這才說道:“太後娘娘,您的話奴婢記着了,隻是如今那班大臣都還揪着前面的事情不放,此時忽然拆宮殿,會不會讓他們起疑,又挖出些不該讓人知道的舊事呢?”
太後一驚,這些天因為童男童女的事情敗露,朝野震動,舉國皆驚,許多早就對太後作為心懷不忿的大臣更是趁機上書,集體在朝天門外跪谏,要求太後裁撤鏡衛司與監國府,盡誅閹黨,還政皇帝,勵精圖治重振朝綱。
更可怕的是,原本忠心效忠太後的京城戍衛司陳将軍,知道自己馬踏鏡衛司,硬搶回愛女之事定然會讓太後怒不可遏,自己一家老小必然行将遭遇不測。為了保全自身,他幹脆轉變立場,索性效忠皇帝。
戍衛司負責守衛京畿重地,城外虎威大營和宮中禁軍有數萬之衆,陳将軍上演的這一出精彩大戲,頓時給尊皇派吃了一枚定心丸,添加上一枚千鈞之重的籌碼。
此時的情勢非常有利于尊皇派,然而,這幾天以來,身處旋渦之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卻一直沉默不語。
這人便是當今皇帝。
此時已是後半夜,夜涼露寒,殘月如鈎。
偌大的廣明宮内,一個人正來回慢慢踱步,面色凝重,眉頭深鎖。
他三四十歲年紀,面容英俊,氣度不凡,隻是滿面肅穆,顯然心中在反複思索着極其重要的事情。
忽然,他停住腳步,擡頭望向天上殘月,忽然怔怔問道:“此時是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正是子時。”一個身着太醫官服的人,開口答道。
原來踱步那人,便是當今的皇帝。
聽得是子時,皇帝隻是應了一聲,便無應答。
“敢問皇上,還未定奪嗎?”那人問道。
皇上聽了,忽然轉過身來,微微笑道:“你素來足智多謀,心思缜密,能觀人色,察人心。那你說說看,朕現在心中在憂煩什麼?”
那人一驚,忙拱手道:“草民豈敢揣摩聖意。”
皇帝一揮手中折扇,不以為然地說道:“得了,在百花巷時怎麼不見你如此拘謹?到了朕這廣明宮,你卻畏畏縮縮起來了?”
那人苦笑道:“初次見時,草民怎知面前之人便是當今聖上?自然無懼,如今心中明了,隻覺聖上天威凜凜,草民心中惶惶,不能自已。”
皇帝負手哈哈大笑,忽然收斂笑容,嚴厲說道:“既然如此,朕便以天子之尊,命你不可惶惶,好好與朕說話!”
那人微笑拱手道:“草民遵旨。”
“既然領了旨意,那你說說,朕心中在憂煩什麼?”皇帝問道。
“是,如今宮内宮外,似乎形勢都利于陛下,但是細究起來,其實不然。”那人站起身來,走到皇帝身邊,說道,“宮中依然是閹黨根基,禁軍名義上仍是陳将軍節制,其實大多早被閹黨滲透。陳将軍就算敢帶兵入宮,逼太後還政于陛下,卻也顧忌陛下的安危,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陳将軍本就出自太後本家一脈,其真心如何,實難揣測。不過從他目前的舉動來看,到底可以瞧出些端倪。。”
“你瞧出了什麼?”皇帝淡淡問道。
“陳将軍擔憂,若是皇上得以親政,日後會因他是太後一脈而會對他動手。所以他現在對太後的逼宮,隻是做做樣子,無非是想得到一個和解的保證,若是太後隐忍了下來,給他這個保證,不再追究他的罪過,那麼這整起事件,便也就到此為止了。後續無非是那些跪谏的大臣們身異處,被夷三族。而陛下你自此将被軟禁宮中,再也去不得宮外,這還算是好的結果。”
皇帝微微點頭,問道:“那不好的結果呢?”
“如今河西大亂,大軍正在前方征讨,後方空虛,唯有戍衛司數萬精兵。此時此刻,若是那陳将軍心有不軌,既不與太後和解,也不肯擁護陛下,而是幹脆殺進這皇宮之中……竊得大寶,再與乾坤教勾結,夾攻朝廷大軍……”
皇帝冷汗微出,擺擺手:“夠了。你字字句句,全部切中朕心中所憂。”
那人點頭道:“陛下,事情緊急,不可不察,一步踏錯,必然跌落深淵,萬劫不複。”
皇帝歎口氣,咬牙說道:“你所說的,朕又何嘗不知。隻是如今全盤大事,居然全在陳玄策一念之間。若朕能安然度過此劫,定然不會再讓此種局面複現!”
那人拱手道:“陛下勿憂。我早已經按陛下的意思派遣說客去往陳将軍處,務必讓他堅定心志,不要對太後心存幻想。”
見皇帝似乎沒有聽聞到,那人眼珠轉轉,又說道:“陛下,其實此時還有一種選擇。”
“說。”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若是制住了太後,也就由不得陳将軍了。”那人眯起眼睛,淡淡說道。
皇帝搖搖頭:“談何容易,隻怕除廣明宮外,宮内俱是閹黨,你方才也說了,就連禁軍也不可信任。”
“草民近日結識了一位仙家弟子,道法高深,閹黨無人能當。若他出馬,大事可成。”那人緩緩說道。
皇帝一怔:“仙家弟子?梁博,你說明白些,是哪座仙山的弟子?”
“回禀陛下,不是别處,正是名滿天下的溪雲仙山之弟子。”
梁博微微一笑,拱手答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