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是六号,周少白心裡的石頭終于落下,如釋重負地往回走,卻迎面瞧見慕凝之那雙猶如深夜的瞳仁正盯着自己,不禁心一虛,避開她的目光,回到隊列中。
掌門人靈虛道人說道:“還剩一支簽籌,必然是八,卻也不用抽了。”
于是染翠峰弟子的名牌被挂到八字木牌下,抽簽儀式完成,掌門人一聲令下,衆人移步至殿外的演武場。
這裡是一片方圓約十丈的皓白石台,高約半人,原是九陽峰衆弟子齊修之地,眼下經過一番修整,增設了觀武台,圓台四周都以細沙鋪了三寸厚,以防有人被打下擂台跌傷,觀武台對面的兩側還建了三個看台,看台之上用九色絲帶标記了各脈弟子的座位。整個演武場旌旗飄揚,很是雄偉。
靈虛道人帶着一衆人等登上了觀武台,俯視整個演武場。
他觸目所及,隻見演武場入口大牌坊上高懸“道武合一”四字牌匾,牌坊兩側的對聯則是“溪雲雖九脈”,“萬世仍一宗”,除了“道武合一”是當年祖師爺手迹,兩側的對聯卻是自己的字迹。
九脈弟子衣着整齊,九色分明,分為三爿,分立在三個看台之上。看見靈虛等人登台,九脈弟子齊聲高呼:“溪雲雖九脈,萬世仍一宗!溪雲雖九脈,萬世仍一宗!溪雲雖九脈,萬世仍一宗!”
聲浪直沖九陽峰巅,響遏行雲,雄壯威武,氣吞山河。
寒風雖然凜冽,但是在這演武場内,似乎也要被衆人的熱情所感染,避讓三分了。
靈虛心有所感,他向九脈弟子揮手緻意,九脈弟子呼喊得更加熱情,聲浪一浪高過一浪,九陽峰的鳥兒們都紛紛受驚,振翅高飛。
“衆弟子,都坐下。”靈虛笑道,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人聲鼎沸之時卻能清晰地傳入衆人耳朵中,顯然是修為極其精深。
九脈弟子這才恢複安靜,紛紛坐下,聆聽掌門教誨。
“今日九脈論道,是我溪雲門一件盛事。我溪雲門千年來之所以能長盛不衰,千年不墜,始終為世人景仰,便是因為曆代門人潛心修道,苦心孤詣,一心光大我溪雲,其中艱難險阻,在座俱是修道之人,自不用細說。如今之時,大江後浪推前浪,溪雲且待爾等各展其能,論道九陽!今日是也!”
九脈衆弟子齊聲高呼,一名道人站上擂台,高聲道:“九脈演武即刻進行!第一場,九陽峰張笑風對青蓮峰孫崇光!”
話音剛落,張笑風挺身躍上擂台,昂首闊步走至擂台中央,青蓮峰弟子不甘示弱,也一躍而上。
二人站在擂台垓心,分别向觀武台和三爿看台拱手行禮,随後向對方行禮。
張笑風鞠了一躬,說道:“孫師兄,請指教。”
孫崇光也欠身:“請多指教!”
二人持劍在手,先以劍指天,再以劍尖觸地,這是溪雲門同門切磋時的禮儀,以示公正切磋,天地為鑒。
孫崇光忽然劍尖一顫,身形一閃,便上前搶攻過來,原來他素來知道張笑風實力不俗,一旦落入纏鬥對自己定然十分不利,便思忖不如上來便先搶攻。
劍尖竟往張笑風兇前刺去,張笑風卻面不改色。眼看劍尖到了似到非到之時,張笑風這才輕輕往右一掠,擦着劍尖避過,旋即腰胯一擰,反手以劍身在孫崇光背上一拍,借力打力,孫崇光踉踉跄跄跌出去好幾步,才勉力站定。
頓時九脈弟子在看台上一片驚呼,周少白和李元康也忍不住喝了聲彩。
孫崇光臉上微微色變,他大吼一聲,劍招陡然淩厲起來,萬箭齊發般向張笑風刺去,赫然便是溪雲的高深劍法――雲龍十三劍!
能得傳雲龍十三劍的,必定是此脈最傑出的的弟子。孫崇光身負師父厚恩,立志要在這一次的九脈論道中給師父臉上增光,卻沒想到第一輪便遇上了實力逸群的張笑風。剛剛搶攻不成,更是讓他知道了二人間實力的差距,便果斷将看門本領施展出來,力圖逼得張笑風露出破綻,好伺機取勝。
隻見十三劍一劍快似一劍,竟然好比一團劍光,将張笑風團團罩在其中,張笑風自然無法像方才那樣輕松閃避,隻能以劍格擋這電光般的劍潮,二人身法奇快,兩把長劍舞出的銀光交織在一起,火星四濺,叮當作響,煞是好看。
九脈弟子禁不住山呼海嘯地喝起彩來,靈虛道人不住點頭,對左右說道:“我溪雲門有如此良才,真是得祖師爺庇佑。”
隻見擂台之上,張笑風沉着接下孫崇光潮水般的劍勢,再淩厲的劍招也都被張笑風長劍或擋或撩一一化解。
孫崇光用盡渾身解數,卻仍無可奈何,不過在不懂門道的人眼中,卻是孫崇光盡占上風,攻勢兇猛,而張笑風隻能勉力招架,疲于應付,所以看台上青蓮峰弟子們的呐喊聲最為熱烈,他們亢奮高呼,更有甚者,要孫崇光趕緊料理了張笑風,免得多費體力。
靈虛道人瞧見孫崇光劍招已然将老,搖搖頭說道:“招式已老,再不思變,必敗無疑。”話音未落,隻見孫崇光疾步向前,劍尖一顫,竟然瞬間出現無數重劍花,擊向張笑風身上數處要害!
張笑風一愣,這無數劍花中有虛有實,虛中帶實,虛虛實實變化無窮無盡,實在是棘手的攻勢,情勢危急不容他多想,張笑風手腕急轉,凝神于息,氣脈急劇在周身運轉,瞬間迸出一劍,流星奔月一般直刺孫崇光的手腕!
隻聽“當”的一聲,張笑風已然收劍而立,那邊孫崇光呆立原處,他手中的長劍已然無影無蹤,這時忽然旁邊落下一物,閃着銀光直插在擂台下的沙地之上。
張笑風對着孫崇光一拱手:“孫師兄,承讓了。”
看台上的九脈弟子們目瞪口呆,觀武台的靈虛道人卻哈哈大笑,站起來鼓起了掌,靈石靈寂,澄玉澄觀也跟着鼓起了掌,看台上的九脈弟子這才醒悟過來,看台上的掌聲與喝彩聲響成一片。
“第一場勝出者!九陽峰張笑風!”九陽峰本是張笑風主場,助威者衆多,聞得此聲,看台一片歡聲雷動。
周少白離擂台很近,看得真切,方才孫崇光劍招虛實之間難以分辨之時,張笑風卻當機立斷,後發而先至,以劍鋒點上孫崇光的劍柄,孫崇光吃不住,便長劍脫手,敗于當下。二人的精彩比拼讓周少白皿脈贲張,竟然隐隐有了躍躍欲試之感。
一邊的李元康對他說道:“九脈雖然同宗,但是無論在修道或者劍法方面,卻分别發展出各脈獨特之處,譬如那青蓮峰,在九脈之中以劍術最精,你看方才孫師兄那招霞光萬丈,其中劍法精要之處便是其他各脈難以領悟的,不過青蓮峰一脈除了掌門人,其餘人等似乎在内丹修煉上始終差其餘八脈半籌,縱使劍招再精奇,内丹不濟,威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張師兄修為遠在孫師兄之上,所以一招平平無奇的仙人指路使出來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後發先至,更驚人的是,如此迅猛的一劍竟然收發自如,最後隻是輕輕磕飛孫師兄的長劍,而于他卻沒有絲毫傷害,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從方才周少白謅了歪詩開始,李元康似乎對他就産生了興趣,一直站在他身邊,現在更是進行了詳細的講解,周少白心裡甚是奇怪,這個天生倨傲的李元康,為何對自己這般親近?
李元康似乎看穿了周少白的心思,笑道:“我還有話要對你說,不過現在該輪到我上場了,你稍候片刻,我去去便來。”
說完,李元康沖周少白擠擠眼睛,大步邁出,走到擂台近前,故意一個空翻,潇灑地落在擂台之上,看台上又是一片叫好之聲。
觀武台上,澄玉笑着搖頭:“元康這個小子,就是喜歡出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