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皿的殘陽為塵沙鍍了一層昏黃的光,将落未落的貼着水平線,卻又固執的不肯徹底消失。
狼煙直直沖入天幕,在殘垣斷壁旁邊,凜冽的北風吹着獵獵作響的旗幟,暗紅的皿液将開裂的黃土暈濕,遠方傳來模糊的鼓聲,陣陣扣人心弦。
遍地都是破碎的屍體與殘缺的兵器,殘陽盡頭,有一座城池,在黃昏中拉出長長的暗影。
顧惜湛站在一處破舊石碑旁,成群結隊的老鸹在頭頂盤旋,刺耳的叫聲中隐隐透着對皿肉的渴望,卻又顧忌着她,不敢落下來大快朵頤。
她微微擡了頭,又遙遙望向二十裡外,不過是凡獸罷了,眼下,還是城上的那人比較重要。
“嘶――”,一聲嘶鳴,伴着陣陣馬蹄聲,一匹棗紅駿馬踏着風塵,背着殘陽,從遠方狂奔而來,它毫不猶豫地停在顧惜湛身旁,低下頭,親昵地蹭着她,眼中滿是喜悅與信任。
顧惜湛本握緊了劍,卻又慢慢松開,她沉默了幾息,最終擡手,撫上了長長的馬鬃。
駿馬先是一愣,繼而更加用力的蹭着她的手,顯得極為高興。
順滑的觸感,手下的溫度,無一不在告訴她,這是活物。
但,假的終歸是假的。顧惜湛抱着劍,翻身上馬,“走。”,她想看看,林書雲到底想幹什麼。
駿馬打了個響鼻,轉過身,帶着她向城池跑去,不過兩息,便到了城下,離城不足三裡,而它跑過的距離,卻足有十多裡。
不過是假的罷了。
女修握着缰繩,于馬背上擡起頭,仰望着城樓,而城樓上,依舊披散着頭發的男修換了一身銀白軟甲,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面前擺着一局棋和一把空椅。
見她來了,林書雲笑起來,他豁然起身,走進城頭,聲音清朗如昆山玉碎,“有客自遠方來,怎可無酒?道友,可飲一杯無?”
言罷,他猛地将手中的碧玉葫蘆抛出,顧惜湛本就想看看他要做什麼,是以也沒有阻止,任由葫蘆在她頭頂微微傾斜。
一道清亮水痕從葫蘆中滾滾而下,如同九天星落,拉出一條長長的軌迹,直到……
“嘩啦啦!”,無邊無際的濤濤江河滾滾而來,混濁的巨浪猛地拍上岸邊的巨岩,一時間,水花四濺!巨大的沖擊力仿佛使地面都顫了顫,顧惜湛輕輕夾了下馬肚子,駿馬會意,往前又走了幾步,避開揚揚飄起的水霧。
至此,顧惜湛背後,隻有無盡的江水奔騰而去,退路,徹底被阻斷。
這是,背水一戰?那麼,三軍何在?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林書雲又笑道:“道友,再看看我的三軍,可好?”,他再次傾斜了碧玉葫蘆,卻是倒向自己掌心,等掬夠了一捧水,便随意往外一撒――
顆顆晶瑩的水珠狠狠砸在地上,卻沒有撞起半點塵土,反而飄起一個又一個的人影……便是,落地成兵!
顧惜湛看着臉上帶着敵意的兵卒,心下了然,這顯然不是她的兵。而林書雲,早已重新坐了回去,手執棋子,視線全都凝在棋盤上,雖鎖着眉頭,但眉宇間帶着不加掩飾的自信。
統帥三軍,逐鹿天下?
顧惜湛神色未變,三軍是林書雲的三軍,而她,隻一人耳。
如此也好,她便是一人,也能同這三軍,争一争天下!
(這是一半,天亮了補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