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辰時,他卻提前了。
所謂的後山,乃是正東,無極殿東側,無極殿後是如劍削的懸崖,罡風凜冽,濤聲咆哮,隻有幾個山洞,不能住人。
東邊樹林茂盛,桃樹,棗樹,梨樹,槐樹,松樹,楊樹,各種各樣,遍布滄海山,生機盎然。
得師父指點,李慕禅來到一片松林,沿着往東,一直走到深處,終于看到一座小亭。
小亭八角,白頂白柱,精緻而不失大氣,透着莊嚴肅重,高大的松樹掩映着,即便從天空俯視也難覺。
周圍松樹多是數百年,高大粗壯,參天而上。
最粗的需得三人合抱,有的被天雷劈中,焦成一片,有的被劈成兩半,卻仍有嫩芽生,生命頑強。
李慕禅來到小亭時,黃衫老者衣襟飄飄,正站在小亭中出神,一縷太陽照着他,銀髯飄動,氣度如仙。
李慕禅已從師父那裡曉得,黃衫老者名叫藍純和,乃十三代弟子中碩果僅存一位,滄海劍派中輩份最尊。
至于武功,他多年不出手,誰也不知深淺。
山前弟子中,溫吟月武功最強,甚至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比竹照師太更勝一籌,但絕不是整個滄海劍派第一。
山後還有許多高手,輩份更尊,隐逸不出,世人不知,即便派中弟子,知道者也寥寥幾人而已。
李慕禅來到近前,合什道:“太叔祖。”
藍純和轉身,冷冷看他:“你來遲了!”
李慕禅恭聲道:“是,弟子下次早一些來。”
現在還沒到辰時,他卻說來晚了,顯然是找茬兒,李慕禅自不會反駁,純粹自讨苦吃。
藍純和看李慕禅幾眼,雙目神光湛湛,似要看透李慕禅的心,半晌道:“你想學什麼功夫?”
說着話,他出了小亭,來到前面的空地上。
這一邊空地方圓十幾米,不大不小,看樣子是拔了幾顆松樹形成,周圍仍是巍巍高樹環繞,乍看像一個籠子。
李慕禅跟着過來,道:“指法,……弟子見識過爛陀寺金剛指。”
“指法……”藍純和站到場中央,臉色一沉,冷笑道:“咱們的鎮派武功就是指法,嘿,後人無能,前人蒙羞,竟弄失傳了!”
李慕禅道:“我聽師父說,咱們失傳的滄海神劍威力無窮。”
藍純和冷笑道:“若不是滄海神劍失傳,什麼七大門派,全是狗屁,哪個敢與咱們并肩?!”
李慕禅點點頭,滄海劍氣的威力他領教過,比金剛指隻強不弱,太叔祖有此底氣,想必不假。
藍純和深籲一口氣,平複心情,哼道:“現在,隻能求其次,把滄海九劍練好了。”
“無法還原滄海神劍麼?”李慕禅問。
藍純和瞪他一眼:“怎麼不能?!……前人從無到有,能創出來,咱們怎麼不成?……你小子悟性不錯,交給你了!”
李慕禅頓時苦笑:“太叔祖……”
“未戰先怯,你就這點兒能耐?!”藍純和冷笑。
李慕禅苦笑道:“弟子雖有點兒悟性,但不敢妄自尊大,數代人無法完成之事,我怕是……”
“不妄自尊大,也别妄自菲薄!”藍純和哼道:“金剛不壞神功失傳了數代,大明王經根本沒人練成過,這些你都能成,滄海神劍,小菜一碟!”
李慕禅唯有苦笑,搖頭不已。
藍純和一瞪眼,神光湛湛:“臭小子,我死之前,你弄不出滄海神劍來,我就把你宰了,跟我下去做伴兒!”
李慕禅看看他,見他神情認真,他心通動,感覺到了隐隐殺氣。
知道太叔祖不是玩笑,他歎了口氣,道:“弟子想還原滄海神劍,需得精通指法,我學了一套滄海神指,但師父說,算不得頂尖絕學。”
“嗯……”藍純和沉吟半晌,道:“天下指法,威力最強當屬南宮世家的白虹指,其次是爛陀寺的金剛指,其餘指法,雖然精妙,威力卻不及兩者。”
“那咱們的滄海神劍……”李慕禅剛開口,便停住了,覺得問了一句廢話。
果然,藍純和眼睛一瞪,冷哼道:“跟滄海神劍比,白虹指與金剛指提鞋都不配!”
李慕禅無奈點點頭。
藍純和想了一下,道:“聖雪峰也有一門指法,……叫凝霜指,威力也是極強,不遜于白虹指與金剛指。”
“太叔祖,好像太白劍派也有指法。”李慕禅道。
藍純和冷笑:“哼,冰魄指,威力尋常!”
李慕禅道:“比凝霜指如何?”
“提鞋也不配!”藍純和擺擺手,道:“我與聖雪峰有舊,過一陣子,你過去,看看能不能學得凝霜指。”
“這能成嗎?”李慕禅訝然。
這般威力的指法,想來是門派之根基,絕不會外傳的,況且自己又是滄海劍派的弟子。
藍純和臉色一闆:“少廢話!……除了指法,你還想學什麼功夫?”
“劍法吧。”李慕禅道。
藍純和點點頭,道:“嗯,把你練過的劍法演練一遍!”
李慕禅拔劍出鞘,将所學劍法一一演練,從梅花十二劍,鎮嶽八劍,乾坤劍法,天樞劍,以及竹照師太所傳的兩劍。
劍光閃爍,寒氣森森,映亮了藍純和的臉。
他霜眉緊鎖,搖頭不已,當李慕禅停劍歸鞘,望向他時,他哼道:“狗屁不通,狗屁不通!你這也叫劍法?”
李慕禅苦笑不語,自己練得很好了,酣暢淋漓,渾身皆爽,難以言喻的輕松,飄飄欲去。
“你這不叫劍法!”藍純和哼道。
李慕禅問:“太叔祖,我練的不好?”
藍純和哼道:“你根子上就錯了!……我問你,什麼叫劍?”
李慕禅想了想,道:“劍不是兵器嗎?”
“哼,劍即是手!”藍純和哼了一聲,道:“做不到身劍合一,你劍法練得再好也沒用!”
他一擺手,制止李慕禅的話,道:“好啦,今天且學掌法!”
李慕禅興奮的應一聲,有武功學自然最好,況且,太叔祖所傳,定非尋常功夫,威力不會小。
藍純和一撩衣襟,紮到腰間,幹淨利落練了一套掌法,簡潔輕快,一目了然,僅有九式,簡簡單單,李慕禅有些失望。
藍純和收勢,轉頭道:“看清了?”
李慕禅點點頭,若有所思:“太叔祖,這是什麼掌法?”
“滄海九掌。”藍純和道,掃李慕禅一眼,似看到他心思,卻不多說,道:“練一遍我看看!”
李慕禅下場,将剛才的掌法演練了一遍。
他這才覺察出異樣,這些招式看着簡單,一點兒沒什麼難度,自己練的時候,卻别扭異常,不自覺的走樣。
藍純和哼道:“眼高手低!再練!”
李慕禅應了一聲,接着又演練一遍。
他知道自己缺點,手腳與思維不合拍,學得慢,别人練一遍,他需練三遍,四遍,隻要多練幾遍就好。
但這回卻不同,他練了一遍,本應好一些,結果偏偏相反,更别扭了,走樣更厲害。
藍純和冷眼旁觀,一言不。
李慕禅便接着練,一遍又一遍,但一遍比一遍差,反而激起了他的脾氣,不信邪了,非要練好不可。
一口氣練了五遍,渾身大汗淋漓,皿氣翻湧,滿臉漲紅,終于停下了。
此時,金光萬道,照得樹林明亮,金光也射到李慕禅身上。
藍純和撫髯搖頭,哼了一聲,道:“臭小子,明白了吧?光憑招式,就想學會滄海九掌,純粹笑話!”
李慕禅苦笑,點點頭,明白了。
武林不乏聰明人,過目不忘,記住招式,回去慢慢揣摩,說不定就能學會了那些絕學。
但各大派的絕學從未被偷學去,顯然别有玄妙,這關鍵正是心法。
“還請太叔祖指點!”李慕禅道。
藍純和哼了一聲,慢慢解說,一招一式的演練。
李慕禅一口氣練了五遍,對掌法熟悉,深刻體會到别扭之處,此時一經指點,如打通了關節,頓時順暢,如洪水一瀉千裡。
他學得極快,如海綿吸水。
藍純和指點後,李慕禅又演練五遍,最後一遍時,已經似模似樣,隻欠缺火候了。
這套掌法由滄海神功馭使,藍純和指點的是運力使力之關竅,何處使陰勁兒,何處明勁兒,何處不使勁,何處使收勁,何處吐勁兒。
招式簡單,但運勁卻極繁雜,換了一個人,想學會了,沒有一兩個月很難。
招式簡單,心法複雜,正合李慕禅的胃口。
“這套掌法,你算是學會了。”藍純和在李慕禅又演練一遍後,點點頭,撫髯道:“下一步,把它化入劍中。”
李慕禅訝然:“化入化中?”
藍純和冷哼一聲:“掌法劍法本一家,這都不懂,竹照這丫頭教的什麼!……一個月後來找我!”
說罷,擺擺手,黃影一閃消失了。
ps:晚了,緻歉,對不住對不住。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