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在作者有話說裡】從小到大,我都是家裡面最受寵愛的那個,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都是爹媽生的,我為什麼可以在沈家享受父母無微不至的照顧,精心的培育,而我的弟弟卻要養在鄉下偏僻的莊子上,但習慣是可怕的,由最初的略感不平,到最後習以為常,甚至我心裡隐隐還有一些自得。
有時候,比如過年,弟弟也會被接回來,那個時候我心情是複雜的,他那土裡土氣的衣着和我一比,看起來就像是個仆人,可整個仆人卻要叫我哥哥。
我想他大概看出我對他的嫌棄,當我背着人告訴他以後不要叫我哥哥後,他居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拉着我的衣角大聲叫我哥哥,搞得我很是難看,尤其當時還有幾個漂亮的女孩子在場。
我拂袖離去,卻感覺到很開心,錯,這裡的說明白,這開心不是我的感受,而是我感受到他的開心――雙生子之前奇妙的感覺,也是我極力想擺脫的感覺,可惜這一輩子我是擺脫不了了。
他被養在鄉下,我在城裡做我的少爺,我也不負衆望,年紀輕輕摘得狀元之名,青春得意,鮮衣怒馬,不想這時飛來橫禍,據說,我被那個橫行京城的女霸王看上了。
那個女霸王是當朝權相何世平的掌上明珠,明到什麼程度,看到她的人都會被她……的狗閃瞎眼!
這女霸王最為好色,據說最大的愛好就是每天帶着她那隻惡犬繞着京城的菜市場跑步,遇見皮相好的,不用女霸王下令,那狗就沖上去扯人褲子,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是閃瞎人眼了吧。
因為她,京城裡甚至流行起一種屁股上綴上雙層補丁的褲子,被狗撕掉一層,還有一層呐!
為此,我們全家陷入了悲傷之中,我這麼年輕,這麼俊美,這麼博學多才,這麼……竟然要去爬一個女霸王的床,真不曉得我還能不能活着下來。
就在我陷入絕望的時候,我娘(當時還是)拍案而起,提出了要讓鄉下那個土包子代替我跟女霸王成親,反正聖旨上也沒寫清楚誰的名字,這個方案立即得到了全家人的同意,除了遠遊他鄉的祖父大人。
土包子得以返家,而我,也以最快的速度和“定親已久”許家姑娘商定了婚期,是同一天!
土包子回家的那天,天上飄着雪,他來見我,我本來是不想見他的,但是我心裡面實在是難受(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感受),我就在幹枯的葡萄架下面見了他一面。
土包子就問了我一句:“哥,你不會後悔吧?”
後悔,我怎麼會後悔?别是這土包子不願意吧,但爹媽給他的條件也非常優厚,隻要他同意,就可以長住在家中,可以分得一份家産,而且聽說那女霸王的嫁妝也非常豐厚,全是他爹貪污的寶貝!我立即道:“我怎麼會後悔?我從來都覺得對你不夠關心,這麼好的機會算是我補償你。”
說畢我都感覺到臉發燙,土包子居然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兄弟間最長的一次交談,後來我很少見到土包子,直到半年後成親。
那一天,我緊張的心情超過了新婚的喜悅,我怕呀,怕被女霸王發現,萬一當場鬧起來可不得了,但一切都很順利,順利的我洞房夜挑開許氏頭上的紅布時手心都是汗。
這本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晚,結果我竟然有一大半時間都在想土包子和女霸王,好在許氏也很緊張和羞澀,總算過了這一晚。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誰也沒想到那女霸王如此目中無人,竟然不先去拜見婆婆,直接帶了惡犬就闖到墨園。
我剛系好腰帶,被那犬吓的一屁股跌坐地上,許氏則吓的哭了起來。
那犬的舌頭就要舔在我臉上,卻被一個清脆的聲音喝住,我揚起臉,第一次看見何氏,心裡面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哭泣的許氏柔柔弱弱,就像一朵雨中的小花,本已攪得我心神不甯,但是看見何氏時,我完全忘了許氏還在驚吓之中,她就像……一輪奪目的朝陽!
我以為她會用他父親的權勢逼走許氏,霸占了我,毀了沈家,哪知她隻帶着惡犬在墨園逛了一圈,對長久以來祖父祖母父親母親賞賜給我的東西非常感興趣,還有一些是我辛苦收集來的寶貝,臨走時,吩咐她那個高大胖丫環用床單把值錢的全裹走了。
她眼光倒是好的很!
“這些算是補償吧。”她就跟我說了這麼一句話,我信以為真。
結果一轉眼,她把母親的屋子都給砸了,聲稱要換過來!如果不能換過來,兄弟二人同侍一夫也是可以的!
天打雷劈,我實在想不出來詞形容聽到這個要求時我的心情了。
何氏哭的死去活來,我不得不命人把墨園給死死守住,并且藏了一把剪刀在身上,萬一何氏闖進來搶人,我是……甯死也不會從的!
結果等了好幾個晚上,我也沒見到何氏,倒是遇見了土包子。
土包子這時已經不土了,他身上的料子是我都沒見過的好料子,我忍不住問他,他說是宮裡面賞給女霸王的,女霸王瞧不上他的衣裳,賞了兩匹給他。
女霸王不是應該虐死土包子麼?
想到這裡我不由問土包子新婚還好吧,我這麼含蓄的問,土包子也聽明白了,他臉上竟泛出一層紅暈,娘們一樣點了點頭,說話也像個娘們,“挺好的”三個字。
我實在說不出話來了,男人就要有個男人的樣子,真挺好的,她怎麼要去搶我?
反正我是不會讓她把我搶走的!就算她炫目的像中午火辣辣的太陽,看見她我都有腳軟的感覺。
幸好我是個面癱,就算遇見太陽要把一切毀掉,我的臉是沒有任何變化的。
奇怪的是我千防萬防,總也有防不住的時候,女霸王竟然沒有趁機對我……有一次,我還看到女霸王一個人抱着惡犬的腦袋呆呆地坐在石階下面。
她那天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裙子,許氏也有這樣顔色的衣裳,但同樣的顔色,許氏穿上像是人襯了衣裳,她穿上輕盈的像是沉睡在畫中的精靈。
忽然間,她那似乎帶着一點白光的下巴轉了過來,我猝不及防,呆站在原地,聽到她略微着急的聲音:“你手怎麼了?怎麼受傷了?怎麼流這麼多皿?哎……你怎麼那麼笨啊!”
說着她彎下腰……含住了我的手指!
她的睫毛就像蝴蝶一樣落在我心上,一瞬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可她忽然直起了腰,那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
“你不是他。”她很肯定的說。
這時候,後面傳來一根樹枝折斷的聲音,我的土包子弟弟出現了,他手一抖,竟然從袖子裡滾出幾個包子。
女霸王沒有再跟我說話,走到土包子身邊生氣道:“這點小事兒你都辦不好,晚上不許吃飯!”
我的土包子弟弟簡直要哭了,走到我面前道:“哥,嫂子也這麼對你麼?”
我這才想起許氏還等着我回去,可這一晚上我連夢裡都是女霸王,吓醒之後我想再夢見她卻不見了。
何家出事,沈家額手相慶,我看着父母高興之際隐有擔憂。
果然沒過多久便傳來分家的消息,卻不是父親母親提出來的,而是女霸王自己先提出來的。
我們這種家族,總是顧及些顔面的,就算真想,也得把損失降低到最低,但女霸王自己提出來的,正好。
我們這種家族,也是很講究公平的,當然都是别人能看到的,土包子分出去,表面上分到一大筆财産,可實際他那鋪子是賠錢的,土地是顆粒無收的。
我略微失望女霸王也是個霸氣的花瓶,竟然沒發現這其中的貓膩,而我那個土包子弟弟,在父母暗示了很多次,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留在沈家,不必跟着女霸王吃苦受累後,竟然搖了搖頭。
“我……已經是她的人了。”土包子如是說。
父親氣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緩不過來氣來。
生子如土包子,不如進宮做太監。
總之,這兩個人被趕了出去。
但是,這兩個人又很快回來了。
父親母親是反對的,但架不住祖母大人發話了,好在女霸王回來之後老實了許多,其實她也不得不老實起來,因為據說不知道她惹了誰,險些喪命。
何家倒台,最輕松的是我,我不再生活在何家的陰影中,女霸王對我的影響也消失了,我享受于與許氏的新婚生活。
但是偶有傳聞傳到我的耳朵裡,實際上,同在一個屋檐下,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祖母竟很喜歡何氏,竟還給了何氏一間鋪子,何氏還經營的有模有樣。
但我們書香門第誰會在意這些不入流的東西,沾的多了旁人還會瞧不起你。
我喜歡站在墨園的高處看風景,偶爾見到何氏,詫異于她的精神飽滿,完全不像是經曆了家破人走他鄉這樣慘重的變故。
何家培養的女兒,怎麼會有心有肺呢。
她做的再好,也不會得到我們的認同,土包子再努力,也不會成為另外一個我。
他們于沈家,永遠是一抹背景。
完全沒有想到,我的土包子弟弟竟然高中了!
我忽然想起來那一日他興緻勃勃地拿來幾篇策論,讓我幫着看看,我推脫還有公務要忙,壓在了案下,重新翻出來,文采如我,也隻是連聲自歎弗如。
我對土包子忽然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他怎麼可以比我還要好?
但我很快高興起來,許氏有身孕了。
對于許氏,我也說不上來有什麼感覺,反正是聽從父母之命成親罷了,隻要對方不是女霸王。她性格其實很好,溫溫柔柔的,我說一,她從不說二,我聲音若是大一點,她就會臉紅,嬌嬌弱弱的,在床上也是,緊張地抓着被子,我怕傷着她,不得不快些結束,實際上我希望她能熱烈一點,但一跟她提起,她就不安起來,讓我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舉案齊眉的妻大抵如此。
我要有兒子了,長子長孫,土包子拍馬也追不上了。
其實我也不是特别開心,隻是有那麼一點點,但沒想到的是,許氏小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