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琮淚流滿面，輕輕點點頭，二人從此隐居起來，沒有再出現在任何地方，仙界的人也沒有再看見過他們。

　　天帝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大怒之下頒布命令，仙界從此不準任何人再提及二人。

　　華琮心中明白，紅楓是怕自己想不開再次自殺才會陪在自己身邊。其實，紅楓的心中是苦悶悲涼的，要不然，他不會每日用酒把自己灌醉，然後睡在楓葉林中。紅楓是玉酒上仙而不是醉鬼，他隻有喝醉，才會暫時忘記痛苦，忘記煩惱，忘記一切。華琮心中明白，自己便是一個囚籠，将自己和紅楓統統關在裡面，而鑰匙，紅楓沒有，它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他自己也想過無數次放他離開，卻怎麼也張不開這張嘴。他不舍，他舍不得，他知道隻要自己張嘴，他便會永遠失去紅楓。所以，他讓伐樓拜紅楓為師，讓他平日裡有事情可以做，以此來分散他的注意力撄。

　　初心說絕煞的話深深觸動到華琮的心，是呀，他無法勉強紅楓來喜歡自己，他勉強紅楓的時間太久，自與他在一起之後，他何曾見過紅楓臉上的笑容。今日，他卻頻頻見到紅楓臉上的笑容，這些笑容不是為他而是因為初心。

　　*

　　紅楓和伐樓擠到人群之中，去看雜耍。

　　華琮将初心拽到街邊，道：“有些話想跟你說。”

　　初心問道：“什麼事情？”

　　華琮大概将自己與紅楓之間的事情說給她聽，初心聽後深感意外。她以為他們是因為情投意合而走到一起，卻沒想到裡面的事情這麼複雜，她更敬佩紅楓的為人償。

　　“至少證明，他在乎你。如果不在乎，他不會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多住一段時日，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臉上的笑容。”

　　初心看着他，道：“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麼？”

　　“有沒有想過，放他走。”

　　華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暗淡，初心知道他接受不了，可是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否則，兩個人還會這樣一直痛苦下去。

　　“愛一個人不是擁有，隻要心中有這份愛，哪怕愛人不在身邊，哪怕愛人已經和别人成親，你心中也是幸福的。看着自己所愛的人幸福快樂，自己才會快樂。難道這不比兩個人雖然生活在一起，天天能夠見面，内心卻痛苦萬分要好得多？”

　　華琮無語。

　　初心道：“無休無止的痛苦隻會消磨彼此的感情，不要到最後，你們之間隻剩下怨恨，到那時，你們——什麼也沒有了。”

　　華琮眼睛看着初心，眼神中全是無助與無奈。

　　紅楓和伐樓終于看完雜耍，從人群中又擠出來。

　　伐樓拉住初心的手，道：“姐姐，那個可好玩的。”

　　初心蹲下身體，手摸摸他額頭上的汗水，溫柔說道：“累嗎？”

　　伐樓搖搖頭。

　　華琮對伐樓道：“師叔帶你去那邊看看。”

　　“好。”伐樓高高興興跟華琮去另一條街上看熱鬧。

　　紅楓伸手拉住初心的衣袖，道：“他跟你說些什麼？”

　　初心看他一臉急切想要知道的樣子，道：“你猜？”

　　紅楓将初心拉到一個小角落，道：“他一定是說我是勉強答應跟他在一起的。其實，我一直知道他的心裡不好受。”

　　初心問道：“你不離開他是怕他想不開再次結束自己的生命，對嗎？”

　　紅楓歎口氣，道：“也許開始是這樣吧，如今，好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初心道：“如果，他能夠放開你，你會走嗎？”

　　紅楓搖搖頭：“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敢想，華琮太執着。”

　　初心看他始終拽着自己的衣袖，笑道：“我有那麼老嗎？你是不是将我當成你的娘親了？”

　　紅楓笑笑，道：“那倒沒有，隻是想這麼拽着。”

　　一直到晚上，四個人才從小鎮回到家。

　　紅楓懷中抱一大堆東西，除少數幾件是伐樓的，其餘都是他自己的。

　　晚上休息的時候，華琮來找初心，初心披上衣服，跟他走到楓葉林，“我想過，我不敢保證能夠放開他，但我想試試。”

　　初心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華琮道：“他被我連累，成為仙界的笑柄，就算出去，也沒有立足之地。我想請你帶着他，照顧他，可以嗎？”

　　初心想了一下，道：“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把他帶回來。”

　　“好，紅楓交給你。”

　　初心再次确認：“你真想好了？這一步走出去，也許再沒有辦法回頭？”

　　“試試吧，他為我已經失去很多，我想為他做一次努力？”

　　初心點頭：“好吧。”

　　初心從手腕上褪下紅麝串子，遞給華琮，道：“還給你。”

　　華琮接過紅麝串，戴回自己手腕上，輕語道：“這是紅楓送給我的。”

　　第二日，

　　聽說初心要離開，伐樓和紅楓一百個不願意，伐樓緊緊抱住初心的雙腿，道：“姐姐不要走，伐樓舍不得姐姐。”

　　初心摸着他腦袋，道：“伐樓乖，姐姐回去辦事，三個月後回來看你。”

　　“你要是不回來，怎麼辦？”紅楓語氣顯然有些不高興。

　　初心看一眼華琮，華琮對她點點頭。

　　初心對紅楓道：“那你把我抓回來。”

　　“你去哪我都不知道，怎麼将你抓回來？”

　　初心道：“你跟着我一起走。”

　　“什麼？”紅楓沒有明白她在說什麼。

　　初心道：“我讓你跟着我一起去，怎麼樣？”

　　紅楓愣住，他奇怪的眼神看看初心，覺得她好像在說夢話。不料，華琮卻開口說道：“去吧，小心有事想請你幫忙，你去幫幫她，小心說三個月時間足夠，事情辦完後你們再回來。”

　　于是，迷迷糊糊中，紅楓的腦袋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他在華琮和初心的生拉硬拽之下，離開家。

　　一路上，紅楓手始終拽着初心的衣袖，嘴裡一直問着：“華琮怎麼會同意我離開呢？”

　　初心見他一直神神叨叨，于是用手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

　　“啊！”

　　紅楓叫了一聲“疼”。

　　“還知道疼，以為你傻掉。”

　　紅楓道：“我隻是想不通。”

　　初心道：“這有什麼想不通，華琮已經想通，他想給你自由。”

　　“你說什麼？”紅楓雙手緊緊抓住初心胳膊。

　　“他想試試，看能不能放開你，他想給你自由，他想還給你自由。”

　　紅楓的手一松，整個人毫無力氣，好似天塌下來一般，站立不穩，初心伸手扶住他。

　　“他，我怕他——”

　　初心道：“放心，有伐樓在，他不是孤單一個人。”

　　“能行嗎？他能行嗎？”

　　初心道：“不試試怎麼知道？既然他想試試，就讓他試試。你既然已經出來，便好好跟着我，我負責照顧你。”

　　紅楓道：“我是孩子嗎？需要你這個小妹妹照顧我？”

　　初心看看他始終拽着自己的衣袖，笑着說道：“差不多。”

　　初心從腰間抽出長劍往空中一抛，她和紅楓共同飛身而上，初心在前，紅楓在後。

　　紅楓問道：“去哪？”

　　初心道：“燧人氏部落。”

　　“我以為你要回東海，心中還有些緊張。”

　　初心歎口氣，道：“我也回不去。”

　　“為什麼？”

　　初心道：“你沒感覺到我身體裡有什麼異常嗎？跟别人不一樣的地方？”

　　紅楓突然伸手從後面環住她身子，自己的身體輕輕靠在她後背，初心不敢動，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過去一會，紅楓道：“你身體裡有一股煞氣，還有？還有很多陰氣。”

　　初心道：“是萬年煞氣，百鬼附身。”

　　“這麼厲害？”

　　“嗯。”

　　紅楓道：“萬年煞氣是申戌，對吧？”

　　“你也知道申戌？”

　　你說萬年煞氣，整個六界隻有他了。

　　初心道：“他人還不錯，這麼多年，我們相處挺好，如今，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修煉，屈指算算，也有二十幾年沒見了。”

　　紅楓輕輕抱着初心沒有松開，他道：“你真行，能跟申戌做朋友。”

　　初心道：“他二十年幾年前已經恢複人身，如今我才是真正擁有煞氣之人。老門主怕我連累靈化山，連累師父，所以一直想找機會殺我。從小到大，如果不是師父、太長、童顔真君、寒幽王他們保護，恐怕我早已經被老門主打死。”

　　紅楓歎口氣，“你一定受了不少苦。自從選擇和華琮離開，便一直選擇自我放逐，從沒有珍惜過生活，白白度過了二百多年。”

　　初心開玩笑道：“反正你們是仙人，時間多的是，不用太自責，以後的日子好好度過便是。”

　　“難道你還沒有修煉成仙？不會吧？”

　　初心苦笑道：“我是萬年煞氣，百鬼附身，遲早會走到仙界甚至六界的對立面，少不得落得一個魂飛魄散，萬劫不複，很難進入六道輪回。總有一天，我會徹底消失的，所以，伐樓跟着你們，是最好的選擇。放心吧，伐樓永遠是你們的。”

　　“小心——”紅楓緊緊抱住初心身子，輕語道：“不會的，你不會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