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站起身來,他快步地往電梯的方向走去,面容曲線繃得緊緊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也會在這裡?”
旁邊,助理是滿頭大汗。
“這個……大概是太太想來找你,給你一個驚喜吧?可是怎麼都沒想到,竟然碰上了這種事……”
驚喜?這已經不是驚喜了,而是驚吓了撄。
葉暖現在還懷着孩子,要是出了什麼事,就不得了。
更何況,他也無法想象要是葉暖出了什麼差錯,他要怎麼辦償。
他阖了阖眼,努力壓抑住滿兇腔的怒火,此刻唯有冷靜,他才能把葉暖給救出來。
他絕對不會讓她有事的。
電梯下到一樓,“叮”的一聲,電梯門應聲打開。
一樓的入口處,早就亂成了一團。
他遠遠就能看見,那個瘋女人把葉暖擒在了身前,手中的刀是直直地指着葉暖的脖子,幾番與人争執下來,那光潔的脖子上已經隐約可以看見皿色。
男人的臉瞬間染上了幾分陰鸷,沒有過多的猶豫,便大步地邁上了前。
薛劍虹等了那麼久,終于好不容易把這個男人給等來了,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向上揚起的弧度,那雙眼裡,早已燃燒着瘋狂。
“傅臻!你這個魔鬼!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她将葉暖緊攥住,失去了傅元彥,她就等同于一無所有了。
傅臻那麼做,根本就是要把她的命給取走!
“我兒子才沒有做那種事情!明輝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不可能去謀害自己的親生父親的!是你!肯定是你為了除掉他故意弄出這種事情來的!那個在牢裡呆着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然而,面對她的指責,男人是一臉的面無表情。
“那些證據都指向傅元彥,要是你覺得他沒罪,就去法院申請二審,少來我這裡鬧事。”
可薛劍虹是顧不得這些了。
她盯着幾步之外的男人,如果眼神能殺死一個人,估摸,她是想把他殺個幾百萬遍了。
“我才不管那些什麼鬼證據!說好聽點,就是證據,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捏造出來的?傅臻,我們母子不好過,你也休想好過!”
她拿着刀的手,逐漸靠近了些,在葉暖的脖子上,輕微地劃出了一道皿痕。
傅臻的身子一僵,周身散發出一種駭人的氣息。
而薛劍虹,卻是異常的得意。
“傅臻,我要你看着,我是怎麼在你面前把你的老婆……”
隻是,她的話根本沒說完,男人就趁着她分神之際,向那些埋伏在她後方的人上前搶過了薛劍虹手裡的小刀。
她見狀,彎下腰來想要把刀子撿起,沒想,被快步走過來的傅臻給踢開。
下一秒,她被那幾個人擒住,隻能狼狽地趴在地上。
“傅臻,你不得好死!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讓你知道,我沒了兒子,丁珏那個賤人也别想孫子能順利出生……”
她仍在咒罵不斷,傅臻沒有去聽,此刻他最關心的,便是葉暖。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皿痕,不是太深,但也有些微的皿濺落在她的衣領上。
他的眉頭緊蹙,立即轉過頭去大聲吩咐旁人。
“打電話把警察叫來,将這個瘋女人給我帶走!”
随後,他望着面前的她。
“暖暖,你别怕,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他剛想要擁着她離開,卻怎麼都想不到,她竟是一步不移地杵在那裡。
他疑惑地看着她。
“暖暖?”
葉暖慢慢地擡起頭,薛劍虹的叫嚣仍在耳邊,然,她卻是什麼都沒能聽進去。
她對上他的黑眸,他這才發現,她的雙眼有明顯哭過的痕迹。
他剛要問出口,看見她的嘴唇微張。
“傅臻,我姐在哪?”
他的後背一僵,表面上卻是裝作若無其事。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最近事兒太多了,關于葉問蕊的事,我也沒去問過,不過我想,應該是判刑了吧?”
“所以,她現在在牢裡?”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期盼些什麼,她對上他的眼,企圖從他的眼裡發現些謊言以外的東西。
“那你告訴我,她被關在了哪個牢裡,這邑洲的監牢就隻有兩座,地址雖然我不知道,但我能網上找……”
“你想做什麼?”
她還沒說完,他的聲音便冷了下來。
“你要去探望她?暖暖,你都忘記了她對你做過什麼了嗎?她那樣待你,你竟然還要傻到以真心回報嗎?這種事情我不準!葉問蕊那種人,根本就不需要你多作同情!”
隻是,她卻扯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你是真的為我着想,還是有别的原因,害怕我去?”
聽見這話,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懂,我也懂。”
她掙開了他的手,連連倒退了幾步。
雖然,脖子上的傷很痛,但是,卻遠遠不及她此刻的心痛。
她那麼相信他,但凡是他說出口的話,她都會選擇相信,可是,他是怎麼對她的?他把她的真心,放在了何處?
他……真的有愛過她嗎?
“我再問你一次,我姐呢?”
這一次,他總算是聽出幾分異樣,然,他卻抿直了唇,隻丢下了幾個字。
“不知道。”
她冷笑,不知道?好一句不知道,他當真以為,他能瞞得過她一輩子麼?
他可曾想過,如果有一天,她得知了所有的真相,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傅臻,從今天開始,你我再無任何關系。”
她不願意多說些什麼,轉過身就想走。
但他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讓她走?
沒有多想,他拽住了她的手,她拼了命地反抗,兇口因為怒火而不斷起伏。
“你在發什麼瘋?不許再鬧了!我送你去醫院把傷弄好,你……”
“在你眼裡,我就是胡鬧麼?”
她仰着頭,那眼淚不自覺地順着臉頰滑落。
“直到現在你還要騙我麼?我什麼都知道了,什麼都……”
她将那封一直緊緊攫在手中的信,丢給了他,他隻不過是瞥了一眼,面色丕變。
手,不自覺地松開,這一次,她沒有走,隻是帶着諷刺的笑看着他。
“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的話嗎?我爸待我很好,要是讓我知道,我爸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所為,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而我的姐姐葉問蕊,她雖然對我不好,我們姐妹情斷,但我從沒有想過,她會終有一天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傅臻,那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兩個親人,可是,你是怎麼對他們的?”
“你害死了我爸爸!還害死了我姐姐!”
這是她怎麼都接受不了的,她深愛着的男人,原來,是一切罪孽的兇手。她愛上了一個她不應該愛上的男人,她陷在這段愛情裡面,她含冤死去的父親,是不是對她這個女兒失望透頂了?
她真是傻,甚至還傻到要為這個男人生孩子。
肚子猛地痙攣似地抽搐了下,她的臉難免有些蒼白,雖然知道,孩子是無辜的,但是,她卻沒有辦法不痛恨自己。
“直到現在,你還想要騙我嗎?傅臻,你騙我騙得好慘!我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把我的心給了你!結果我得到了是什麼?”
他張了張嘴,想要去觸碰她,卻被她避過了。
“暖暖,你聽我說……”
“你還想說些什麼?說那都是我姐胡說的?”
她笑,笑得是連眼淚都出來了。
天知道,當她看見這封信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希望這一切都是葉問蕊在胡說。
但是,葉問蕊不會騙她這種事,她知道,葉世文對她來說有多重要,況且,葉問蕊也不需要用自己的死來撒這個謊,隻為了将他們拆散。
葉問蕊不會。
她隻是在臨死前,要讓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傅臻,我恨你,是你害死了我爸和我姐,是你拆散了我們的家,是你讓我落到了那樣的地步,還可笑地朝我伸出手,讓我對你心懷感激……”
如今想來,一切,都是他設的一個局。
她陷在這個局中,是不是她的每一個舉動,就連每一句話,在他眼裡都是一個笑話?
“我要離開你!我不會再呆在你的身邊了!永遠都不會!”
她想要走,肚子卻感覺越來越痛,那種痙攣感是愈發明顯,她痛到跌在了地上,一股涼意從雙腿間蔓延,她一瞥,這才發現那竟然是皿。
傅臻自然也發現了,他立即便走到了她的身邊想要将她扶起來,卻被她用力推開。
她緊咬着牙關,滿帶恨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的事不用你管!就算我死了,也與你無關!你給我滾!”
她掙紮,那皿便越是流得快,他的眉頭緊蹙,再也管不得什麼,把她整個人都打橫抱了起來。
“我不許你說‘死’字!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抱着她剛要走,卻發現她突然暈了過去,他加快自己的步伐,往外邁出。
……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這個夢裡,她的前路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往前走,走了好久好久,卻發現無論自己走的有多久,都到達不了盡頭。
就好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是沒有結果。
她覺得越來越累,那種累,是從心而生的,她每走一步,都有一種雙腿被灌了鉛的錯覺,茫然的前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堅持下去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隐約的,她似乎能看見葉世文的臉。
葉世文待她很好,真的很好。
其實,她并不是葉世文的親生女兒,但是這麼久以來,他一直将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她想要的東西,他都會一一滿足她,從來都沒有例外過。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到底在哪裡,她總有一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她渴望親情,是葉世文給了她這種親情,是他讓她知道了家到底是什麼。
可是,當她知道真相以後,她的世界真的就這麼崩塌了。
當她失去所有,以為她有了傅臻有了新的家,然而,到頭來,這個家是假的,是建立在葉世文的死之上的。
還不如,不曾擁有過。
那些與傅臻在一起的幸福回憶,在一瞬間與葉世文的回憶重疊在了一起,竟是一幕幕的諷刺。她當真覺得痛不欲生,她倒是希望這是一場夢,等到她夢醒了,葉世文還在,傅臻也在,所有的事都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可是她明白,一切都是她的奢望,甚至,根本不可能會發生。
意識逐漸的回籠,她緩慢地睜開眼睛,首先印入眼簾的,是白漆漆的天花闆。
撲鼻而來的消毒水的味道,讓她明白自己此時正身處在醫院,她的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腹部,隻是,那觸手所及的,卻是一片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