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昕的臉帶着一絲的茫然。
他看着眼眶泛紅的她,童稚的聲音滿是疑惑。
“阿姨,你說什麼?”
褚暖張了張嘴,她多希望孩子能喊她一聲“媽媽”,可是她心裡也明白,五年了,她沒在他的身邊足足五年,這個孩子早已經認定了佟雪才是他的母親,如今,又怎麼可能當真如願地喊她一聲“媽媽”呢?
心開始不住地揪痛,傅昕再怎麼懂事,也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她該怎麼告訴他,其實佟雪不是他的媽媽,她才是他的媽媽償?
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她哭得止不住聲,傅昕擡起手,小小的手幫她抹去那些眼淚。
“阿姨,你為什麼要哭?不要哭好不好?撄”
她是再也說不出聲來,隻是将他緊緊地抱住。
她無法說出此刻的心情,豁别了五年之久,原本以為是她的孩子的女兒,死在了她的懷裡,她甚至曾經一度因為女兒的死而覺得難過,苦苦一年都邁不出這個坎。可如今卻告訴她,她的孩子沒有死,她的孩子還好好地活着。
她真的覺得好慶幸,可是另一方面,她也覺得好痛苦,為那空缺的五年。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來彌補那五年。
她記起她懷孕的那時候,經常會想孩子出生以後的事。她在想,等到孩子出生了,她要做一個好母親,要把全部的愛都奉獻給孩子,連一分一秒有關于孩子的成長,她都不想錯過。
她是真的那麼想的。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她知道這中間空缺的五年,她才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傅臻一直都站在她的身邊,沒有吭聲。
回到爵園,她的心情仍然難以平複。
傅昕乖巧地坐在那裡看電視,她的目光緊緊地投駐在兒子的身上,怎麼都收不回來。
傅臻沒有回公司,而是在二樓的書房辦公,她自沙發上起身,擡步走了上去。
推開書房的門,男人埋首在電腦前,聽見聲響以後便擡起頭來。
“怎麼了?”
她反手将門關上,一步步地走近他。
“佟雪當年為什麼要把兩個孩子調換?是因為傅元彥的那些事吧?還是因為二媽那邊的事?”
其實,他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
男人的身子往後靠,外頭的陽光鋪天蓋地地灑了進來,鋪了滿滿的一地。
餘晖落在了他的肩上,他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輕敲。
“都有原因吧?當年,二房被逼得無路可退,傅元彥入獄,不管是二媽還是佟雪,都失去了支柱,肯定想要玉石俱焚。”
“但是,那個女兒……不是傅元彥的孩子嗎?為什麼當年的親子鑒定……”
她沒再說下去,但意思他豈會不懂?
當年的親子鑒定是丁珏去弄的,如果那個女兒是傅元彥的女兒,那麼皿型什麼的肯定一緻,而傅元彥又是傅家的皿脈,與傅臻是同父異母……
可是,那份親子鑒定卻并非如此的結果。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她。
其實他和她都能想到一個答案,隻是誰都沒有提出來而已。
“恐怕,當年的那個女兒,是佟雪在外與别的男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無論對薛劍虹還是傅元彥來說,都是一個羞辱。
褚暖沉默了下來,二房那邊的事究竟是怎樣的,她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她隻關心傅昕的事。
從第一次見到傅昕開始,她就對這個孩子有着心疼,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沒有讀書,卻走上了彎路。那個時候她還在想,究竟是怎樣的父母,會那樣對待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
怎麼都沒想到,會是如此的結果。
但即便如此,她也決定了在往後的日子,她要好好地對待傅昕,把過去五年所空缺的時光以另一種方式填補回來。
“傅臻,昕昕以後就由我來照顧。”
她僅僅這麼的一句話,就讓他蹙起了眉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也是我的兒子。”
褚暖站在那裡,身影被落地窗外的陽光拉得老長。
她擡起頭,望着他的眼,面靥上波瀾不驚。
“你當真把他當作你的兒子了麼?傅臻,你莫要忘了,在最初的最初,你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接近我的。”
男人狹長的眸子輕眯,一口氣卡在了喉嚨間,怎麼都咽不下去。
“在五年前,尚不知道佟雪把兩個孩子調換之前,你把孩子帶走不讓我見,直到親子鑒定出來,你才把孩子還給我……我知道的,在你的眼中,我的利用價值就隻是給你生一個傅家的繼承人。可是傅臻,現在不一樣了,孩子就在我的面前,這一次,我不可能再讓你把孩子帶走,我是孩子的親生媽媽,我有權利把孩子帶在身邊,如果你仍要将孩子想盡辦法從我身邊帶走,我會跟你拼命。”
她的臉上沒有半點的玩笑意味,她是認真的,五年前,她為了孩子撕心裂肺,如今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她不可能像那個時候一樣眼睜睜地看着他把孩子帶走。
那是她的孩子,誰都别想來跟她搶。
他沉默了良久,隻道了一句話。
“暖暖,你至今仍然要記着那些事麼?”
“那你教教我,該用什麼辦法忘記?”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我把所有的感情都投了進去,到頭來,卻仿佛把我的心給徹底撕碎。傅臻,你五年前對我做過的每一件事,分分秒秒,我都不可能會遺忘,就是因為當年我愛你至深,現在才會恨你至深。難不成,你往我身上捅了一刀,我還得跟你說聲感激不成?”
她轉過身,走向門口。
她并沒有立即拉開門走出去,而是杵在那,自嘲的話語在書房内回蕩不已。
“要是你非得跟我搶孩子,我也搶不過你,我現在一無所有,有什麼能力能赢得過你?不過傅臻,我真的會跟你拼命,這個孩子對我來說到底有多重要,你不會不知道,就算是要豁出這條命,我也不會再讓他離開我了。”
她說完,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随着門闆被合上,他整個人都靠在那,重重地阖上了雙眸。
似乎,無論他再做些什麼,根本就挽回不了她的心。
這幾日,爵園都不太安生。
褚暖站在二樓的露台外,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大門口的地方,此時,一抹身影正在門前與守衛争執。
那是薛劍虹。
大概傅臻做了些什麼,最近薛劍虹總是往爵園跑,嘴裡口口聲聲地叫嚣着,要傅臻把她的寶貝孫子還給她。
這是五年以後,她第一次再見薛劍虹,雖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傅昕是在家的,花花也在,由于薛劍虹一大早就來鬧,她根本就沒辦法離開爵園,唯有替女兒請了假,而此時,花花正與傅昕在房間裡看電視。
再這麼鬧下去,傅昕肯定能聽見動靜的。
她無法想象當傅昕看見薛劍虹後到底會有怎樣的反應,畢竟過去的五年裡,傅昕一直都是将薛劍虹喊作“奶奶”。
褚暖下了樓,直接就越過前院走到大門口。
隔着鐵門,她能看見薛劍虹像瘋了似的與守衛争執不斷,多次想要闖進來,可仍然無果。
薛劍虹叫到嗓子都啞了,餘光不經意地一瞥,瞥見了那抹鐵門内的身影。
她倏然瞪大了眼,“葉暖?!”
褚暖吩咐守衛把門打開,她緩步地走了出去,在她的幾步之外站定。
“你回去吧,昕昕不會跟你走的。”
薛劍虹握緊了拳頭,以往她是最注重保養的了,可自從傅昕被傅臻帶走了以後,她是再也顧不得這些了,腦子裡就隻想着孫子的事。
如今見到她,她是忍不住咆哮出聲。
“你把我的寶貝孫子還給我!那是我的孫子!你們休想把我孫子帶走!”
“那是我的兒子,當年,是佟雪把兩個孩子調換的。”
即便她這麼說了,可薛劍虹就是聽不進去。
這五年裡,若不是一直都傅昕在旁,恐怕她是早就垮下了,傅昕就是她唯一的念想,但是現在卻突然告訴她,傅昕不是她的孫子,這讓她怎麼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