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爵園,褚暖也依然沒能回過神來。
方淮真的回來邑洲了,但是,他回來的意圖不單純,他這一次回來,是為了她。
她不知道方淮到底要做些什麼,可她能肯定的是,方淮要做的那些事,是一些沒有退路的事。
他斷絕了與親生父母的關系,成為了唐康均的幹兒子,必定,是想對傅臻做些什麼。
而他跟唐康均之間,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怕,她怕方淮會做出違背人性的事償。
這本就是她與傅臻的事,如果可以,她不想把方淮給扯下來,可是今日她看着他的臉,他的表情已然告訴她,他不打算對她的事袖手旁觀。
褚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扭過頭看着落地窗外的天,喉嚨裡就好像被什麼卡住了一樣,上不去,也下不來。
她攥緊了拳頭,心裡是徹底亂了套。
她隻希望,方淮不會有事。
傍晚的時候,男人踏進門來。
彼時,她與花花正坐在客廳内,他擡步走過來,一眼就看出了她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
她驚得後背一僵,斂去了思緒。
“沒什麼。”
他皺了皺眉頭,到底,還是沒有說些什麼。
吃過飯以後,她便帶花花上樓去了。
把女兒哄睡,她回到主卧,正巧看見他從浴室裡走出來。
她越過他想要到床上去,沒想,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拉住了她的手。
“幫我吹頭發。”
水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浴袍領子上,她本想拒絕,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慢慢收緊,似是不容拒絕。
她唯有從旁邊拿出吹風機,站在他背後幫他吹頭發。
他的頭發很柔順很黑,她細細地吹着,過分靜谧的房間内,隻有吹風機的輕微聲響。
突然,他開口說話了。
“你今天去看過那幼兒園了吧?滿意嗎?”
她“恩”了一聲,聲音顯得很淡漠。
“看過了,我明天會送她過去。”
她說完這話以後,就沒再說些什麼,幫他吹完頭發,她便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幾點入睡的,隻知道當她早上醒過來時,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若不是上頭有躺過的皺痕,她還當真以為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沒睡。
今天,是花花到新幼兒園的大日子。
她整理好東西,就帶女兒到飯廳去吃早餐,這男人就坐在主位上,邊喝咖啡邊看報紙。
待女兒吃好了以後,她便拿起了女兒的小背包。
正準備牽着女兒的手出門,卻不料,傅臻站起身來,從她的手上搶過了小背包。
“走吧!”
褚暖怔住,他這很顯然就是要跟她一起送女兒去幼兒園,看着他往門口走,她沒有半點的猶豫,便牽着花花的走尾随其後。
然而,她脫口而出的,卻是拒絕。
“你把小背包還我,反正幼兒園離這也不遠,我可以自己送她過去。”
隻是,他竟像沒聽見似的,走出爵園以後,他拿出車鑰匙解鎖。
“上車。”
他都已經幫她們打開了後座的門,她杵在原地,沒有邁步上前。
“我自己送……”
“你想當着女兒的面,看見我強迫你上車麼?”
他丢下這句話,她蹙起了柳眉,低頭便看見了花花疑惑的眼。
想了想,她終究還是帶着女兒彎腰坐進了後座,有人要送她們過去,不需要她們走路,這種好事也挺好的,她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依舊是那台lahini,坐在狹仄的車廂内,她總有一種揮不去的感覺。
男人在前頭開車,一路上都沒有說過話。
幼兒園本來就距離不遠,因此,沒花多久時間便到了。
她帶着女兒下車,這個時間點很多家長都會送孩子來上課,因此,擡眸望過去,印目的都是一些小小的身影。
老師走了過來,昨天她就來打過招呼,老師是認得她的。
“這是花花小朋友的媽媽和爸爸吧?你們放心好了,我們會照顧好花花的。”
說着,就從她的手裡牽過了花花的小手。
褚暖一愣,此時男人就站在她的身邊,與她并肩站着,在這個地方給人的唯一的感覺,就是一對夫妻在送自己的孩子來幼兒園。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然而,對她來說,卻是有着非一般的重要意義。
在俞城時,一直都是她一個人送女兒上學,有時候,方淮會代替她接送,但是,别人都知道,方淮不是花花的爸爸,方淮隻是花花的“方叔叔”。
如今,換了一所幼兒園,她剛開始的時候并沒有多想,可這會兒聽見老師的話,她才終于意識過來,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執意要送她們過來了。
恐怕,就是為了讓花花在這所新幼兒園裡,不受到任何的歧視吧?畢竟,“單親媽媽”在這個社會總會讓人浮想翩翩。
褚暖張了張嘴,正猶豫着要不要解釋,身旁的傅臻卻開口了。
他向着老師點了點頭,沉着聲音說了一句。
“我們家花花就拜托你了。”
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讓她的後背猛地僵住。
老師應了句,随後,就牽着花花的手往裡面走。
她站在那,周遭盡是一些來送孩子的父母,他們的眼裡都是羨慕的目光,但唯有她自己才明白,這個在别人眼裡健全的家庭,其實并不健全。
傅臻收回目光,帶着她走回車旁。
lahini緩緩啟動,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窗外那飛逝而過的街景。
直到停在爵園門口,她都沒再說過半句話。
男人的身子微側着,目光灼灼地瞅着她。
“你過幾天要住院吧?我已經吩咐傭人幫你收拾好東西,到時候,你安心在醫院,花花會由月嫂來照顧。我覺得你住院的事最好還是瞞着花花,她還小,我想你肯定不會想讓她擔心。”
褚暖擡起頭,這些事她并非沒有想過,而他所說的,都是她曾經計劃過的,所以,她點了點頭。
“好。”
她頓了頓,到底還是把話給說了出來。
“以後,我可以自己接送花花的。”
他默了下,竟是沒有拒絕。
傅臻知道,有些事他急不來,他和她之間,很多事都已經跟五年前不一樣了,因此,他若想回到最初,隻能一再地妥協,讓她态度軟化。
幾日之後,她住進了醫院。
花花有月嫂照顧着,她倒是能安心呆在醫院,安小曼每天都會過來,但畢竟醫院這種地方對一個孕婦不太好,她便沒讓她呆多久,就把她給趕走了。
傅臻經常會抽時間過來,她住院幾天,他就陪床幾天。
手術這一天,她被全身麻醉,而後推進了手術室。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了,傅臻和安小曼就在床邊,看見她終于醒過來了,安小曼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醫生走進來幫她做了簡單的檢查,告訴她手術很成功。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一層層的紗布以下,要等到一個星期以後,她才會知道究竟是希望還是絕望。
醫生已經做到了他的本分,接下來的,就得看有沒有奇迹發生了。
邑洲的天氣,開始逐漸變冷。
這幾天突然降溫,從之前的還有十幾度,一宿之後就變成了幾度,看天氣預報,據說最近就會下雪。
在俞城已經呆了五年,她都差不多已經忘記了邑洲的冬天是怎麼樣的了。
左手不能動,很多事情便是力不從心,安小曼在的時候還好,她還能讓安小曼幫着,可等到安小曼回去了,整間病房裡就隻剩下她和傅臻兩個人了。
晚上十一點多,醫院靜得出奇。
她就躺在病床上,這段日子,傅臻即便是陪床,也是在旁邊的沙發上睡覺,從未勉強她一起躺在床上,她倒是樂得輕松,雖然,近期他的黑眼圈是愈發明顯了。
她翻了個身,明明睡前就已經去過洗手間了,可這會兒,一股急意湧到了某個地方,她本想忍忍,到底還是忍不住。
褚暖起身,悄悄地想要自己上洗手間,但是,才走了幾步,就不小心踢到了旁邊的椅子,那沙發上向來淺眠的男人忽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