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溫僖貴妃傳

第221章 漪蘭操款通鳳求凰

溫僖貴妃傳 李叙桦 2288 2024-01-31 01:01

  和萱知道她是皇帝面前得用的,如今抛出善意,忙道:“姑姑好意卻之不恭,那便叨擾了。”

  “也真真兒的好笑,就因主子制了個花瓣兒枕頭,各宮裡都有樣兒學樣,說是成群結隊往禦花園摘梅花兒去,連花骨朵兒都給撸幹淨了,把看守園子的老太監氣的跳腳,直怕上頭追問下來呢。”

  甯蘭一面拿軟布擦拭着長案上的青銅錾紋古彜,一面沖南窗下看帳目的容悅說道。

  因到年下,宮務越發繁雜,容悅從賬冊上擡起頭來,微微笑道:“這有什麼,我做那個不過是為了皇上能安眠罷了,她們願意盡心也未必不好,左右我求仁得仁了。”

  甯蘭還要說些什麼,偏主子又垂頭去看賬冊,春早恰好抱了浣衣所送上衣物,沖甯蘭使了個眼色,甯蘭撅嘴收拾屋子去了。

  “娘娘心寬不願計較亦是好事,不過有件事兒有些古怪,和萱似乎往乾清宮去的勤了些。”春早慢慢研着磨說道。

  容悅住了筆,神色慢慢凝滞,擡眸問道:“她去乾清宮都是什麼由頭?”

  甯蘭聽到這話也轉過身來,說道:“姑姑不說我還沒發覺,前兒您給皇上做的那幾雙夏布襪子,我本說我送去,她倒接了差事過去。”

  春早見容悅遲遲無話,又道:“和萱生的标志,又心氣高傲,主子不得輕忽。”

  容悅自然知春早這些話兒不是空說,想起皇帝這樣待她,不由氣惱起來:“即便和萱有這歪心,隻要皇上無意便也不成事,若皇上有意,我有什麼可防的?他看上了誰,徑直來要去便是了,獨留我一個孤獨鬼。”

  春早隻勸道:“娘娘又鑽牛角尖兒了,沒影子的事兒呢,再拿這話跟萬歲爺頂白幾句,倒不好了。”

  甯蘭說道:“既和萱生了這樣的外心,我必饒不了她,哼!”

  容悅皺眉感懷道:“你做什麼饒不了她?她可都要成主子,說不定到時候我都要低她一頭。”

  甯蘭見容悅又傷了心,直不知如何是好,春早轉眸見北牆的楠木架上擺着一張古琴,遂沖容悅笑道:“好久沒聽主子彈琴了,這會子外頭天好,主子何不彈一曲來?”

  容悅略平穩了些心緒,也覺得方才一時口快說話不得體,想着樂能清心,便道了好,春早見此,也忙端水來伺候她淨手。

  甯蘭則指揮小太監端了琴案在院中樓閣疏影之下,又揭開青玉小香爐撒上些百合香。

  容悅接過西洋布手巾擦了手,戴上玳瑁義甲,出了殿門,素手輕撫了下琴弦,經年不彈,卻仿如得遇舊友。

  那琴本是極好的海月清輝琴,選用桐木為身,枳絲為弦,聲如昆山之玉,音勝麗水之金,她腦中想起篇猗蘭操,遂按指來彈。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于蘭何傷。今天之旋,其曷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荠麥之茂。子如不傷,我不爾觏。荠麥之茂,荠麥有之。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猗蘭操譜是孔子所作,後人多續詞,她卻偏愛韓愈所寫這首,想來‘蘭死不改香’,應是如此。

  甯蘭與春早相伴在側,也不由聽得入神,待琴聲袅袅而止,方輕輕一歎,轉眸見皇帝負手立在門後一竿翠竹之下,隻那樣靜默着。

  甯蘭不知皇帝幾時來的,倒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擡手揉着眼睛,春早卻拉了她袖子一下,一同下跪請安。

  皇帝微微擺手,春早等才站了起來,周濟則指揮人關了大門。

  容悅方才觸動情殇,此際聽聞皇帝在此,忙站起身來,垂首行禮,皇帝走至近前,扶住她胳膊,見她隻垂着頭,才擡手拾起她下颌,隻覺手上微遇阻力,貴妃擡起頭來,面上卻落下兩行清淚。

  皇帝将她攬在懷裡,一手解了她襟上的絲帕為她擦去淚水,溫聲道:“曲從心發,猗蘭操雖雅,卻難免有些郁憤在裡頭,想這世上多少不平事,該多往好處想想,總記懷這些,豈不傷身?”

  容悅微微颔首,輕輕偎在他臂彎。

  皇帝微微抿唇,扶她同坐于琴案後,擡手撫琴,卻是一曲鳳求凰。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迩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颉颃兮共翺翔!凰兮凰兮從我栖,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容悅柔順地靠在他肩頭,聽得耳邊琴曲潺潺若流水,穿越韶華似乎傾訴衷腸一般,卻又莫名升出一股悲哀。

  他所求之凰,在何處?是仁孝皇後,還是德妃,或者是那個令他難堪,卻又牽動他情腸的衛貴人,還是在遙遠的所在,尚未找到呢?

  倚靠在他身邊的人原不該是自己罷了,琴好,彈琴之人也好,唯獨自己在這裡,真真兒是最不應景之處,這樣想着,那鳳目中便浮起一縷如蟬翼輕紗般的薄愁。

  一曲終了,皇帝卻遲遲未動,似乎生怕動作幅度稍稍大些,便驚了身邊人,他唇角溢出一絲笑容,下颌一點點輕輕貼在她發上,心裡卻似乎蔓延開一縷歡喜,似河流般,無窮無盡,瞧不到盡頭,也不知從何處來,隻是那樣的喜悅。

  這水流雖至柔,卻又至鋼,即便那朝政蕪雜地煩亂,人情涼薄的辛酸,對未知的無望,都可輕而易舉地化解。

  春早與甯蘭見此也不敢上前打擾,隻屏退了衆人,躲在廊下聽候傳喚。

  那天際漸漸浮起一絲如皿般猩紅的晚霞,日頭落了,人在冷風裡坐久了,便覺得手腳都是麻木的。

  皇帝擡臂将她拉近一些,柔聲問:“冷不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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