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本是王府的丫鬟,此刻見是王爺前來,忙下跪請安,語聲楚楚,隐有幾分嬌弱,分外動人。
常甯叫她平身,隻淡問道:“你在此作甚?”
那丫鬟身姿窈窕,輕輕福身間掩不住風情萬種,隻道:“奴才聽說王爺睡卧不甯,想着家裡老人說……說四月裡是杏花花神掌管,若有什麼事,求杏花花神必定是應的,奴才就……”
常甯唇角浮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紋,想起她那日對皇帝的回護,他就恨,既然她可以在别人面前寬衣解帶,為何自己不能快活,恨意和嫉妒沖昏了頭腦,他擡起那丫鬟的下颌瞧着她的容顔,卻也是杏眼桃腮,明眸皓齒,天底下不止她一個女人,多得是漂亮女人。
他将面前美人扶起,調笑道:“你為本王祈禱?”
那丫鬟十分羞澀地點點頭。
常甯輕輕撫摸她的臉龐,卻不知為何心底生出酸澀之感,嘴上隻笑道:“杏花神已許了你,有你這樣的可人兒為本王禱告,本王高興的很。”
那丫鬟經他撫摸,卻是嬌羞難耐,透明的耳廓暈起紅絲。
常甯手指撫着她耳垂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直羞澀道:“奴才叫月兒,我額娘說,生我那日恰是月圓,照的一室恍如白晝,故而取名叫月兒。”
月兒,悅兒,卻是同音不同字,他眼眶底處滾燙,有什麼東西似要湧出,他強力抑住奪眶而出的思念和埋怨,舒臂将面前弱女卡在杏花樹上,卻隻覺兇中空落落的,無處依托無處安放似的。
蘭指輕拈起一縷柔順的發絲,盤在額前,又将腦後餘發結成燕尾,金蟾本就手巧,又才來服侍不久,變着法兒的博主子青睐,不多時就為新主子梳了個回心髻,又戴了一溜三枝點翠蝴蝶钗,含笑恭維道:“主子真是有福氣,這發钗是點翠的,與日常丫鬟們戴的燒藍截然不同,宮裡賞下來一盒,王爺一發兒都給了您。”
月兒在菱花西洋玻璃鏡中打量着妝容,面上俱是盈盈笑意,隻道:“這發髻也怪好看的,叫什麼名兒?”
金蟾嬌笑道:“這呀,叫回心髻,瞧主子梳着多大方。”
月兒便掩口輕笑,拿起一隻白玉臂钏套在皓腕上道:“才說你聰明,你倒又犯傻,如今王爺日-日歇在我這鎖月閣,我又何須回心呢?”
金蟾佯裝打嘴,谄笑道:“可不是,合該叫繡心齋那個佩佩去學學,怎麼給她家主子梳回心髻,好挽回王爺的心。”平日裡佩佩可沒少仗着主子的勢在她們面前趾高氣昂,想想就解氣。
金蟾又讨好道:“那奴才給您換一種發式罷?”
月兒微擺柔荑:“罷了,今兒是五月節,爺昨個兒就吩咐一早要入宮向太皇太後請安,瞧着時辰也快到了,這就去叫起罷。”
金蟾忙扶起她嬌軟的身子,挑開湘妃竹簾送她進了寝室。
月兒理了理發髻,才上前收起帳簾,卻是吃了一驚。
王爺仰面躺着,雙目大睜,幽幽盯着帳頂,那眼神隻叫人毛骨悚然似的。
她撫了撫兇口,勉強笑道:“爺醒了,怎的不吱一聲,吓了奴才一跳。”
常甯遂又閉上了眼睛,朝裡翻了個身。
月兒柔聲按在他胳臂上,說道:“爺,到時辰了,你不是說要進宮去麼?”
常甯将頭埋入鴛鴦枕中,不是她,為何不是她來喚自己起床,在寂冷深夜,他尚可麻痹自己,将懷中********想成是她,可每每天亮之時,便是他夢碎之日,為何,為何他絞盡腦汁還是得不到?皇兄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完完全全的擁有她。
月兒正欲再叫他,可才觸及他裸露的肩膀,便被他震開,隻聽他低吼一聲“滾!”
月兒頓時淚盈于睫,羞惱之下退了出去,坐在廊下曲頸欄上不停拿帕子擦拭眼淚,疼惜的時候恨不得疼入骨子裡,可略說兩句不愛聽了又狠心無意,她實在受不了常甯的喜怒無常。
金蟾見此也知大概,王爺這幾日發了好幾遭脾氣了,她上前小心勸道:“聽聞王爺素有起床氣。”
月兒歎一聲,幽怨道:“罷了,誰還能跟他較真去,你叫人進去服侍梳洗罷。”
金蟾這才引着伺候更衣的丫鬟進了去,不多時常甯出來,見她在一旁飲泣,柔聲勸哄了句:“别哭了。”
月兒隻是不依,掙開了他手猶自拿了石榴紅的絹帕擦淚。
他冷笑一聲,不管這個矯情的東西,摔簾而去,到了外院,張大盛已準備好馬匹,他瞧了一眼旁邊做王府家丁穿戴,叫回本名‘許易’的小趙子,似乎不經意般問了句:“在府中可都習慣?”
許易想起逼供時這王府中的殘酷手段,再瞧常甯,仍舊有幾分悚然,隻恭順答道:“萬事都妥帖,奴才謝爺關心。”
恭親王略一點頭,認镫上馬,向皇城而去。
他才到了慈甯門外,素绾已迎上來招呼,接過他遞上的墨色杭綢彈墨披風。
常甯問:“皇祖母這會子在做什麼?”
素绾知道常甯素來受孝莊疼愛,隻照實回禀道:“回王爺,太皇太後這會子興緻好,正由太後、淑惠太妃、幾位嫔妃和容六格格陪着摸牌逗悶子呢。”
常甯微昂起頭,聽見東暖閣内傳來陣陣笑聲,他微微眯了眯眼,問的有些漫不經心:“這陣子皇祖母身子可好?”
素绾忙回道:“老祖宗安好,這幾日德嫔娘娘、容六格格時常來陪着,又是吹笛子,又是講笑話的,每每引得老祖宗樂上好一陣呢。”
常甯嘴角微微一撇,擡步進了暖閣,素绾知道這是太皇太後最心疼的孫兒,也不敢出言阻止。
一衆妃嫔圍着孝莊在暖閣中坐着,容悅坐在孝莊身側的繡墩上幫着看牌,太後、淑惠太妃和德妃分坐一面,蘇茉兒立在朱漆柱子旁看人換茶水點心。
孝莊擡目瞧見他,笑嗔道:“怎這般沒規矩,不經通傳就闖進來?”
蘇茉兒笑着打圓場,隻說:“并沒外人,王爺在外頭自在慣了。”有名分的宮妃與親王曆來家宴時也能見上面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