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悅今年可沒給皇帝準備什麼,想到這隻下炕跪地道:“謝皇上隆恩。”
皇帝笑容微僵,仍舊下炕将人抱起,容悅一慌,正想着說辭,皇帝已将她抱入寝室,放在床上,頭也不回地吩咐春早:“退下!”
“皇上,今兒是除夕,依着規矩要……要守歲。”容悅看着春早也離開,笑容裡都藏着緊張和抗拒。
皇帝所有的耐性都已消耗光了,隻眯着眼睛瞧過來,面上帶着些許不容置疑的強迫,簡單說道:“你要拒絕朕?”
容悅尚未取得掌理六宮之權,即便是有太皇太後撐腰,也不能如此得罪皇帝的,也是,隻能他拒絕旁人,那容旁人拒絕他呢,這樣一直不從,反倒更添了他的控制欲望,若答應了,或許他覺得沒意思,以後便都不來了罷。
容悅這樣想着,擡手拔下束發的玉簪,滿頭青絲垂落,一如那緩緩次第委頓于地的蝶紗羽帳。
春早守在次間,叫小宮女吩咐竈上預備熱水,閑來無事拿起容悅剪了一半的窗花剪着,忽而聽見蹬蹬蹬的腳步聲。
春早警覺,站起身來,才走到正殿門口,便見慈甯宮的太監總管劉忠親自過來,到底上了些年紀,說話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太皇太後,急召皇上過去!”
春早不敢耽誤,一面命周濟招待劉忠,一面往寝室門外禀道:“啟禀萬歲爺,太皇太後打發劉公公召您過去!”
片刻便聽到屋内有衣物和被褥翻動的窸窣聲,借着是皇帝打了個哈欠,帶着濃濃鼻腔說的話:“你别起了,夜深仔細着風寒,”一面又低聲咕哝了句“皇祖母召朕也不知什麼事?”
不多時便聽到貴妃的聲音:“皇祖母這樣着急,别是什麼大事,臣妾也跟着去瞧瞧罷。”
皇帝似乎制止她起床,隻說:“不用,有事我再差李德全回來叫你,睡吧,快睡,這是聖旨。”
春早聽見腳步聲知道皇帝走至門前,才撩起簾子,皇帝一面系着紐子一面由春早服侍帶了暖帽,那唇角噙着笑意,連眼眸裡也似乎帶了愉悅似的。
春早一路打着簾子,見皇帝上坐辇去了,才回寝室裡。
幽碧色若一叢芳草似的帳子半掬着,床頭的八面立地吊燈透着溫煦的光芒,燭光搖擺間照的床榻上的女子面色忽明忽暗。
容悅坐起身來,撿了衣裳來穿,說話語氣倒還是平靜的:“我沒事,叫人去打聽打聽,慈甯宮究竟出了何事?”
春早拿起梳子為她梳着淩亂的青絲,說道:“主子何必關心這個,尋個時機把理事之權拿回來才是正經。”
隻聽喀嚓!一聲,春早再去看時,隻見容悅手中握着的一把銀剪橫在發間,一縷青絲垂落在地上,仿佛毫無生氣的死魚眼。
春早忙回去掩上門,回來撲騰跪倒哀求道:“主子可别這樣,您心裡難受,打罵人,摔東西都成,萬不能做這樣的傻事,叫人知道。”
容悅擡手扶她起來,說道:“别怕,我不會叫人瞧出來。”
她拾起那縷頭發,掀開熏籠蓋子扔入炭火裡,鼻端便淨是燎灼皮肉的焦味:“知道些情形,也省的抓瞎,畢竟是太皇太後的事,沒準兒這事上就得了賞識,能恢複些權力也未知。”
春早聽到這話才去打聽,因是除夕,各宮都守歲,不閉宮門,一路上倒也未遇阻力,春早回到永壽宮時,容悅正和紫蘊說這話。
今兒事多,不得已又把她叫回來當值。
紫蘊上前問道:“如何?”
春早接過熱茶暖着手,說道:“主子萬猜不出恭王爺有多大膽子,那吳惜柔……竟然沒死!!!”
“什麼?”容悅反問着,又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具體事情奴才也不十分清楚,隻七下八下裡一湊,大約是吳惜柔有了王爺的孩子,王爺便私底下将人藏了起來,又弄了個相似的女囚代替交了差,萬歲爺一向信任恭王爺,也就沒仔細過問。誰知王府裡有位得寵的姨娘趁王爺不在府裡,算計吳惜柔,王爺留在府裡的人自然報上來,才驚動了太皇太後呢。”
容悅梳理着思路,慢慢說道:“這樣說,恭王爺就是欺君之罪?”
紫蘊道:“應當算是,隻是太皇太後秘而不宣,隻叫了皇上過去,許有将此事掩下的意思。”
容悅歎道:“這個常甯,真是太膽大了,縱是萬歲爺瞧在親兄弟的面上不追究,日後斷也不能再如此信任他的。”
紫蘊聽她這話語微覺奇怪,春早忙道:“正是呢,太皇太後也氣的不輕,說是李太醫連夜住在慈甯宮當值。”
紫蘊便勸容悅道:“主子身子不好,還是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去慈甯宮請安再見機行事就是了。”
容悅點頭,上床躺下,卻是輾轉難眠,驚動了太皇太後,吳惜柔那個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而以常甯的個性,定然會力保那個孩子。
他就是這樣拗的,别人越不許他怎麼樣,他便越是要怎麼樣。
她如是想了半夜,翌日一早,皇帝便有諸多慶典功夫要做,貴妃與皇貴妃也要随皇帝往慈甯宮請安,往堂子拜神。
皇貴妃精神不濟,早早兒回承乾宮歇息,因四阿哥功課尚未做熟,又叫免了四阿哥的應酬,回去讀書。
忙到晌午時分,才得了空閑。
慈甯宮裡衆人都是一團和氣,太皇太後瞧着心情也極不錯,言語間更是半句不提昨日的事。
恭親王福晉也在一旁與衆人寒暄,不知情的隻當是兩口子鬧了個别扭,也已經好了呢。
容悅幾次想問問孝莊如何處置,又不好提,便趁着恭王福晉往外頭備點心的功夫跟了出去,問:“福晉,本宮瞧見你擺放這桃酥點心的模樣,倒想起額娘之前教我用梅花易數占卦的事兒來。”
恭王福晉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出來備點心也是想借機喘口氣,隻閑話着打發時間:“哦?貴妃娘娘也會占卦?”
容悅點頭道:“粗通些皮毛,從不敢往外頭說,隻是姐妹間玩玩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