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雙獨自一人走上前去,身後不遠處的衆人立在原地圍成了一圈,卻沒有人阻攔。張狗蛋的父母則滿面憂愁,站在人群中央,身旁立着的是村長張大千還有玉環姑娘。
所有人都非常忐忑,看着那名一身出塵氣息的青衣少年正靜靜地坐在張狗蛋旁邊那張木質椅子上。
趙無雙從那層厚被子下緩緩拽出孩子枯瘦的左手,兩指搭在其脈搏上,運轉内力緩緩投入。
他運轉妙法,将内力化分為數股,結成詭異的網狀,相互之間聯系着,可以探查到任何蛛絲馬迹。
百魔道人通過趙無雙傳導給他的一幅幅畫面不停講解着其中的奧妙。
“你看,此處就是手太陰肺經,這裡是手少陰心經,這兩條經脈貫通人體髒器,是身體陰陽二氣交彙龍虎的必經之路,從此處可以觀測到人體心肺功能是否正常,還有此處,這裡就是奇經八脈彙集之地,氣海,你看他此處,處處開裂幹涸,要想填補如此大的損耗,需要的精氣可不是一點半點,更何況你不僅要将精氣抽出,還要灌入他的體内,這一來二去無比耗費精氣神還有時間!”
百魔道人在給他講解着人體奧秘,将許多拳經上所述的理論結合魔道典籍上所述的秘辛,統統灌輸給了趙無雙。
這也是一種修行,行醫之人有大道,可以窺視人體極境,可以發現造化之道。
人乃萬物之靈,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鐘靈琉秀,上可比肩真仙,下可入足幽冥。
古有聖人神農氏,教化世人自食其力,學習藥草、針灸等醫療知識來自救生存,而不是蒙昧無知的依靠巫師筮蔔、作法來獲得救治。
醫之道乃是丹鼎藥石之道的前身,仙道修行也囊括在其中,都是為了延命,說到底人的終極夢想還是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
練氣之法又稱丹道,分為修外丹與内丹。生靈吞吐天地靈氣,元神淬煉轉化陰陽,上至紫府,成就法力,交彙龍虎,圓轉如意。即可結成金丹,舉霞飛升,成就真仙道果。
然而這一步步走下來,路途無比的艱辛,修行之道沒有任何捷徑可走,必須要經曆三災九難,天劫洗禮,以及人世滄桑。
從來就沒有一蹴而就的道果,魔道修行付出的是沉重的因果代價,仙道修行按部就班,耗費的是無窮的歲月,二者皆通往大道,然而卻又分道揚镳。
趙無雙用内力護住了男童的心脈,測試其承受壓力的程度,直到心裡有底後方收回心神。
他面色一正,對後方的張鐵柱、老村長以及衆村民淡淡道:“我差不多已經了解這孩子的病情了,刻不容緩!來四個穩健的漢子把這張床給我擡到林間,不要靠近河,不要背陰,最好是朝南開闊之地!”
趙無雙不斷發号着施令,蹙緊雙眉,無比的果斷。
這時,老村長取來了紙筆,輕輕遞送到他身旁那張木桌上。
桌子上面原本盛放着兩隻木碗,裡面都殘留着藥渣,旁邊還有個陶壺,其中存有半壺藥湯,氣味極苦,含有人參之味,還有枸杞、黃精、何首烏等等名貴藥材。
這些藥材的花費極大,是這個家庭主要的開支,趙無雙對此心知肚明。
“趙小哥,這給你,還請把要準備事項都寫下來,這樣老夫才好調度村民做好萬全之策!”
老村長在一旁弓着腰,低眉順目,沉沉的聲音頗為柔和。
趙無雙點了點頭,沒有回話,他望了一眼窗外的青山綠水,思索了片刻,便操起筆來,沾了沾墨汁,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
趙無雙出身于書香門第,自小就通讀經史子集,飽讀詩書,後來又鑽研拳譜,時而在京城長安街上的書店内看拳經通解,寫字自然是手到擒來。
唰唰唰!瘦體篆文如蠅,整齊羅列在其上。
“沒想到你小子還識字!”這道驚詫的聲音來自于隐藏在人群後面的高大青年,他此話一出,立馬找來周圍人的憤怒,吓得他立馬閉嘴了。
趙無雙微微一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着窗前那名少年在案幾上奮筆疾書,不敢發出一點噪音來使他分神!
老村長滿面慈祥地看着趙無雙,掃了一眼紙上工整的文字,心道:“這年輕人應當是大戶人家的孩子,無論氣質還是學識,或者說智慧都遠超同齡人,相當的不簡單!”
“徒兒,你還沒學如何畫符咒,當你學了那個以後,再來寫文字就輕松寫意到極緻了,我來教你幾個技巧……”
百魔道人詭谲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由于是神識上的傳遞,因此隻有他能聽見。
很快,趙無雙就洋洋灑灑寫滿了整張紙,啪嗒!修長的手将毛筆擱下,筆上的墨汁已幹。
“注意事項、先後順序以及要求,我都寫在了紙上,還請村長爺爺對各個事項進行安排!”
趙無雙望着老人那雙渾濁的眼睛,鄭重地将紙遞送到那雙如同松樹皮般幹枯的雙手中。
就在此刻,病榻上的孩子忽然微微睜開了雙眼,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窗前坐着的含笑少年,有一絲錯愕。
張狗蛋偏頭又看過去,陌生少年一個人坐在自己床邊,而不遠處密密麻麻立着許多人,将整間屋子填滿了,為首的是幾張熟悉的面孔,村長爺爺、林玉環姐姐、父親張鐵柱、母親孫翠花。
身邊的這名少年目光平和地看着他,氣質溫潤如玉,給人以無比親近之意。
“你是……”張狗蛋沒有又怕生,隻是有些好奇,因為眼前的男子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仿佛和他在某處見過面,難以追憶。
“我名叫趙無雙,咱們先前在小河邊上有過一面之緣,你忘了嗎?”
少年的微笑就像春日的暖陽,柔和而溫暖人心,令張狗蛋一時間想不起那段恐怖的經曆,隻是呆愣愣地傻笑着。
趙無雙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輕聲對男童說:“别擔心,我此番是來替你治病的。幫你徹底痊愈,不落下任何病根,像其他孩子一樣身體健健康康的,可以習武,可以修行,可以奔跑,可以玩耍,可以做許許多多過去的你不敢嘗試或者做不到事情!”
聲音仿佛帶有魔力,将張狗蛋重新帶入了夢鄉,不過他這次做的不是噩夢,而是美夢,黝黑的小臉上挂着一絲微笑。
老村長帶着一幹人出了屋子,開始指揮布置起來,有的人去準備牲口,有的人去采摘果子,有的人去選擇布置場地,忙的不亦樂乎。
狗蛋的父母走到趙無雙身後,凝視着卧榻上安眠的兒子,泣不成聲,孫翠花掩面而泣,極為傷心,張鐵柱則輕輕拍着她的背,低聲安撫她。
“别哭了,婆娘!孩子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他福大命大,算命先生林老不是給這孩子看過相嘛,說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早夭的,一切災厄都能逢兇化吉!”
聽了此話,趙無雙卻也回憶起林半仙曾贈給他的那句話,隻是後來又被玉環姑娘臨時做了改動,變為“真真假假非本心,三載魔頭自散形。恩怨情仇何時盡,一曲離殇落琴心”。
前半句早就被他參透了,實際上就是解決他當時的困擾,使他放下心中的芥蒂,得以安心修煉,然而後半句卻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很費解。
“林半仙這個老頭很有些門道,非常古怪!”趙無雙默默地思索着,但他完全看不出那名武功平平,更不像是練氣士的老人有何出衆之處,要怪隻能怪自己肉眼凡胎了。
待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後,有人将情況彙報給了村長,老村長又将結果告訴給了趙無雙,讓他定奪。
于是,得到了趙無雙的首肯,六名壯漢在村長的監督下緩緩擡起了狗蛋的床,張鐵柱則和他的夫人在一旁緊張地觀望着,完全插不上手:“村長,這個高度不夠啊!讓他們再擡得高點,路上千萬别磕到什麼東西上了。”
“你們再往上擡高兩寸!”
……
林間,村民用被單圈出了一塊四四方方的區域,密不透風,隻有拼接處開有口子,掀開方能看到内部情況。
這塊區域内部僅有兩三丈寬,有幾株三人合抱的大榕樹,無比參天。樹之間擺有木桌,桌上供有一個大水桶,裡面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以及不斷擊打木桶桶壁的悶響。
旁邊擺着一大籮筐的黃靈果,還沾着露珠,非常新鮮可口。桌前的地上匍匐着兩頭身體魁梧龐大的牛,被緊緊束捆在一起,拼命的掙紮着。
還有三條大黑狗也一同被人五花大綁起來了,丢落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七八隻雞咯咯咯地擠在籠子裡直啼,撲棱着翅膀,顯得非常喧鬧。
由于四周被布格擋住,場地略顯幽暗,秋蟲的鳴叫聲不絕于耳,地上的這些牲口仿佛祭品一般,場面顯得略有凄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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