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赤城與黃城交界處,有一個歇腳的小茶店。
搭着一個簡陋的小房子,房子旁邊還搭着一個涼棚。
涼棚下面是列着三個小方木桌子,桌子四方各擺一凳。此時剛已經接近晌午,這家的店家就在其中一個桌子旁邊坐着,手裡拿着蒲扇,閑着望天。
一會兒,店家就看打遠處來了一個身穿麻衣腰挂菜刀的五六歲小娃,長的是玉雕粉琢,一看就叫人稀罕的不得了。店家放目望去,可發現這小娃身邊也沒個大人什麼的。
小娃走到店家跟前,聲音清脆,辨不出男女。
“店家,麻煩上碗解渴的,順便給我拿點吃食。”小娃眼睛也不擡就扔出一吊銅闆。
店家連忙上前詢問,卻不拿那一吊銅闆。
“小娃,是從哪兒來,你家大人呢?”
小娃皺眉,滿是不耐煩,露出有些成人化表情。
“我家大人在後面,一會兒過來了。我又不像爹娘一樣拿着那麼多包袱,自然走得比他們快。”小娃答的流利,沒有半分生澀。
這個小娃自然是趕路的崇小白,一路上她已經被人問了無數次這個問題了,回答的答案都快成固定模式了。
店家誇了句好聰明的娃兒,然後拿了這一吊錢,麻溜利索上了一壺茶,然後用包裹包了一些能夠趕路吃的幹糧。
崇小白幾口就将一壺茶喝得精光,接過店家遞過來的幹糧就要走。
“喂,小娃兒,不等你家大人了?”店家連忙道。
“不用了,你等他們上來的時候告訴他們一聲我先走了。”崇小白腳步輕捷,一會兒就進了前面的林子,消失在店家視線裡。
“哎,小娃兒,黃城是那邊!那邊的林子兇險的很!”店家喊了幾聲,卻不見搭話。
店家也是心熱之人,沖着小娃走的方向跑了過去,可進了林子走了一陣,四處搜尋也瞧不見那小娃兒的半分影子,最後驚訝地道了聲,“原來是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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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剛才問的路人所說,過了這片孤劍林,就能到了孤劍山的腳下。
不過崇小白還得繞到孤劍山身後,用穿雲術爬到半山腰才行。
行走孤劍林,也沒有多少兇獸。隻多一些凡獸的豹子老虎蟒蛇之類,隻要崇小白放開了靈氣,就沒有凡獸敢上前受死。
崇小白幾乎踏入了林子就使用了穿雲術,幼小的身影在林間不停翻飛騰挪,飛快前行。
在林子裡穿行,要比在大路走的快許多,因為在這裡幾乎沒人。可以自由地使用穿雲術,也不用特地遮掩靈力波動,甭提多自在。更何況在林子間趕路,這也是崇小白磨煉身法的一個好時機。
偶爾在溪邊停歇喝水吃些幹糧,累了就在樹杈小睡一會兒,天色沒亮就繼續奔往孤劍山方向。
這幾日崇小白幾乎是沒日沒夜的趕路。
到了孤劍山那陡峭一面的山腳下時,崇小白面帶疲色,勞累不堪。
快一點回去,狐殺就能少受一點罪。
早一分回去,狐殺就能逃離丞相府。
崇小白吃下了最後一份幹糧,望了一眼高聳的山峰,形似一把筆直的銳劍直插雲霄。
她心裡算計着,在取出仙魔鈴後,就得收了靈氣,打一些野味來填飽肚子了。
崇小白拍拍手,拍去了手中的幹糧碎渣,緊了緊發帶,收了收腰間麻布衣帶,确認了腰間菜刀,然後深吸一口氣。
“小白加油,馬上就到了。沒問題的,穿雲術一定沒問題的。”
說罷,腳下一墊,就運起了穿雲術,身子一竄七尺高,整個人貼在崖壁,宛如一隻棕色壁虎。
轉眼間,一刻便過,崇小白奮力地把這邊緣,提起剩餘不過三成的靈氣,整個身子一躍,便落在了孤劍山半山腰的平台上。
崇小白氣喘籲籲地找個地直接一坐,那袖子擦了把汗,然後盤腿調息,運起正陽心法。
别看隻有這麼一刻鐘,但消耗的體力和靈力已經比得上崇小白運用穿雲術大半天所消耗的了。
而且在這種險地,不但消耗體力靈力,還消耗精神力。因為隻要一分神,沒有算好落腳點,崇小白就得從着幾百丈高的地方墜下去。
要是到了地面落個全屍,沒摔成餡餅,都是好運氣。
約莫半個時辰多,靈氣恢複了六七成,體力也恢複了大半,崇小白才仔細打量起這個半山腰的平台。
這個平台不大,最多站三個普通身材的成人就滿了。然而誰能想到,就在這個小小平台之上加持着一個陣法。
據狐殺給崇小白渡過來的信息。
這裡一共兩層陣法。
一層是一階幻陣,為了掩蓋這裡存在洞穴的事實。
一層是攻防一體的二階陣法,由陣盤所激發,名曰小兩儀陣。
陣法吸收外界攻擊的靈氣,然後轉而用這股靈氣攻擊對方,但攻擊對方的靈氣隻有吸收的五成,其餘五成在轉化的過程中消耗。不過這五成攻擊對于外界能夠發出十成的攻擊者不算太大的事兒,所以這個陣法防多于攻。除非有能夠破解的二階陣法師,或者攻擊蘊含靈氣遠大于這個陣法承受範圍才能破解。
可是關鍵的是走的太匆忙,狐殺隻給了收回裡面小兩儀陣的陣盤手決咒語,卻沒有給破除幻陣的方法。
無奈之下,崇小白隻好翻看那本“附贈”的陣法初解。
她估計這個狐殺本就算好了讓自己破解幻陣。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崇小白發現陣法的排布行列,其中蘊含的奧秘簡直秘不可言。
她曾經怎麼就沒有發現這麼有意思的東西呢?
崇小白看陣法初解入了神,一晃便是幾個時辰。
當落下夕陽的餘晖正打在她臉上,崇小白才從陣法的玄妙中脫離出來。
崇小白轉頭一看紅日漸沉,驚呼一聲:“怎麼過了這麼久?不能,不能再耽誤了。”
崇小白收收心,然後回憶着幻陣的布成方法和破解方法。
俄而,崇小白猛然睜眼,摘下身側挂着的菜刀,以刀為劍,動用五成靈氣,刃尖直指岩石不起眼的一處。
清風劍法,清風徐來。
铮的一聲,岩石如瓷器般裂縫遍布,瞬間破碎,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時,崇小白眼前露出了一個僅容納一人通行的洞口來。
崇小白也不遲疑,擡腿就進,因為不過是六歲大小,進入這洞口也是絲毫沒有阻攔。
其實若要破除一階幻陣并不簡單,一個人布下的幻陣是一個樣,百人有百樣,靈氣分布、走向各有不同。哪怕是一階陣法師都要仔細參研一番,而崇小白隻是新手一個,一閉眼一睜眼就能推斷出陣眼何在,顯然是在陣法造詣上頗有天分。
隻是她自己現在還不知道。
崇小白前行了六七步,便被一股無形之力擋在外。借着身後夕陽打進來的亮光,依稀能夠看見再有這麼十幾步的遠處,有一個台子,台子之上放着一個玉盒。
不用說,這阻擋之力一定是來自于小兩儀陣。
崇小白依着狐殺告知的方法,掐訣念咒,一會兒就隻見角落裡飛出一物,是棋盤大小。
東西來至身前,緩緩懸浮在崇小白身前。陣盤材質就是凡間稍好的玉石,其上紋刻線段五分四合,有粗有細,有長有短,有直有曲,有接有短,讓崇小白看得是眼花缭亂。
這便是小兩儀陣的陣盤了。
崇小白也不是對于陣法四六不懂的了,她知道陣盤的威力雖然與制作陣盤的材料有關,可陣法的核心還是在這些奇奇怪怪的線條之中,名為陣紋。
崇小白抱着陣盤,幾步來到台子跟前,伸手便拿着玉盒。
玉盒外看翡翠碧綠,隐隐泛着光彩。玉盒入手便是舒人心身的涼意。
狐殺的本職是個丹藥師,據他自己所說,天資很高。但依他那種有點自傲的性子,崇小白估計也就算不錯。
閑暇時,狐殺也給崇小白普及普及有關于藥材丹藥的知識。
而手裡的這個玉盒,依着狐殺的話所說,就是一個盛放藥材延緩藥性流失的上好容器。看樣子,盛裝凡階藥材輕而易舉,盛裝黃階藥材不在話下。
崇小白有些納悶,狐殺所說的不是仙魔鈴麼?難道仙魔鈴是一味藥材的名字?
打開玉盒,崇小白笑了。
竟然是一枚儲物戒指。
看來這個狐殺的娘親還是很受族裡器重的。
沒有疑惑,崇小白拿起這儲物戒指就認了主,确認一下裡面的東西,到了狐殺那裡再抹去痕迹也可。
精神一探,儲物戒指的地方不大,大約也就能放個高背椅的空間。劍是放不進去,但崇小白的菜刀能扔進去。
崇小白将陣盤和菜刀,懷裡柳生給的迷霧珠,腰間掖着的銀葉香囊都扔在了儲物戒指裡,轉而将儲物戒指裡的東西拿出來。
儲物戒指裡有兩物,一個鈴铛一封信。
鈴铛隻有崇小白的巴掌大小,通身金色,雕刻着神秘紋理,周身還圍繞着絲絲的五彩祥霧。
單單是拿在手裡,崇小白的整個魂魄就安靜了下來,那蠢蠢欲動的惡魄此刻也像是完全熟睡了去。
這就是仙魔鈴,果然是傳說中月空狐族的秘寶,當配得起。
崇小白在一瞬間不禁動了惡念。
若是她拿着這寶物走了如何?
僅僅一刹那,崇小白猛地搖搖頭,把念頭驅逐于腦海。
真是的,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收起仙魔鈴,崇小白轉而看向那封信。
信面上寫着,我兒狐殺親啟。
不必說,這自然是給狐殺的信。
崇小白能抵抗的了寶物的誘惑,偷看人的念頭自然沒有。
原封不動的收回了儲物戒中。
崇小白出了洞穴,來到了外面。
此時月色剛臨,大地都在逐漸沉寂。
崇小白站在崖邊上,寒風瑟瑟。
她現在隻有頭上這一根亞麻發帶,梳着男童的發式,身上隻有一套亞麻衣服,是從人家後院“借”來的……
以及她手裡的儲物戒指。
所以,她現在的目的是,怎麼把東西平安地送到狐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