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葉子說了一會兒,就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跑到了狐殺身上。
“所以說小白,你到底怎麼看待二少爺的?”
“沒什麼怎麼看待的啊,用眼睛看呗,長得好看就多看兩眼啊。”崇小白充分發揮了我還小什麼都不懂的天階功法。
崇小白對葉子懷疑的眼光視而不見,強行轉移話題。
“說起來,二少爺的娘親怎麼了?聽說她是被趕出府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這件事情……我還真知道不多,當初我因為幫四小姐而惹怒了三小姐,被三小姐從花子……不,是容五娘身邊趕出去,從二等丫鬟降到了後廚的小丫鬟。正是誰也不理我這個‘被貶’的丫鬟,生怕沾上晦氣。”葉子自嘲地笑笑,“不過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趟芙蓉苑,她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我正好要去看看容五娘,做個告别。”
“葉子姐,你和那個容五娘關系很好?”崇小白疑惑。
葉子眼神變得有些深邃,仿若在追憶什麼。
“是啊,曾經很好……”
聽葉子說,容五娘的全名叫做虞婉容,不過這是在做小妾之後被虞丞相賜予的名字。而容五娘的本名叫做花子,比葉子大四五歲,和葉子一樣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鬟。
當時唯一沒有欺負過葉子的就是容五娘了,所以葉子和容五娘的關系還頗為親密。
後來容五娘偶然碰上了醉酒的虞丞相,被占去了清白身子,擡為小妾。隻有葉子知道,花子是心儀大少爺虞淼的,但中間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成為了虞淼他爹的小妾。
而如今的容五娘,因為沒有孩子,容貌一般,又是虞丞相一時沖動犯下的錯誤,所以并不受寵。她的日子過得寡湯淡水,隻有葉子偶爾會回去看她。
兩人轉眼來至芙蓉苑。
崇小白發現這裡比有狐院大上太多了,院子裡甚至還有一個獨有的小亭,和一小片荷花池。再擡頭一看房屋的裝潢也比有狐院簡直好上太多了。隻不過這裡的主人現在不會打理庭院,從荷花池到院子角落都有點凄涼的感覺。
崇小白的眼神最後落在亭子裡認真繡着手中帕子的年輕女人身上。
那女人身穿粉紅長裙,上繡各種富貴花案,遠處瞅見,崇小白以為那是一對人形大牡丹,隻可惜她的容貌隻算清秀,人亦毫無氣質,壓不住這身過于豔麗的長裙。
如此看來,不是衣服襯人,而人襯衣服。
“容五娘,葉子來看你了。”
聞聲,女人放下手中的刺繡,擡頭看向葉子。女人的眉目間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幽怨和悔恨。
“葉子,你來了。聽聞你被選為了四小姐的陪同侍女,豈不是可以修煉了,你這仙人怎能來我這貧瘠之地。”
“容五娘……算了,我還是稱你為花子姐吧。這些年來我知道你不好過,如果你說,我就去老爺那裡求求情,放你走吧。做些小生意或者是再嫁一個人家,都比在這裡強不是?”
“不用了。我知道葉子你為我好,可我若不在這裡……豈不是連他的面也見不到了?”容五娘眼神迷離,接着便是一聲歎息。
崇小白知道這裡他,是大少爺虞淼。
“我知道花子姐是喜歡他的,但是當初為何……”葉子的話欲言又止。
“既然你馬上就要去仙人的宗門,而且又是跟在四小姐身邊……我這話也跟你說了罷。”容五娘放下手中隻繡了一隻鴛鴦的手帕,起身走近葉子,“有一種藥就連練氣的修士也不能抵擋,我花了所有的銀子,又向周圍的人借了不少銀子才僅僅拿到一份。于是我就下在了給大少爺的那碗補湯裡,我當時恰好時間去,卻發現喝下了那碗湯的是老爺。後來在我打聽之下,才知道當時大少爺本來是要喝那碗湯的,然而四小姐好像知道了這件事,硬是不讓大少爺喝那碗湯,然後拉着大少爺陪她去逛集市了。而後來恰逢有些口渴的老爺,于是……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花子姐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呢?”
“告訴你又能怎樣。我如今說出來,一是不想讓你在步我後塵,一是要留半分心思,那四小姐可不想表面看起來那般善良無腦。聽說修仙界生殺乃常事,小心莫讓四小姐賣了去。”
“四小姐不會那樣的人,她才不會那樣做的。”葉子堅定地說道。
“我這話說到這裡,至于信或不信是你的事情。”容五娘說的淡薄冷漠,轉身又坐下,拿起了刺繡。
到最後的葉子姐仍是相信虞珠,要不然也不會落的那般凄慘的下場。
崇小白開始對這個容五娘有了一些好感。
無他,因為容五娘也是厭惡着虞珠的。
有人說,一個光芒耀眼的人,會有很多擁護他(她)的人,而相對的,也會有很多厭惡他(她)的人。
崇小白的同盟在以後還會有很多的。
“那個女孩兒是誰?你帶她來作甚?”容五娘瞥了崇小白一眼。
“這是小白,一年前剛來府裡。本來是和我一起在後廚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因為二少爺注意到了她,所以她現在是二少爺的貼身丫鬟。這孩子和那性格孤僻的二少爺意外的合得來,她對着二少爺顯然也是上了心。所以我這回帶她來是想問些事情。”葉子說道。
崇小白注意到容五娘在聽到二少爺幾個字的時候,刺繡的動作一頓,穿過來的銀針險些紮到她。而聽到自己要問些事情的時候,瞳孔微微一縮,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隻不過這些還在她的克制範圍内。
“那二少爺什麼事情能輪到我知道?”容五娘還在刺繡,可動作已經慢到不能再慢。
“是這樣的。”崇小白打斷葉子的開口,“我想問問關于五年前虞焱少爺娘親胡二娘,胡雪荷的事情。”
崇小白的問題如此赤果,讓容五娘完全沒有接受的時間,手一抖,手中的刺繡連帶銀針一同掉落在地。
崇小白眼神越發銳利,看來容五娘一定是知道什麼的。
“聽葉子姐說,當時的事情您應該也有參與,想必知道不少這裡的事情吧?看您的樣子,知道的還是不一般的事情呢。”崇小白的話咄咄逼人。
“我……她……”容五娘整個人開始顫抖,也不分清是因為憤怒還是懼怕。
“小白,你怎麼說話呢?這是容五娘,趕緊道歉,快點!”葉子輕打了崇小白一下。
“可是……”
“沒有可是。快點!”
崇小白擡頭看了一眼生氣的葉子姐。隻好有些不情願的上前,準備道歉。
“不用了不用了,你快點帶這個孩子離開!根本就是不懂禮教!”
容五娘的聲調高昂,在崇小白聽來,分明就是用憤怒在掩飾着她的恐懼。
提及五年前的事情,容五娘究竟是因何恐懼呢?
葉子将崇小白帶離了芙蓉苑,是一通罵又是不停地囑咐。
葉子本來就有些絮叨,而如今馬上就走了,更是啰嗦個不停,甚至她都将崇小白的未來規劃到二十年後了。
将丞相府所有的人際關系都說了個邊,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什麼不該得罪什麼是該争取的。
細細說下來,崇小白好像發現了一個新大陸。
葉子姐所說的這些,都和惡魄給自己帶來的記憶有諸多相似。
惡魄成長飛速,不單單是本身的問題,還是這個世間給了她幸福的成長環境。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深院觀歎流水急,坐恨粉轎佳人妝。
自古奸情出人命,賭有賊性财多險。
…………
葉子姐說的這些,崇小白也能完全理解。
喝完心靈毒湯,就該談談人生大事。
什麼嫁個不起眼的夫君,對自己好就行,什麼人品不太重要,但也要不賭不嫖不偷不搶的才行,最好是個老實人。實在不行,到時候嫁給二少爺做妾也行,現在小白是二少爺唯一的貼身丫鬟,總有很多機會,沒準還能成為正室。
總結下來,葉子的意思就是一句話。
不求富貴一生,但求平安一世。
夜幕降臨時分,葉子才放崇小白回有狐院。
崇小白依靠着有狐院的院門,手裡攥着散發淡香的銀葉香囊,低聲呢喃着。
“不求富貴一生,但求平安一世……可是這一世我終究是不能做到了。平安雖好,但我已不想再像那般糊塗混日子。這輩子,我一定要争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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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丞相府的大門被一個夜歸的遊子敲開了。
此人身穿一身便于趕路的黛青色修身長袍,長相極俊,眉眼間同狐殺相似,可卻給人以殺伐凜冽之感。
這人,正是剛從虹啟國邊疆趕回來的虞家大少爺虞淼。平日虞淼同虞珠的關系甚好,比起親妹妹虞珍都要親上幾分,此趟回來正是為了親自護送虞珠去旭日國參見正陽宗入門大選。
不過此時已将要入夜,不好再打擾府上衆多人,叫看門的家仆不要聲張,打算先去瞧瞧虞珠,再去向父親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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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院,地下室。
“……那個容五娘一定是知道實情,你娘親的死絕不是虞丞相說的那般簡單。”
崇小白将容五娘一事告訴了狐殺。
狐殺的眼神沉了下來,臉色陰沉的可怕。
若是娘親是被虞丞相算計至死,那他決不允許虞丞相那樣簡單的死去。
随後兩人合計了一番,在崇小白主動提議之下,準備夜探芙蓉苑。
“夜探芙蓉苑?膽子夠大啊?”狐殺說着,眉目之間有些擔心。
“無事,不是有穿雲術,容五娘一個普通人怕什麼。”
“……也是。”狐殺沉默一下,然後擡頭看向崇小白,認真囑咐道,“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