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鬧的妓館門口,很快引來了兩個穿着制服巡查的官差,他們轟散了看熱鬧的百姓後,捂着鼻子翻看了一下屍體,便尋來一個破草席,将之一裹,拿麻繩一捆,就要擡走。
車施幫着申婆婆已經打開了食肆,見狀跟她說了聲,就尾随在了身後,想再查看一下那人是怎麼死的。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等官差将草席扔到了郊外的野地裡走掉後,她才出來,解開繩子。不過,細細端詳了半天,也看不出這人是怎麼死的。昨晚受到的一些瘀傷早不見了痕迹,要不是她知道這張臉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根本就不會覺得這人與今早上見到的那些乞丐有何區别,爛成一縷一縷的衣服和雞窩似的頭更是無法分辨哪個是哪個。
就在她暗自細思的時候,一股黑煙從這身體裡冒了出來!
她見了也不怕,稍一查探,便知是一個無魄的魂體罷了,等他漸漸聚出一個形狀,才有些訝異了。也明白這怕就是此人沒毀容時的樣子吧,果然眉如劍眼如星,臉似銀月唇如花,體型修長高大,一身錦衣直裰,頭戴玉冠,腰間綴着一大串的玉佩,形制标準,一看就是有講究的,她不禁暗贊:好一個翩翩玉郎君。
可歎他死前怎麼會被人糟蹋成那樣子!
他魂體剛成,便雙手一并,胳臂前曲,向車施彎腰緻禮,深深地躬了下去。
“小人白梅笙,見過仙長!”
她挑起眉頭道:“你怎知我的身份?”心裡卻“嘿嘿”想着,白梅笙?是百媚生吧~
白梅笙恭敬地回道:“乃是高人所指!”
她問:“哪個高人!”
白梅笙道:“京城一位遊方道士,說我死後會遇仙,果真就遇到了您!”
她暗自翻了個白眼,這種胡話也相信,也太白了吧,面上卻一本正經的問:“你怎麼不去黃泉?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白梅笙道:“小人還有心願未了!”
她道:“可你不入黃泉,現今隻是一個魂,連個鬼都不是!再過兩刻鐘。便會化為齑粉,就算有心願,又能如何?”
白梅笙一聽,當即跪下來。連連叩頭道:“還請仙長搭救小人!”魂體是虛的,他跪下來也跪不到實處,再怎麼用力,也磕不出個響頭。
車施一彎頭,暗道。這世上要搭救的人多了去了,你說救你就救你啊。她轉過身子,擺擺手,道了句“早早下去吧~”,不再搭理他,就要往回走,反正該警告的話已經說過了,這人聽不聽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到時候真的死的不能再死,就是他自個作孽喽~
白梅笙一見她要離開。忙起身要去追,忽略了他已經不是人身,當下一個用力過甚,煞那間,就沖上了車施的身子。
不過,她哪裡會擔心被一個小小散魂近身,手一拂,就等着這魂體被她拍飛。可是二者都沒有想到,白梅笙一挨着她具有靈力的左手,竟然一下子俯到身上來了。
在附身的那一刻。兩人當即一個激靈,身子都抖了一下。
車施氣的臉色發白,她立即神魂一震,竟也沒将他震走。
她僵着身子。不由大聲喝問道:“你在搞什麼鬼?還不從我身上下來!”
白梅笙進入她的身子後,發現她是一個女子,聽到這話,忙羞赫道:“小人,小人不知道您是女兒身~對不住了!”說着,一使力。就從車施身上下來了。
車施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幸好她是修道之人,這上身的是魂不是鬼,也不怕損傷肉身。她就是被之前趕都趕不走的情況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就在白梅笙剛下來的瞬間,一道白光從她的頭上飛掠而過,一下子就将白梅笙給吞掉了。
她見了連忙喝道:“槟榔,趕緊吐出來!”怎麼忘了身上還有個他呢,不是在晉級嗎?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槟榔已經蹲在地上舔爪子了,一聽這話,磨蹭了一下,在她第二句話扔過來之前,方才不緊不慢的吐出一個小小的白色光球來。
車施擒拿手一伸,光球就被攝到了她的右手裡,不過,顯然這魂被槟榔吃了一次,大傷了元氣,是以,半天都聚不出人形。
她歎了口氣,得,這可算是欠下了,隻能收下這個小光球,等到他恢複了再說吧。她才要拿一個特制的玉瓶子将之裝起來,便發現那小光球順着手心,又一次進入了她身體。
她急忙内視,卻發現光球不見了,并沒有停留在她的肉身裡,不由得大為疑惑。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從衣襟裡掉出一張紙來,她也沒發現,找不到那東西,她心裡總覺得虛晃晃的。
槟榔見到飄下來的東西,向上一躍,便叼住了,小跑到車施的腳邊,用爪子撓了撓她。車施察覺異狀,分神去看,一見是槟榔,便不予理會,心浮氣躁的将他踢了一腳。
槟榔“嗚嗚”兩聲,見她還是不理,飛身飄到她面前。
車施卻先驚訝道:“槟榔,你會飛了?”然後才看到他嘴裡的東西,很是眼熟,下一秒又想起來了。
這下子,前前後後的事情串聯起來,隐隐有些明白了,多半就是這張紙惹的禍。
她顧不得和槟榔談話,一把拽過這張紙,打開來細看。之前隻是瞄過幾眼,沒注意是什麼内容,隻記得紙上的字迹很漂亮。這時候,她詳細看下來,竟然發現是一個有關行善的勸人書,最開始就是那首“讨飯歌”,然後勸世人行善積德,之後例舉了積德的種種好處,什麼下輩子投胎做貴人,什麼子孫受益之類,這些都是塵世間所有人耳熟能詳的東西,也沒甚要緊。
不過在最末尾處,她卻發現了一小段修真界的通行字,不由一震,忙去細看,竟是越讀越驚異!直到最後合上紙張時,她還回不過神,對于上面的東西,隻能表示書者的思路好妙!可惜到最後,此人終是熬不過男情女愛,以緻身死道消,寫下這張絕筆。
這個名叫盧滬的人,起先是一個讀書人,算是儒家學子,機緣巧合之下修了道,從此走上了一條不同的路。書生,尤其儒家書生,好講究,喜歡研究那些經史子集。不要以為修真界就沒有這些東西了,他整日裡研究它們,倒果真叫他發現了一個現象,那便是行善的修士,往往能遇難成祥,當然,太難過的劫難就不會再祥了。總之,他将幾千萬年的修真史、野史,以及前人遺作詳細的研究了下,找出了一種行善道的修煉法則。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行善積德這四個字,也明白行善是一種道德标準,但從來沒人這麼專業透徹地研究。
那段隐秘的文字裡記載了他如何發現,如何運用,又如何完善的過程,乃至怎樣修行,都寫得十分詳細。車施看的激動不已,不是激動這是一個修煉的捷徑,實話來說,這種法子最為消耗時間了。她激動的是盧滬的這種想法,與她多年前預見的萬獸升天之境有種異曲同工之妙。
她回憶起當時頓悟中的感受,此刻一品味,再結合這些年的經曆,如果總結一下,那就是――大善容易,小善難。而這紙上寫的,實則是一門修習小善的法門,她隐約覺得,隻有兩相配合,才能通行大道。
想到這裡,她不禁來回度着步,轉來轉去,興奮極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