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說話的人已經口齒不清,語無倫次了,大家都想像不清到底還有什麼東西能比鳄魚更危險。
自則連忙蹲下身子,使勁一鑽,沉到水底,看看水底裡到底有什麼東西,這一看不要緊,看了把他樂壞了,原來水裡不是什麼時候遊魚躲了起來,隻是在他們身邊遊來遊去,有時還到他們身邊用嘴巴親一親,真好玩。
“咦,這些魚怎麼有這麼多牙齒啊,牙齒還挺尖,吃魚的時候真麻煩。”
自則想道,他又遊到旁邊看了看,水裡再也沒什麼東西,不過前面看到的細小的遊魚已經不見了,到處都是這種長了牙齒的小魚,也就巴掌大小。
他站起來說,“我仔細看過了,水裡沒有危險的東西。”
“真的沒有?”
“沒有。”
“再仔細看看?”
“不用了,水裡除了石頭,就是魚!”自則有點不耐煩起來。
“魚?什麼魚?”
“小魚,也就巴掌大,不過……”
自則還沒說完,大兒子就搶過話頭:“不過什麼?”自則漫不經心地說,“不過這些魚有牙齒。”
大兒子有點生氣,“真是少見多怪,草魚就有牙齒,咬人還挺疼。”“草魚可是四個手指寬的魚,起碼也有一尺長。”
三兒子心裡隐隐感覺有什麼不對。
他一說完,大兒子也感覺有些不對勁,自則描述魚的大小,用的是巴掌大,說的是整個魚的大小,包括長短和寬窄,而三兒子說的确是四個手指寬、一尺長,明顯說的不是一回事,也就是說自則說的魚是圓的,起碼接近圓形。而三兒子說的魚是長的。
長的魚有什麼,他們從小到大見到的魚都是長的,哪還有别的樣子的魚,要說有的話。也是有的,那就是團魚,不過這個東西,哪能算魚呢?
既然不一樣、不尋常,不常就是妖!
那這是什麼魚啊。大兒子心裡不由得一陣發緊,同時感覺這些魚似乎在自己身上親過來、碰過去,弄得自己身上癢癢的。
“蟒蛇來了!”
大兒子正在想着什麼,就聽得自則一聲大喊,不由得朝上遊望去,果然見一個水桶粗的綠蚺飄飄搖搖從漩渦上遊逐水而來,吓得本已慌亂不已的幾個人頓時不知所措。
大家仔細看時,發現這個綠蚺不是一個頭,而是一截身子,應該是個死的。活東西的話,肯定會把頭昂在水面上的,起碼會有動作,而這個截子東西就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正琢磨的時候,這截子不會動的東西卻翻了一個身,又犯了一個過,果然半截子身子已經斷了,鮮紅的蛇肉和骨刺朝天指着,格外驚心。
看來這個綠蚺最終沒有遊回去,而是被激流沖了下來。最終被強大的水壓扯成了幾截。
這是,綠蚺的繩子又翻了一圈,比臉盆還大的頭翻了上來,一個眼珠子爆開。空洞洞的眼眶,看起來十分突兀。
這就是前面被自則一船槳打爛了眼睛的那條蟒蛇,看樣子受傷以後就沒力氣遊回去了,或者經不住激流的沖擊。
随即,蟒蛇好像往下面沉了一點,接着全部沉下去了。
怎麼回事?自則迅速潛入水裡去看。原來一些小魚在圍着蟒蛇轉,不,不是圍着轉,而是在吃它的肉,那些鋒利的牙齒是用來吃肉的!
接着,聚攏來的小魚越來越多,有些搶不到肉吃,相互還撕咬起來,攪得整個河面的水就像燒開了一樣,翻騰不已,越看越恐怖。
自則不敢再看,趕緊浮上來,告訴大兒子和三兒子這個情況,他們聽了以後也是不相信,趕緊鑽到水裡要看過究竟,可是剛彎下腰,就被一堆一堆郵箱綠蚺的魚擠得再也鑽不下去,而且感覺自己的身體就被這些魚裹挾着往前走。
已經再不需要看了!
平常都是人吃魚,想不到今天魚也要吃人!
大兒子顧不得多想,招呼大家趕緊走。
此時,往下遊走,遠比他們前面往上遊走費勁,有些魚為了不顧一切地要去吃到蛇肉,沖擊的力量令人害怕,沖得幾個人肚子、兇腔都疼。
大家一邊奮力走動,一邊想着這到底是什麼魚啊,這麼兇險。
大兒子說,看樣子這些魚不是什麼肉都吃,而是隻吃蛇肉,上遊有那麼多綠蚺,說不定隔三差五沖下來一條,就夠下遊這些魚吃的了。
自則說,“我看不一定,因為這些魚好像隻是對受了傷的肉感興趣,我看到剛開始他們也隻是在咬蛇的傷口,後來才開始咬其它地方的。你看它們從我們身邊遊過也沒有咬我們。”
三兒子連忙說,“可不敢這麼說!我想起來了,在沅場的時候,我聽耿老爺說過,有些很熱的地方的河裡就有這麼一種魚,叫食人魚,倒不是說這種魚專門吃人,而是說連人都能吃下去。
它們專門盯着河裡面,發現有動物過河,如果這些動物受傷了,在水裡留下一丁點皿腥氣,那就完蛋了。
一頭如果腿上有傷口、哪怕隻是被牛虻叮咬過的牛過河的話,一般走到河中間,一頭牛就隻剩一個牛骨架了。”
他接着說,“這就是我們沒有收到攻擊的原因。不過,這并不能代表我們現在呆在水裡,就是安全的。還是要趕緊上岸。”
大兒子不由得感慨:“怪不得這些鳄魚都不敢到河裡來!”
今天,不斷遇到的危險,真是把這一輩子遇到的事情,加起來都沒有此時此刻的兇險。
三個人一邊奮力蹚水往下遊走,一邊盡力小心地避免引起不斷遊過的食人魚的注意,還要看着岸上不懷好意的那些家夥!
走出了約莫半裡路的樣子,這時河床上的沙子明顯少了起來,腳底下踩到的很多地方都是泥巴,踩一腳下去,能沒到小腿肚子那麼深。“啊!”
突然傳來三兒子的一聲尖叫聲,似乎是遇上了什麼。大兒子和自則趕緊問他怎麼了。
三兒子說,可能踩到什麼尖東西了,把腳給紮了一下。
“有傷口?”
“受傷了!”
“趕緊跑!”
他們顧不上到底受了什麼傷。傷口有多大,必須盡快逃離這裡,來到岸上,連個人分别抓起三兒子一條胳膊。就往岸上奔去,緊接着,就感覺到有一些魚在附近遊來遊去,尤其是在腳跟前碰來碰去。“快跑!魚在咬我的腳!”
三兒子又是一聲尖叫,感覺到了食人魚咬人的刺骨疼痛。接着越來越多的魚開始撕咬。
大兒子讓自則拉着他繼續走,他則停下來,蹲下身子,使勁地打那些魚,有些魚被打掉了,嘴巴裡面還咬着一塊肉不放。不過這裡離岸邊并不遠。
聽見河裡的尖叫聲,岸上幾個虎視眈眈的鳄魚似乎也被吓了一大跳,退縮着往回走了幾步。
三個人接着這個機會,飛速沖上岸,即便如此。三兒子的腳面上,還是被食人魚咬開了一個手指頭大的口子,流皿不已,不過好像傷口并不太深,隻是一點表皮。
大兒子趕緊把自己的衣袖扯下來,纏在三兒子腳上捆好,讓他再不要出皿,這樣也能減少一點疼痛。
“鳄魚!”
大家剛把三兒子的腳上傷口包好,就聽見他喊了起來。
剛才可能鳄魚被他們的叫喊聲吓住了,這會看到他們受了傷。才回過神來,也想着稱火打劫。大兒子怒火中燒,撿起河灘上一個石頭,就狠狠地砸了過去。正中鳄魚面門,大得它愣了一愣。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則的一個拳頭大的鵝卵石跟着飛了過去,砸斷了一排牙齒,沖進了喉嚨。鳄魚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吓了一跳,停住了腳步。
頓了一頓。沉默的鳄魚突然發怒,兩個前腿一擡,頭一昂,就蹿了出來。兩個人拉着三兒子撒腿就跑。
包上了傷口,他的腳已經不疼了,尤其是在這緊要關頭,哪裡還顧得疼,他反過來拉起自則就跑了起來,反而把大兒子落在了後面。
爬上一個高坡,三兒子和自則反過身來,抓住大兒子伸出的手,一把把他拉了上去,氣得鳄魚在下面幹瞪眼,呼哧呼哧地直撓牆!
他們正想松一口氣,前面的芭蕉林裡又沖出兩個鳄魚,體型比下面那個還要大。
三個人隻有再次落荒而逃,畢竟鳄魚體型龐大,在水裡雖然是遊泳好手,能悄無聲息地接近獵物,可是在岸上,它的大肚子和粗短的兩條腿,反而成了累贅,根本跑不過人。
在跑過椰子林的時候,他們又遇到了幾條鳄魚,都被他們巧妙地擺脫了。
山上他們是再不敢去了,腳疼也爬不上去,他們隻有沿着河邊繼續往下遊走去,希望能走到有人家的地方。
走了一段時間後,河岸邊的景緻慢慢地有了變化,那些芭蕉樹、椰子林減減少了,最後消失,後來又有了老家紫煙坪的一些樹木花草,氣候也沒有那麼熱了。
“有人家!”自則最先發現前面遠遠的一個小山坡上,似乎有一些茅草屋,三個饑腸辘辘的人頓時來了信心,攙扶着往那邊奮力走去。
不一會,就來到了茅屋下面,就聽得一個狗狗“嚎嚎嚎”地叫了起來。
三個人心裡一喜,有狗叫,說明這裡有人家。
此時,他們已經沒有了半點力氣,隻有靠着小山坡下的一塊石頭上坐着喘氣。
随着狗叫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上面飄了下來,“你們從哪裡來啊?”
大家連忙用已經扯成布條的衣服,把自己露在外面的肉遮擋遮擋,并掙紮着站了起來,擡頭望去,發現是一個須發飄飄的老者站在那裡,身旁是一條棕黃色的小狗狗,在不斷地搖着尾巴,好奇地看着這三個衣不蔽體的人。
自則說,“老人家,我們在上遊落難了,路過這裡,想讨一點吃的。”
“孩子啊,你們快上來!”
老者顫顫巍巍地說,看得出他的年紀不小了,“可憐見的,竟然到過死人沖,造孽喲。”
他的一句輕輕的歎息,在幾個人聽來,卻如雷貫耳——自己剛才經曆了九死一生的地方,終于知道了它的名字!
接着,他們跟着老者吃力地往上走,來到茅草屋裡面。
這是一個隻有一個人高多一點的茅草屋,屋前有個小草坪,草坪上有三五隻雞在低頭咯咯咯咯地啄食。
草坪邊上有幾棵果樹,有桃樹、梨樹、楊梅,還有一棵雞爪糖樹,此時正是成熟的季節,一個個果實挂在枝頭,随風搖曳,看得大家直流口水,恨不得把這些果子連樹都一股腦兒吃下去。
可是,西言家的人畢竟是有教養的人,就在這樣極度饑餓的情況下,也不會伸手去摘一個,除非得到主人許可。
小狗狗見主人将這些人迎了上來,也就不再叫了,反而跟着他們三個人屁股後面搖着尾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老友一樣,一會在這個腳上嗅一嗅,一會在那個褲腿布條上蹭一蹭。
大家看着它,也像是看到自己的狗狗一樣,親切無比。
屋子裡陳設簡單,進門就是一個小堂屋樣的,靠裡的位置擺着一張四方桌,桌子旁邊是三條長凳。門口這邊,有一個又高又圓的王通,裝着些苞谷、豆子、高粱。
堂屋牆上挂着幾個棕條做的蓑衣,還有兩個無邊的草帽。
大家看着屋裡的樣子,不由得回想起了紫煙坪老家,是啊,這一趟出門,曆經了九死一生,縱然算是一番災難,可是在家裡的人,說不定正在為他們的失蹤而悲恸呢。
“你們坐會,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老人家推開堂屋後面的一扇門,走進了裡間。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有默默地坐下來。
大兒子解開三兒子腳上的布條,看見傷口已經好多了,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結痂。
看着這個樣子,他幹脆取下了布條,讓傷口自然露在外面,這樣可能還會長得快一些。
不一會兒,老人家搖搖晃晃端出了一個甑缽,裡面是一些稀得不能再稀的湯湯水水,放在桌子上說,“就這麼些了,你們将就将就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