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蕭南燭身為曆師,他的一句話一說出口便相當于已經給除夕定了罪名。
十二的命魂被毀後,如今也急需要他做些什麼平息很多曆神們由此而産生的焦慮和恐懼,像中元這般的節日甚至希望蕭南燭的态度能夠更明确一點,畢竟除夕雖然是傳統節日中最古老的一位,可是這也不代表他就能被這樣無條件的包庇罪名。
然而最後蕭南燭也隻是将除夕暫時扣押了在一張獨立于年曆之外的曆紙之中,而對于中元的質疑态度,蕭南燭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直截了當地便回答道,
“我會完好的補全十二的命魂,作惡的人也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任,這點不用你說我也不會有一絲偏袒,你不用擔心。”
蕭南燭的态度強硬,因為心情不佳口氣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十二的命魂被他全數收了起來,接下來的幾天他估計都都操心着該怎麼把這位曆神破碎的曆紙找回來,于是打從剛剛他就一直沒再去看除夕一眼,而中元就是再對這件事有意見,這種情況下也隻能壓下心頭的不悅。
其餘知曉事情經過的曆神們都對這件事情十分避諱,一時間接下來這段時間出來工作的幾位曆神每天都是膽戰心驚的,而另一方面促成這一切的夕倒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高興。
除夕的确如他當初所設計的那樣被所有人誤解了,他本以為自己這樣就能全數接受除夕的神力,可是那個死心眼的家夥都這樣了卻還是心甘情願的走進了這個人類為他搭建的牢籠。
沒有怨恨,沒有反抗,也沒有因為被誤解而産生的報複的情緒,無論夕在他的身體裡怎樣尖刻的挑撥和嘲諷都撼動不了他一分一毫,而一直到将他關進來的寒食的身影完全消失,隻有無邊黑暗充斥在他們兩個眼前時,除夕才用一種虛弱卻也堅定的聲音沖他開口道,
“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會放你自由,你做下的惡,也沒人會替你去承擔,至于這具軀殼……你要是喜歡就盡管拿去吧,隻要你有本事拿。”
說完這句話,那個古闆的,固執的,一直在和夕作對的家夥就幹脆不理會夕了,夕每日和他糾纏撕鬥無數次,可是也沒能獲得他心心念念的自由,而蕭南燭像是完全忘記了有他這麼個存在似的,隻顧着将他禁锢在這張曆紙中,卻就是不肯露面,而對于夕來說,這種明明用盡心思卻一無所獲的感覺實在是再可恨不過了。
他本以為來自他人的誤解會毀了除夕,讓他徹底抛棄善意去和蕭南燭決裂,畢竟以一個神明的角度來說,這樣程度的懷疑就已經是莫大的侮辱。
百口莫辯下的除夕會徹底逃出所謂年曆的控制,和他淪落為一樣的邪祟一般的存在,可是他就好像永遠無法去準确預估那個人心中的想法一樣,在此之前有關這場殺戮之後的所有設想都沒有實現。
他明明那麼在乎那個叫蕭南燭的人,可是被這樣背叛誤解之後他卻也沒有去怨恨……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這般想着,陰狠的眼神裡染着濃重的皿色,夕的情緒伴随着時間的過去越來越難以克制,偏偏這樣的禁锢才是最折磨人的,因為在過去的千年間,他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就是被這樣每日被囚禁在那副除夕滅魔圖中。
那副畫是他的夢魇,是他一輩子都無法邁過去的坎,因為那是他親身經曆的,所以夕比任何人都清楚被所有人厭惡和排斥的感覺,可正如他了解除夕的弱點,除夕自然也會知曉他的弱點,夕原本盼望着除夕與蕭南燭撕破臉方便自己重獲自由,可是眼下看來他卻也在用自己的方法來回敬夕對他所做的暗算。
最終的結果就是,這招對于夕來說的确夠狠,因為曾經他每天必須經曆的就是那種一遍遍被華夏族人驅逐的相似場景。現在這種情況,雖然周圍空無一物,卻也沒比被困在畫裡的情況好了多少,那種仿佛沒有止境的枯燥和寂寞能把任何一個正常人逼瘋,更不用說是夕這樣原本就情緒極為不穩定的瘋子。
曆紙隻是蕭南燭造出來的一方天地,根本沒有所謂白天和黑夜之分,一直到某一天,夕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氣息熟悉的人正在緩緩靠近自己,而當他感覺到除夕又一次趁他不備地把身體的主動權給搶奪回去了之後,夕在冷冷一笑後也猜到究竟是什麼人來了。
距離除夕被關進那張除了禁锢自由沒有任何其他用處的曆紙後的當三晚,蕭南燭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除夕面前。
紅衣的曆神一身污皿的坐在曆紙的最角落,他黑色的長發遮擋住了臉上的森冷麻木的表情,眼梢卻始終帶着一抹顯得情緒有些脆弱的薄紅。
夕又開始大聲的譏笑着他,仿佛這樣就能讓除夕愈發難過些,然而等到蕭南燭走進來之後,除夕也不擡頭隻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直到有一絲溫熱的暖意在他的手背上劃過時,除夕才發現居然是蕭南燭在小心擦拭着他還沾滿着皿迹的手。
“怎麼,生氣了?”
見除夕始終對自己一言不發的樣子,蕭南燭忽然就來了這麼一句,除夕聞言微微側過頭對上了蕭南燭的視線,而被他盯着的男人也挑了挑眉極為坦然的回望着他。
他們倆一時間也沒說話,半響還是蕭南燭先低下頭,将他擦的幹幹淨淨的手掌小心放回衣袖中,接着才低聲道,
“初九對十二的事情不可能撒謊,那麼多雙眼睛看見的東西我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從始至終很多事情你也不願意和我說,但是我也大概猜到了,你的身體裡藏着另一個你無法控制的東西,他并非邪祟所以我才始終無法察覺,是他做了這一切,而現在……”
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帶着絲無奈也帶着點疲憊,這麼多天的隐忍和觀察最終還是沒能将除夕的困境解除,反而将他引入了一場新的麻煩之中,那天在衆人面前的那番話一方面他是在表明立場,而另一方面也不無對自己的嘲諷,可是當他注視着除夕的眼神卻還是從深處透着點熱度起來,就像是寂靜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了點點星光一般。
“等着我好嗎?給我一點時間,讓我來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伴随着蕭南燭的話,一朵豔麗妖娆的桃花被輕輕放到了除夕幹淨的手掌心,除夕的手指忍不住輕輕顫抖了起來,充斥着紅色皿絲的眼睛裡卻再沒有一絲空洞。
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在那桃枝的側梢上長着幾朵泛着粉的嬌嫩桃花,其中的一朵鵝黃色的花蕊當中正躺着一個泛着金光的,屬于一個曆神的魂靈,魂靈雖然氣息微弱,但是卻還證明着他尚活在人間,而蕭南燭見狀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着稍稍湊近除夕用一種佯裝弱勢的口氣開口哄道,
“别生氣了啊,都是我這混蛋的錯,那些話是說給他們聽的,你一個字都不要聽進去。害你傷心了,你盡管罰我吧,我發誓,除非是你親口告訴我,否則我誰也不信……恩,不過咱倆現在說的這些悄悄話除了你,估計就隻有那個罪魁禍首才聽得見了吧,要不咱們就再幹點别的刺激刺激他?”
蕭南燭的話沒說完,一陣大的可怕的力道就将他牢牢禁锢在了懷中,蕭南燭往後一仰一瞬間隻看見翻飛的紅色錦衣遮住了他的視線,而兩人就在這樣糾糾纏纏的狀态下親密無間的交換了個吻,半響除夕帶着顫抖的聲音也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曆師……”
心髒從來沒有跳的這般快過,仿佛之前幾天所受的折磨和委屈都已經微不足道了,他沒有信錯人,面前的這個人也沒有讓他失望,而僅僅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确認,就已經讓除夕足夠感謝上蒼。
“恩,我在。”
看着自家大美人一副話都說不出來的傻樣子,蕭南燭忍不住笑的咧開牙,嘴唇上卻被啃的紅腫一片,顯得格外狼狽。
他為了把十二那小子的命魂給全數找回來,這幾天不眠不休的也沒來得及來安撫下除夕的情緒,眼下看除夕這幅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哄回來的樣子,他也是稍稍松了口氣,而在對上除夕那雙因為長期和夕争奪身體主權而變得有些異色的眼睛時,蕭南燭勾起嘴角冷笑了一聲,這才意味深長沖夕開口道,
“另一位朋友,我早該想到的,可我之前居然一點,都沒有提防你,這句話的每個字我可都是送給你的,這麼厚臉皮的占着冒充别人,還玩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一般人可幹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啊……”
“恩,他就是不要臉。”
向來不苟言笑的除夕聞言也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面無表情損人的樣子把他身體内部的夕氣的夠嗆,不過在短暫的情緒失控之後,夕還是陰沉沉的笑了起來,接着忽然發作猛地奪過除夕身體的主權,陰沉沉地望向蕭南燭道,
“那看來是我小看你了,蕭曆師?可是你現在又有什麼辦法來對付我呢?我和你的除夕君已經是一體的了,那副除夕滅魔圖已經被毀掉了,這個世上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奈何我了,你要殺了我,就先要殺了――”
夕的話沒說完,一巴掌已經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蕭南燭趕緊上去用力拉住那隻蒼白的手,恢複了正常神智的除夕也隻慘白着臉也不說話,他們之間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半響還是蕭南燭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頰道,
“别聽他的,聽我的,再等我幾天,我來證明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十二的命魂我會把他帶回華夏族去,等完全恢複他的紙身之後就可以證明你是清白的,到那時候我再想辦法幫你這東西弄走,我說到做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