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薰捂着臉看着他,舌頭輕輕往後舔,雖然夠不到,不過好像疼的地方确實就是那裡。
母親在懷阿遙的時候也長過智齒,大夫曾跟她說如果父母有,孩子也長的幾率比較大。澹台薰當初隻是聽着,以為要年紀很大才會長,故而這幾天沒有想過是長智齒了。
“這個年紀也會長麼?”
葉池道:“這個因人而異。”
她沉默了一會兒,“要拔掉麼?”
“你再張開嘴給我看看。”
澹台薰聽話地又張開嘴,這回葉池低頭看了好一會兒,微微蹙眉。澹台薰的貝齒又白又整齊,很精緻,唯獨下面的兩顆智齒看起來有些突兀,一顆長出來了,另一顆剛剛冒尖,難怪她會覺得難受。
“我知道一個大夫很擅長這個,過幾天帶你去如何?”
澹台薰想了一會兒,她沒拔過牙,準确來說是壓根沒怎麼看過大夫,回回徐大夫上門給阿遙看診的時候,都覺得這父女倆身體好得不可思議。
葉池以為她是怕疼,搖頭輕笑道:“大夫口碑很好,應該不怎麼疼的。”
澹台薰終于點點頭,悶了一會兒,小聲道:“那你陪我去。”
葉池愣了一下,霍然間覺得眼前的小姑娘開始依賴他了,喜滋滋地将面吃完了。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澹台薰知道他晚上視力不好,想要送他,可葉池說不用,提了四盞燈回去,像個發光體似的走了。
長素提着燈站在街口,老遠便看見那閃閃發光的葉池走了過來,連忙上前道:“公子你可算回來了,方才廉王殿下讓人送來一封信,說讓你趕緊看看,我已經放在你的書房裡。”
“好。”葉池點頭道,“你去給季大夫傳個口信,問問他何時有空。”
長素愕然道:“公子有哪裡不舒服麼?”
“沒有,是阿薰長智齒了。”
長素聽罷這才松了口氣,領着他回府,随後去廚房燒水了。葉池回到書房後打開了廉王的那封信,仔細看了一遍,不由皺了下眉。
先前許之煥托澹台薰交給他的那封信,說的也是這件事,不過事情發生的順序是一前一後。
二王爺懷王是錦淑公主的同胞哥哥,一直對京城這個地方有偏見,因為他隻比廉王晚出生幾天,結果對方是攝政,而他隻是個普通的王爺。他之前便送來好幾封信催促公主回封地,可錦淑公主遲遲未歸,于是就親自上門來要人了。
衛國的藩王沒有兵權,在封地之中也有人監督,不能任意妄為,是以便換來了可以滿天下亂跑的特權,反正也造不了反,跑就跑呗。
偏偏懷王入京的時候撞上了錦王,兩人之間本就水火不容,誰也不肯讓路,還沒到京城就杠上了,手下的随從吵成一片,後來不知是誰吼了句“來咬我啊”,另一方就真的放狗了,場面亂得雞飛狗跳,于是兩隊人馬都被扣在了封州。
如果單看這件事,實在是滑稽到了荒唐,但先前許之煥送來的信,卻是給葉池提了個醒。
信的内容也很簡單,說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廉王對弟弟的小錯總是罰得不痛不癢,要是不想以後被人抓住把柄,還是早日解決掉這件事為好。
葉池知道這個同窗的官場經驗比他豐富,況且攝政王本就是一個尴尬的位子,故而第二天便去找廉王商談了此事。
今日恰逢休沐,小皇帝一早便去選新的太監去了。葉池到達王府的時候,廉王正扶着額頭坐在正廳中等他,看起來有些疲倦。
“殿下,封州的州牧軟硬不吃,況且有百姓也牽扯進去了,我們暫不知具體情況,或許不那麼好解決。”
他這句話便是暗示了讓廉王從重處理。錦王的性格一直難以把握,從前也得罪過一些人,但都是口舌上的,最多也不過是罰俸祿或者軟禁個幾天。如今是真的有人被傷着了,雖然在魏浒那件事之後,太後和孫餘那邊的氣焰消了下去,但難保不會有人借此大做文章。
廉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卻沒有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封州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我們得到的消息或許不夠準确。本王不能離京,便派你去一趟封州可好?”
葉池沉默了,俯身行禮:“殿下是深明大義之人,素來公私分明。微臣始終不明白,為何在此事上您總是有所顧慮?”
京城這邊要領人再簡單不過,直接讓這邊衙門的人去領就好了,就算是王爺,傷了人照樣是罪。如果是由他去領,等于是要封州那邊直接将人放出來,且不談封州的州牧有多難對付,光是這個行為便會落下話柄。
廉王沒有答話,緩緩站起身來望向窗外,背對着他道:“就當本王請求你罷,先把人要回京城再審,至于陛下那邊我會去說。”
葉池沉默片刻,“何時啟程?”
“等你準備好就行。”廉王淡淡望了他一眼,眸子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怅然,竟有幾分像是愧疚,“我會給你安排一隊人馬,找幾個身手好的護送你。”
葉池點點頭,雖然他不是很樂意但也并非沒有策略,微笑道:“高手倒是不必,微臣想請求帶上一個人。”
廉王看了看他,“什麼人?”
***
葉池離開廉王府後,簡單了解了一下封州那邊的情況。封州離京城雖然不算遠,但目前能知曉到的案情實在有限,也不确定究竟傷了幾個人,隻知沒有出人命,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封州州牧的為人也好調查,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不畏權貴,但在了解此人的過往之後,葉池又覺得懷王與錦王一同被扣下,不似表面上那麼簡單。
他臨走前請廉王寫了一封信,但沒有解釋什麼,拿着一堆文書回家之後,長素前來道:“公子,我去季大夫那裡問過了,他說明天就有空。”
葉池微笑道:“那好,我明天就帶阿薰去。”正好也有事情要告訴她。
長素見他拿着這麼多東西,便幫他全部搬到書房,收拾到一半聽見有人敲門,竟是錦淑公主來了,眼眶紅紅的,估計是聽說了哥哥在封州被扣下的事,面色極為不好。
長素連忙将她請進去,又給她倒了杯茶。與公主一道來的不過兩個侍女,看樣子來得很急,她捧着茶杯歇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的樣子,擡頭問:“葉大人呢?”
“葉大人在書房。”長素抓了抓腦袋,“我現在就去請公子來。”
公主閉着眼睛繼續坐着,倒是身邊的兩個侍女一會兒看看這一會兒看看那,托着下巴道:“殿下,這裡也不像有女人住過的迹象,看來外面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啊。”
錦淑公主此刻實在沒有心情聽這個,依然合着眼,片刻之後葉池到了,她忙問:“葉大人,可有封州那邊的消息了?”
葉池知道她來也是為了問這個,微笑道:“懷王殿下暫時無恙,公主不必擔心。臣不日便會出發,将他們二人接回來。”
公主聽罷松了口氣,她知道哥哥無恙,也清楚葉池說的話有一半是在安慰她,但無論如何她是懷王入京的理由,若非她不肯回去也不會出這麼大的事。
葉池看她依然沒有離去的意思,問:“不知臣可否拜托公主一件事?”
錦淑公主眸子一亮:“何事?”
“寫一封信給懷王殿下。”葉池解釋道,“如果想把他平安從封州帶回來,态度是關鍵,所以要請你幫一個忙。”
公主點點頭,照着他所說的提筆寫了封信,末了突然道:“葉相會不會覺得,本宮不願回去實在任性?”
葉池沒有答話,隻是将信接了過來,旁邊一個侍女實在看不下去了,嘟着嘴道:“要不是懷王殿下逼着公主嫁人,我們也不會千裡迢迢躲到京城來……”
小丫頭說到一半被公主瞪了一眼,立即不敢再往下說了。葉池依舊沒說什麼,隻是有些尴尬地笑笑,誰知門房那邊又說澹台薰到了,幾人都很驚訝。
一般沒什麼特别的事,澹台薰是不會主動上門找他的,也就是說肯定出了什麼事。葉池連忙前去,瞧見澹台薰捂着半邊臉站在門口,咬着唇不肯說話。
“疼麼?”
澹台薰搖搖頭,不肯把手放下來,直到葉池拽着她的手,才露出被她捂着的半邊臉。
好像……确實有點腫。
葉池吩咐長素送公主回府,随後将澹台薰帶到偏廳,有些心疼地端詳着她的臉,讓她張開嘴,可這回她死活不願意。
其實若隻是普通的疼,那她完全能忍,從兒時習武到現在,不知摔過傷過多少回了,偏偏這也不能完全算疼,又酸又脹,連說話都很難受。
“酸……”她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個字。
“我知道我知道。”葉池忍不住笑了,“明天就帶你去大夫那裡,然後就不酸了。”
“真……”
“真的。”
澹台薰這才滿意地繼續坐着,可她還是疼,雖然不吱聲,但葉池光從臉色就能看出她有多難受,估計也沒吃什麼東西。
那邊的長素前去送錦淑公主,可回到堂中卻不見人了,連忙追了出來,看見公主正在往偏廳的方向走,驚得不知該怎麼辦。
葉池坐在澹台薰的旁邊,忽然被她推了推,看她指了指門外。他不理解澹台薰想說的是外面有人來了,以為她疼得受不了,遂将手伸了過去,“你要是真的很難受,你就咬我?”
澹台薰搖頭:才不要。
葉池沒辦法,隻好抓起她的一隻手覆在自己的手上,冰涼的指尖觸碰着他的手背,分明是這麼小小的手,有時他真的很好奇她的力氣都是哪裡來的。
“疼的話可以捏我。”
澹台薰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仍然搖頭,但突然疼得難受,被他握着的手下意識地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疼!
葉池蓦地捂着嘴,低聲吸了口氣。澹台薰震驚地望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滿臉愧疚。
“不疼的。”葉池搖搖頭,給她一個安定的笑容,“真的。”
澹台薰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覺得他定是哪裡出了毛病。
門外的錦淑公主方才想來找葉池道别,但轉了一圈沒看見人,走近偏廳的時候聽見有人說話,便舉步走了過去,正巧聽到葉池的聲音。
“真的不疼,你掐吧掐吧,我喜歡。”
她的步伐突然間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