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蕭浪身上,眼底帶有擔心和無奈。
他們這些天一直在陪着蕭浪,當然知道最近這幾天他的心裡到底承受着怎樣的折磨,尤其是此時,面臨抉擇的時候。
希望,有時候也是一種折磨。
正如此時。
直面生死!
沒有人願意直面生死,趨福避禍是每個人的本能,但是現在――
蕭浪不得不如此!
“呼!”
深吸一口氣,蕭浪神色凝重,拱手行禮:
“還望前輩指點。”
哪怕是禍,也要抗!
原主倒是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仿佛,他這個境界,早已看破生死與紅塵,隻是純粹看在孫無極和蕭浪關系的面子上,痛快道:
“第一種辦法,源自她自身。”
“說起來,千魂族的這天賦神通,也算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弱者死,強者生。不僅是在前中後期的争搶和互相吞噬,更在于最後,當九個分身隻剩下最後一個的時候,她本尊的神魂将在這一刻化為完整,那時,才是最兇險的時刻。”
“誰赢,誰将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
最兇險的時刻!
蕭浪聞言,眼瞳一亮。
明白了!
原主第一句話中的“她”,指的是甯芙兒,第二句,則是金巽老祖!
生死見真章,就在最後!
當然,這前提是,所有分身中,最後活下來的是甯芙兒才行,這種可能才能存在。
最後一刻,見生死!
如果甯芙兒赢了,當然萬事大吉,可一旦輸了……
“不,一定不會輸得!”
蕭浪強行讓自己不在這個不好的方向想下去,眼丢精芒灼灼。
這樣看來,機會還是很大的?
似乎不如自己想的那麼嚴重?
蕭浪有些驚訝,反複思索着原主的這番話,而還未等他想出個究竟,隻聽原主的聲音繼續傳來:
“不過這個辦法,嚴格說起來,并不能算是徹底解決你的問題。”
“因為哪怕人活下來了,甚至吞噬了她本尊的傳承記憶,但也存在着一個弊端。”
弊端?
蕭浪一愣,神色重回嚴肅。
能被原主特地提及的,肯定不是尋常的東西。
果然――
“你的那位朋友,極有可能在反客為主之時,沾染上千魂族的特性,擁有她的天賦神通。”
原主此言一出,衆人微微一愣。
擁有千魂族的天賦神通?
意思是,以後可以用此來躲避災劫,甚至不死?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蕭浪第一時間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當他突然想到原主之前關于千魂族的一些介紹,臉色蓦地大變。
擁有千魂族的天賦神通!
這豈不是意味着,甯芙兒,将會變成千魂族的一員……
她的生死,将會受到千魂族老祖的控制!
“不行!”
“這樣肯定不行!”
蕭浪立刻搖頭,這時,戒元等人也終于想到了這一點,面露躊躇。對他們來說,這方法似乎是可行的。
但是,蕭浪肯定不會同意。
讓别人的意志決定甯芙兒的生死?
這一點,他絕對不會妥協!
原主倒對蕭浪如此激烈的反應一點都不驚訝,或者說,他已經看破紅塵,風輕雲淡,一挑眉,道:
“不行啊?”
“那我就給你說說其他各種。”
“既然你不想讓你的那位朋友受到千魂族天賦神通的沾染,那麼,就必須要讓她的神魂保持純淨,這其中有兩個辦法可以做到。”
“第一個,就是轉世。”
“放棄這一世的所有,轉世重修。這樣做,定然可以使得神魂純淨,不再受千魂族天賦神通的影響,在投入輪回之後,它自然會再選擇另外一個替身。”
“不過轉世這種事,很難掌控和把握,哪怕是在永恒大陸,也無人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尤其是在下界……我估計,有個三成的可能性,應該不錯了,因為你說過,她的境界稍低。”
“如果能活下來,有機會蘇醒前世記憶的話,這麻煩就算徹底解了。”
轉世!
隻有三成的可能性!
蕭浪聞言精神一震。
這個概率大麼?
聽上去似乎挺大的,可是要知道,這百分之三十的成功可能性就意味着,有七成的可能失敗!
并且――
“敢問前輩,她能蘇醒前世記憶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蕭浪面色更加凝重。
原主聞言,搖搖頭:
“這個不好說。”
“轉世,最重要的不是能否活下來,就是記憶問題。當然,如果你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幫助她恢複,機會還是有的,但是,若她隻是一個凡人的話……再次身死,哪怕還儲存着前世記憶,恐怕也無濟于事了。”
蕭浪眼瞳微微一縮。
他明白原主的意思――
三成的轉世成功率,這還不是最低的,最關鍵的,是甯芙兒的記憶是否能蘇醒!
她何時轉世成功?
何時覺醒記憶?
若真的成了凡人……一個凡人的生死,可是相當普通的,連意外夭折都有!若是甯芙兒真的轉世成功了,自己又怎麼知道她的成功,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這些,都是難點!
而如果甯芙兒在覺醒前世記憶之前,是為凡人,因為某些災禍橫死,那就不隻是難點那麼簡單了――
那是絕望!
這風險……
蕭浪内心沉悶,一時間無法做出表态,沉吟了許久,終于:
“晚輩還想聽聽前輩的第三種辦法。”
蕭浪沒有做出決定,顯然是心有思付和顧慮,原主也一點都不意外,繼續道:
“嗯,好。”
“正如我剛才所言,要想徹底擺脫千魂族天賦神通的影響,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從法則層次抹殺它。”
“如果你能找到幫手,在你那位朋友面臨最後一戰的時候,幫助她湮滅本尊神念和天賦本能,那麼,她自然也就能夠恢複自由。”
“這種辦法的難點,就在于如何抹殺那本尊的本能了。畢竟,那是法則層次的力量,對你來說,這力量的層次,太高了。”
法則層次的抹殺!
這就意味着,出手者必須擁有法則層次的力量!
蕭浪眼瞳猛地一亮,立刻擡起頭來,但這一次,他看向的不是原主,而是站在後者身邊的孫無極!
雖然對法則力量一無所知,但是蕭浪知道,孫無極煉化的那三枚神果中,就蘊藏着法則之力,要不然的話,三枚神果也不會被稱為法則神果了!
孫無極立刻捕捉到了蕭浪眼底的熾熱,精神一震,下意識就要開口:
“我當然……”
但是不等他把話說出來,卻又被原主打斷了。
“他還沒有這個資格。”
“唯有徹底掌握了這方世界,他才能真正參悟法則的力量,這也算是我的本體給他留下來的一個小小考驗吧。”
“法則的力量,不是那麼容易掌握的,哪怕是初始境巅峰,掌握它的也不多。原始境和初始境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它。”
“希望,你能找到值得信任的幫手吧。”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原主的語調明顯快了許多,更加輕松明快。顯然,他能做出的指點,就這些了,說完這些話,他就要離開……
或者說消失了。
鎮守此地數十個時代,找到适合自己本體的傳承者,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果不其然。
“我要走了。”
“再也不見。”
原主語氣平靜,對孫無極說完這句話,也不等後者又任何回應――
呼!
就在衆人驚訝的注視下,原主的身體驟然化為一片光點,消散在這片虛空之中,孫無極甚至都來不及和他道别。
原主,消失了!
作為“滅”的一念分身,他的消失,當是永遠的消失!
衆人驚愕。
孫無極不舍。
至于蕭浪,原主的消失的确讓他驚訝了一下,但是立刻,他的神念又重新沉入之前那個艱難的問題――
孫無極,無法出手!
尋找到合适的幫手?
誰能幫到自己?
原來,法則之力,竟然是唯有原始境強者才能參悟出來的力量,初始境還做不到!
這下界,真的有堪比原始境的存在麼?
蕭浪心起茫然。
因此,他也沒有看到,正當原主說孫無極無法成為他的幫手之時,似乎朝金九看了一眼。但也隻是一眼而已,輕描淡寫,沒有引起蕭浪的絲毫注意。
天地間,一片靜默。
原主走了。
就在他離開的這一瞬間,衆人立刻感應到,一股龐大的斥力突然于這方天地間凝化,就像是潮汐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來,要把他們推離這方世界。
通古天地,在排斥他們!
本能的排斥!
與此同時,他們更清晰的感應到,遠處,就在他們剛剛來到這方天地落定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門戶――
離開的門戶!
不止是離開通古天地,更是直達離火大世界的門戶!
他們,可以出去了!
終于,自由了!
一時間,戒元等人眼眶充盈淚水,充滿感激地望向蕭浪。
在本源之地足足連續奔逃一兩年的時間,随時承受着大祭司帶來的緻命威脅,他們飽受肉身和心靈的壓抑,已經持續太久了。
直到――
今天!
而今天的這一切,都是蕭浪帶來的!
他是斬殺大祭司的關鍵,沒有他,恐怕在場所有人早就死了!
感謝?
他們當然想要感謝,隻是,當看到蕭浪緊縮的眉頭和凝重的臉色,他們一時間哪敢打擾?
原主,并沒能給蕭浪一個最為滿意的答案。
四個方案。
難度。
兇險!
生死抉擇!
都有隐患和難處,并且是最難的那種!
他們完全能夠感同身受到蕭浪此時的感受,因此一時間,他們甚至不敢打擾蕭浪,生怕攪擾都他的思緒。
直到,周圍空間傳來的壓迫感越來越強。
孫無極看着一臉沉思的蕭浪,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終于打破平靜。
“徒兒,别想這麼多了,咱們先回家。”
“或許,你的師祖還有其他辦法呢。”
回家!
蕭浪聞言,心頭微微一震,似乎這才意識到當前的局勢,眼瞳亮起。
他們,可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