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唯一場雪
逃離不了的,躲避不開的,無法忘懷的,不可避免的,我們隻有試着接受,想着解決,或許根本就沒有我們所想象的那麼糟糕。
剛走進九點就被一邊的侍者叫住。手裡的兩個禮盒和過去幾年的包裝一模一樣。
“姐姐,生日快樂!”三年時間,憚赫也已長高不少。隻是一見到千裡的性子從沒變過,迫不及待地跑到千裡面前。“咦,還有人比我更早送禮物?”
“恩......朋友送的。”這幾年付家再也沒有遷入自己與憚赫的生活,平靜地連自己都覺得不真實。“憚赫,有沒有回去看看爺爺?”
憚赫點頭,知道千裡不喜歡爺爺家,也沒有說太多關于爺爺家的話。“晉爺爺也來了,今天的人很多。”
成年時的慶祝自己還可以理解,這次是怎麼?
果然是很多,念家全部的人都出席,連晉家老爺都來了,隐隐感覺到有什麼事要發生。再尋找尋一遍,晉長歌不在。“憚赫,外公有告訴你什麼嗎?”
“沒有,但是舅舅他們好像很高興。”說自己快要當小叔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走到衆人前不着痕迹地打過招呼,就帶着憚赫一同坐下。
“長歌應該快趕過來了,這幾天都在國外出差。”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自己一老頭看媳婦是越看越着急。那時候千裡還小,雖然現在也算還小,但總歸是成年了。長這麼讨喜的俏模樣,虧自己的媳婦們提醒,不然就怕小兒還未追到,人就被騙走。所以,“今晚,就商量下吧。”
然而,好事總會有半路出差錯的狗皿。誰也沒想到幾年不見的付家人會這時候出現。看帶了不少人的架勢是想大動幹戈。
“千裡和憚赫也打擾了念家多時,現在也是時候會付家了。”付老輕敲幾下拐杖,自是不怒而威。
“付老真愛說笑,我念家人何時會生分到用打擾這個詞。”走上前,笑意全無,兩人針鋒相對。
平靜了這麼多年,也逃避了這麼多年。念家再有心偏袒自己和憚赫,自己和憚赫身份上總會讓念家理虧。“憚赫,會怕嗎?”
九歲的年紀,還是會猶豫。他不明白的事有很多,不知道大人的恩怨,隻知道隻要可以姐姐在一起就好。“姐姐會和我一起嗎?”
“會,但不會永遠在一起。”然後,牽着憚赫,一步步走出念家的庇佑。
“千裡......”
“外公外婆,我躲在念家夠久了。”剩下的,該讓我自己走完。
“爺爺,為什麼不攔住她?”
“有些事必須由她自己解決。”
“罷了念老爺子,我晉家的親還是要結的。兒孫自有兒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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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都沒回過付家再見過付老爺。坐在同一輛車上,無話可說的寂靜讓多年來經受膝下無子的付老爺已是懲罰。漸漸蒼老的容顔,衰敗的身體,由不得自己不為付家的以後考慮。
“憚赫會慢慢長大,付家以後終究終究是要他承擔的。”沒有看身旁的千裡,老人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
良久,坐前的司機又感覺到身後的氣氛靜默冰涼,被氣氛壓迫地虛汗直流。
“我不想讓他像父親一樣。”靜靜開口,手一下一下拍打懷中還在沉睡的人,眼神複雜。在以為千裡不會再開口時,她擡頭直視從父親母親離去就開始快速衰老的老人,眼神堅定,“您的目的是我,我答應你的條件,憚赫必須由我來負責。”
憚赫果然是她無法自私的弱點,目的達到了,心卻像當年她對着自己哭喊時一樣不忍。“千裡,爺爺也是......”
車停下,千裡抱着憚赫在下車前,回頭,“就算這樣,爺爺,我還是永遠不會原諒你。”
那種眼神,多年後的第一聲爺爺,卻無端地令人寒心。老人閉上雙眼,再也沒有言語。
“姐姐,到家了?”憚赫醒來,千裡坐在自己身旁愣愣看着自己。不安驅動自己立刻起身抱住,“姐姐?”
沒有得到回答,憚赫更加緊張,手中用力更甚似乎隻要得到哪怕一聲的回應就可以平息他的恐懼。然而,千裡隻是反複地拍打憚赫的後背,一言不發。
“姐姐,姐姐......”孩子氣地哭喚,越加大聲。
憚赫,不哭。開不了口。幾時開始已經無力再安慰,因為自己的疲倦還是因為自己的介意?如果沒有憚赫,母親和父親會不會一直安好,不會被發現。或則,現在的自己不會這樣失去自私的能力而由不得自己。明明自己最疼愛憚赫的,明明是唯一的弟弟。但是付千裡,你已經無法救贖了,你才是殺死你父母親的兇手。
“千裡,你在幹什麼!”付延熙奪門而進,眼前詭異的畫面令人心驚膽戰。
任懷中人哭喊,視若無睹,雖然安撫着,卻不帶任何感情。眼神空洞散亂,毫無焦距。
從千裡懷中硬是拉開憚赫緊緊攀附的手,抱起憚赫。“他還小,不可能可以像你一樣做到冷漠淡情。”
緩緩擡頭,開始笑地莫名其妙,“付延熙,如果你是我,你的親人對你有非分之想,你的父母親因你而死,你還會如何?”
房裡隻有憚赫斷斷續續的抽泣,付延熙的震驚,千裡冷寂離開的背影。
漫無目的地在唯一一條通向馬路的通道上走着,累了就直接坐在一旁的草坪上。壓抑太久,發洩到不知輕重,連憚赫也不去顧及,明天後天甚至以後,不能再親近了。單手覆臉,眼淚真的無法再正常流出。此後,無法自由。
一直以來千裡在自己眼中就有些偏瘦,當嬌小的身軀卷縮成一團,孤弱地更是觸目驚心。隻是一個月不見,就心疼到這種地步。還好,匆匆趕來。“千裡,要去晉家嗎?”
沒等到千裡反應過來,就打橫抱起。内斂的聲音此時毫無平日裡的冷然,似對小孩的哄愛,“禮物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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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沒有去晉家,到達晉長歌自己的私人住處時已是半夜了。
晉長歌所送的禮物是一幅千裡想要很久的畫。她母親的畫,自己隻在父親口中聽說過的畫。這張畫像據父親描述是母親懷有自己的時候夢到的場景。黑夜繁星,波瀾不驚的湖面之上羽毛紛飛,一個身影似有若無。手法娴熟,畫面莫名地讓人感覺到畫者内心隐藏的悲痛。
“勞燕分飛,好像有這種的離别絕望。”右下角的印章在熟悉不過。千裡放下畫,走到莫大的落地窗前,伏在玻璃上,眼淚簌簌落下,玻璃頓時霧水朦胧。“晉長歌,你從哪裡找到的?”
晉長歌脫下外套披在千裡身上。懸殊的身高,差距的體格,瘦弱的身形在晉長歌的外套中顯得萬分柔和。而他等的話卻不是這一句,他甚至不确定千裡是否會對他坦白。最終還是抵不過千裡的偏執,上前并肩而站。
兩人腳下,彌紅燈五彩斑斓,車流不息。隻是沒有了心境,再壯麗美妙的景色也入不了眼。
“去睡吧。”蠱惑般,低沉吸引。
很久沒有夢見的場景再一次入夢,又有些不同。自己的身影就像旁觀者,無能為力地看那場悲劇發生,看憚赫對自己哭喊,看外公們對自己責罵。是被全世界背離一樣難以呼吸的夢,自己無話可說。
眼皮沉重,想睜開也無法張開。頭昏眼脹,有覺得冷。迷迷糊糊中感覺左手上一陣冰涼。
等意識清晰,第一眼便是晉長歌坐在沙發膝蓋放着電腦快速打字的姿态。側過臉,窗簾之外,遮擋不住的白雪一片。
“下雪。”喉嚨幹咳,發出的聲音低啞不成聲。
晉長歌拉開窗簾,世界白雪皚皚。
在晉長歌走開時,不由下床,驚異地發現第一次大雪下得很大,一夜之間就把Z城砌成雪城。伸手,卻看見左手上貼着一小塊醫用膠帶。
見千裡光腳站在冰涼的瓷磚上,眉尖緊皺。“地上冰。”把水晶杯遞給千裡,有把藥一一
對好。
最怕看見晉長歌嚴厲的神情,特别是皺眉。立刻坐上床,把腳丫子懸起。伸手接藥而晉長歌沒有絲毫把藥給千裡的意思。被晉長歌幽深的雙眸看地臉色發燙,為難地張嘴。一邊喝水視線不安分地轉向别處。原來,晉長歌的生活不是單單隻有黑白兩種色調。可奇特的是,天花闆是淡淡到幾近白的那種藍,果然是難以捉摸的人。
突然想起,“我要上課!”看時間,果然是遲鈍到底的人!
千裡緊張地找手機,晉長歌悠閑坐下,提醒她她沒帶手機。在看千裡有種沖去學校的沖動才悠悠開口,“我幫你請假了。”
“那麼,你也請假了?”可以這樣不瘟不火地。千裡有些氣惱,想找到自己的衣服卻無處可找。“我的衣服。”
無論是誰,看自己心儀之人穿自己的睡衣都難抵心中情愫綿綿。晉長歌不着痕迹地偏開視線,連一向沉穩的聲音都出現華麗的性感沙啞,“不需要。”
什麼叫不需要?!!!!!我不需要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