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城,奧斯本家族的宅院門口,一個全身披挂的騎士,騎着疾馳的戰馬直接闖進了庭院之中。
“來人啊,敵襲!”連職業等級都沒有的看門人,差點被戰馬撞到,吓得臉色煞白,稍稍反應過來後,馬上扯着破鑼似的嗓子大聲向屋内示警。
“閉嘴!”騎士極為敏捷地躍下馬來,完全沒有穿着全身甲應有的笨重。他快步走到看門人面前,一手攥着他的脖子,把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看門人的叫聲戛然而止,代之以破風箱一樣的喘氣聲,臉一下子就憋得通紅,手腳慌亂地亂抓亂踢,但騎士全身都裹在鋼甲裡,看門人的掙紮完全隻是徒勞的。
“閣下是誰?難道要與奧斯本家族為敵嗎?”呼啦啦地,屋内湧出來十多個護衛,小心地把騎士圍在中央。領頭的是一個左手斷腕處裝着鐵鈎的半獸人,就是幾天前曾經在城外想要伏擊格裡菲斯的家夥。
自從在角鬥場丢了左手手掌後,半獸人的本名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幾乎所有人都叫他的外号“鐵手”。
“你就是那個叫鐵手的奴隸吧?”騎士随手把看門人扔到一邊,看似随意地踱着步,邊走邊用審視的目光掃了一圈,“啧啧,連個中階都沒有,想靠你們這些炮灰去拼命,我看凱爾是腦子發昏了。”
說完,騎士把頭盔摘下,露出滿頭銀發和一張頗為英俊的臉。
“李特爵士——”鐵手身後,一個跟随凱爾時間最長的護衛,看見來人的長相,一下子驚叫了出來。“小的有眼無珠,沒有認出您來,實在該死。請您稍等一下,我馬上進去通報。”那個老資格的護衛說完,慌慌張張地跑進屋裡找凱爾去了。
剛剛還拿着武器喊打喊殺的護衛們,這一下子都明白了。來人不單是自己人,而且看樣子地位很高。本來遇到這種情況,這些狗腿子們都恨不得撲上來讨好,但騎士剛剛才嘲笑過衆人,不是所有人都能那麼厚顔無恥的,于是氣氛就有點尴尬了。
“原來是李特爵士……真是久仰了,呵呵。”半獸人鐵手原來淡綠色的臉,此時漲得都快變成褐色了,好一陣才勉強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假如鐵手還是當年那個在騰格裡荒原過着半遊牧半強盜生活的年輕獸人,肯定不會如此卑躬屈膝,但現在的他卻非常明白,眼前趾高氣揚的騎士,并不是自己能夠得罪的。
小喽啰們沒聽過李特的名字,作為凱爾的親信,鐵手卻是知道這個人的。
李特爵士是凱爾·奧斯本的表哥。
其母是奧斯本伯爵的親妹妹,父親所屬的家族則已經為奧斯本家族效忠超過了五代人。因為奧斯本伯爵隻有凱爾一個獨生子,李特爵士自幼就被送到奧斯本伯爵身邊培養。而李特也沒有辜負伯爵的期望,不到三十歲便已經晉升為5級戰士。
“既然是自己人,怎麼就不能好好說話,表明了身份,也沒人敢攔你啊。”雖然不敢表露出來,但很多人已經在心中暗罵了。
“李特,你來了!”凱爾·奧斯本興沖沖地跑出來迎接:“有你在,這一次絕對萬無一失。”
“進去再說。”李特打了個眼色,凱爾也發現自己有點孟浪,連忙讓手下們加強戒備,然後與李特進了屋。
……
“所以說,格裡菲斯·加洛林這一次會走水路?”李特聽完凱爾介紹的情況,臉色有點凝重:“你确定嗎?”
“确定。”凱爾信心滿滿:“情報是烏鴉工會送來的,他們可是足足收了我500金龍,想必也不敢糊弄我。而且這也不是唯一的證據,格裡菲斯那個叫維森特的手下,今天采購了很多物資,都已經運到船上去了,這總不能是假的吧。”
“那艘船的船長,能收買嗎?”李特的眼睛稍稍亮了一點。
“我覺得沒必要。鐵手和他的手下昨天打探過,除了船長可能是2級戰士外,其他水手都沒有職業等級,即使收買他們也沒有太大用途,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我還是覺得這樣太冒險了。”李特直接給凱爾潑了一頭冷水:“你都已經是4級法師了,前途遠大,沒必要急在一時。”
“等史東那個下賤的傭兵養好傷,要下手就難了!”凱爾對自己表兄的謹慎很是不以為然,為了說服李特,他又壓低聲音說道:“我父親昨天才送來的消息,鐵丘之戰戰敗後,侯爵大人一回到獅鹫心城就病倒了。現在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加洛林堡那邊肯定也知道這個消息,史東現在絕對不敢離開老巢的。”
“還有,我們派過去的細作,這段時間都睜大眼盯着,并沒有發現有重要人物離開加洛林堡。李特你不要以為我是得意忘形,這次的計劃,我已經做足了準備,完全有把握才把你請來的。”
給李特解釋得越多,凱爾越發覺得成竹在兇。但他不知道的是,因為瑟恩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森林裡,來的時候又是直接變化成飛鳥,奧斯本家族的探子根本不知道這位中階德魯伊已經悄然來到千帆城。
“他們真的隻有一個1級法師,一個3級戰士嗎?”聽完了凱爾的分析,李特的态度也漸漸松動起來。
敵人要真是這麼弱,李特也不介意撈點功勞。跟早晚能繼承伯爵爵位的凱爾不同,父親隻是爵士的李特,想要獲得真正的世襲爵位,還需要多多努力。要真能幫助奧斯本伯爵扳倒加洛林家族,說不定就能直接得到男爵的頭銜。
“錯不了。可笑的格裡菲斯實在是不自量力,雖然走運撿到了個龍蛋,卻妄想跟幼龍共享生命,雖然走狗屎運沒死,但也足足昏迷了三天。這一點,傑拉德導師不會騙我的。除了那個叫安娜的侍女是3級戰士,他另外幾個手下,頂天了不會超過2級,鐵手一個人就能應付。”
“好,那我也不攔你了。”李特終于不再反對,“但是,他們走海路,我們在哪裡伏擊他們呢?現在想要聯絡海盜,也來不及了吧?”
風暴洋外海的珍珠群島,活躍着不少海盜團夥。這些惡棍向來認錢不認人,隻要願意花錢,即使是貴族找他們幫忙也毫不在意。
“不用擔心,烏鴉工會給了我一個情報。有一個地方,他們一定會經過的,我們隻要提早去埋伏就好了。”凱爾滿臉得色地說道。
兩天後,一艘名為“鵝卵石号”的小型貨船駛離了千帆城的港口。
沒有任何人送别,格裡菲斯帶着安娜等人踏上了回家的歸程。
鵝卵石号下水已經超過了20年,雖然保養得很用心,但無論甲闆、護欄還是桅杆,總是給人一種陳舊的感覺,即使三角帆被吹得鼓鼓的,速度也不是特别快。
“安娜,漢森好點了嗎?”站在甲闆上吹風的格裡菲斯,看着慢慢西斜的太陽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比昨天好多了,剛剛吃了碗鹹肉粥,也沒有吐。照這個樣子,再過一兩天應該就習慣了。”
漢森竟然暈船,這是出發時,格裡菲斯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格裡菲斯向來信奉“技多不壓身”的道理,早就逼着安娜等人學會了遊泳,也跟着千帆城的漁船出過幾次海。這一次出行,幾人雖然還比不上從小就在船上讨生活的水手們,但也都吃得好睡得好,沒有任何不适。
但從來沒有坐過船的漢森就沒有這麼輕松了,船一離港就連站都站不穩,吐了個天昏地暗。不過,遊俠的身體素質也是遠勝一般平民,今天是在船上的第二天,漢森已經慢慢開始适應船上的搖晃。
“格裡菲斯爵士,我有事要禀報一下。”鵝卵石号的船長洛克,外貌上完全看不出是個老水手。
略顯文雅的相貌,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幹淨沒異味的衣服,他的皮膚不算白皙,但也不像其他水手那麼黑,是一種健康的淺棕色。
“洛克船長,不知是何事?”格裡菲斯對這位船長的印象很好,也盡量表現得平易近人一些。
“過了前面的海岬,有一處港灣,我們今晚要在那裡停泊。大人您可以趁機上岸休息一下,這一帶也沒有太危險的野獸,運氣好的話還能獵到山雞、野兔等。”
“一定要在這裡過夜嗎?”格裡菲斯盯着洛克,強大的氣場讓這位快要四十歲的漢子額頭都冒出汗來了。
“是,是的……大人。”洛克緊張得都有點結巴了,“那裡有一口泉眼,特别甘甜,我們這些在附近走慣了的船,都喜歡在那裡過夜。因為有這處補給點,船上的淡水就能帶少一點……”
好吧,格裡菲斯終于明白,昨天自己為什麼還能用淡水洗澡了,原來指望着在這裡補充淡水。
以一個人一天消耗半桶淡水計算,船上乘客五人,水手七人,船長一人,合計十三人,四天要消耗26桶淡水。對于鵝卵石号不算寬敞的貨倉來說,确實是太浪費了。
既然途中有這麼好的補給點,沒有理由不利用啊,這也是走這條航線的慣例了。因此,洛克完全沒有意識到要提早告知格裡菲斯。
“大人,您要是不想上岸,也可以留在船上的。補充淡水的事,交給我手下的小夥子們就好了,不需勞煩各位的。”不明白格裡菲斯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嚴肅,洛克心情忐忑地解釋道。
就在此時,遠方傳來一聲鷹鳴,格裡菲斯眯着眼遠眺了一陣,默默看着那頭不知什麼品種的鷹在天空慢慢盤旋了幾圈,然後向着某個方向飛走了。
“那是金雕?我在這條航線走了十幾年,還是第一次遇見,可真是難得啊。”作為一個合格的船長,洛克的視力比格裡菲斯好多了,他甚至能認出那頭鷹的品種。
“洛克船長,前面的海岬似乎有暗礁?”格裡菲斯忽然轉換了話題。
“是的,爵士。”說起自己的老本行,洛克船長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咱們伊利亞半島的情況都差不多,港口不夠深,近海又多暗礁。所以大型的商船都不會沿着海岸線航行,甯願走遠洋航線。您看我們這兩天,遇到的不是漁船就是小型的貨船。”
“既然如此,那請你小心一點,船速再慢一點,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洛克雖然覺得格裡菲斯有點小題大做,但既然是雇主的要求,也不好陰奉陽違,于是便吩咐水手們降了半帆,慢悠悠地駛過了海岬。
而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海底深處,一隻體型巨大的生物,正不緊不慢地跟在鵝卵石号的屁股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