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虎魯之局

　　狐曆七百二十八年，初冬，十月。

　　龐爺無奈地說道“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也知道小乞丐的手腳并不幹淨，偷了一個公子哥的錢，被人吊着打！眼看就要打死了，我隻好過去求情。但是對方得理不饒人，連我也打！這就沒辦法了，我隻好趁其不備，刺死了他。然後逃到了虎魯國。”

　　陽天不解地問道：“既然亡命天涯了，你怎麼又回來了？”

　　龐爺輕笑道：“算我好運，跑到虎魯國沒多久，就有人傳過消息，說我的命案已經消除了，那個公子家犯了罪，全家抄斬。我不但沒罪，反而算是除惡英雄了。于是我又風光的回來了。這一下我的威名就算打出來了。大家都認為我夠朋友，講義氣。所以有什麼事情都給我個面子。”

　　陽天搖頭笑道：“這就是堕落的開始呀，以為自己吃得開，玩的溜，最終被人賣了命而不自知。”

　　龐爺承認道：“當初要早有你的提醒，我也不至于老婆、孩子被殺，最終落個孤家寡人的地步。”

　　陽天見龐爺面色黯淡，似乎回想起他不願面對的往事，隻好勸解道：“有時候你不認命還真不行！這社會就是這麼操蛋，把人逼得總是無處安身。”

　　龐爺輕撫着小彪子道：“這就是我為什麼喜歡和小動物打交道，它們不複雜。你對它們好，它們就對你好！”說到這裡，龐爺忽然問道：“你不叫林小姐一起吃飯嗎？”

　　陽天搖頭道：“我讓小二把飯送上去了，她太引人注意了。我不想惹麻煩！”

　　龐爺歎了口氣道：“金錢和美女其實一點用也沒有，它們隻會給你帶來麻煩。”陽天深為贊同，當前就面臨着林小姐和公孫大小姐的矛盾，以後還不定有多麻煩呢。兩人一邊喝着酒一邊說着閑話，越聊倒是越親近。

　　第二天，兩車三人過了關隘進入了虎魯國。虎魯國與那阿泰國交界處是座大山，名叫天行山。山路難行之極，不過龐爺雇傭的兩個車夫倒也技術高超，如履平地。

　　龐爺一路上給陽天講解着路上的風景，天行山南北綿延上千裡，有百嶺千壑之說，面前過的是八徑之一的鶴脖徑。這條險道窄得隻能過兩輛馬車，兩邊是壁立千丈的懸崖，時不時還有落石從山崖上滾落，讓人提心吊膽。

　　陽天看了看驚險的山路，忍不住問道：“如果在這裡駐兵，那兩國根本就無法開戰。上次林老伯是否就是從這裡逃回利茲城呢？”

　　龐爺低聲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問林小姐。”

　　陽天現在見林小姐有些害怕，所以岔開話題道：“虎魯國的國都在哪裡？”

　　龐爺如同一個盡職的老師一樣，詳細地介紹道：“出了鶴脖徑就到了十平城，再往西北走就到了虎魯國的國都，它叫并度城，十分宏大，比咱們那阿泰國的王城要大一倍。虎魯國的國民大多是虎族人，性格爆烈，常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所以這個國家的事情遠比那阿泰國更跌宕。”

　　陽天深吸一口氣道：“你在并度城是否有熟識的朋友？我想了解一下最新的局勢。”

　　龐爺輕笑道：“别着急！這個國家的情況變化太快了，你現在了解的情況和第二天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所以我們要去做什麼事，不能預計，直接去做。如果今天做不成，也許明天就可以做成了。”

　　陽天郁悶道：“難怪林老伯并沒告訴我其中的細節，不過我很不喜歡沒有規劃的事情。”

　　龐爺輕撫着小彪子說道：“很多事情做好了規劃卻總實現不了，就象這隻神獸一樣，它的出現并不是你能控制的。”

　　陽天無奈地說道：“看樣子我還要适應這樣的生活！咱們什麼時候能到并度城？”

　　龐爺看了看前面路上擋住的大石頭，輕歎道：“如果路上都是這樣的意外，我也無法估計準确的時間。”

　　房子般大小的石頭把道路堵得嚴嚴實實，這讓陽天郁悶異常。

　　簡單協商後，林錦瑟決定原路返回，從其它通道再進虎魯國。陽天則和龐爺決定爬過這個石頭，步行到十平城，然後再雇車前去并度城。約好十天後在并度城的五龍驿站見面。

　　林錦瑟對陽天不跟自己走有些意外，心中暗惱：“難道他想搪塞一下我？然後悄悄地溜掉？這樣的話，這個狼人可真不能信了。不過這樣也好，免得自己的心思還放在他身上。還是爹說得對，隻有一起共事才能看出其人品。”想到這裡，她并沒有多說，直接吩咐車夫趕着馬車回去。兩個車夫早就看出這是個打扮成公子的女人，聽說她一人返回，另兩個男人卻從這裡爬過去，當即高興地答應了。也許路上還能做一場露水夫妻呢？兩個車夫相互看了一眼，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的邪火。

　　陽天對林小姐不聽自己的建議，并不敢強求。在此過程中，他發現自己對林小姐其實有些害怕。所以隻好叮囑她一路小心。

　　林錦瑟倒也沒有埋怨陽天把自己獨自扔下，這在她看來理所應當。就這樣陽天和龐爺幾步竄上了石頭然後跳到路的另一邊了。林錦瑟則坐上馬車往回走。

　　走了五裡來地，見前後無人，兩個車夫淫笑着停下了車。朝林小姐靠了過來。林小姐一楞，随即就明白了他們要做什麼，忍不住好笑道：“兩位大哥和龐爺是什麼關系呢？”

　　兩個車夫楞了一下，他們也知道是龐爺，不過此時精蟲上腦，哪還管龐爺的積威呀，淫笑着說道：“我們認識龐爺，龐爺未必認識我們，小娘子長得俊俏，就随我們做個露水夫妻。滅了我們的****，咱們再上路。”

　　林小姐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看來給你們活路，你們不走！”說完雙手一揚，兩隻飛針貫腦而過，兩個車夫連聲都沒吭就死掉了。

　　林小姐想了半晌，這要是回去還不知要碰見什麼麻煩事呢，幹脆我也翻過石頭，從後面跟蹤他們吧！看看他倆都幹些什麼。想到這裡，她趕上馬車又返回到大石頭旁，丢下馬車，翻過石頭追蹤陽天去了。

　　陽天和龐爺走到半夜才來到了十平城，城門早已關閉。不過，龐爺卻和這裡的城防軍也相當熟識，叫開了城門，在軍營中随便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陽天在城中轉悠了一圈，發現這裡的建築别有特色，一律都是平房，院子并沒有高牆圍攏，而是用籬笆圈成，院子中都種的花草，房門全部開啟，任何路人皆可進門乞水或是要食。由此可見虎魯國的民風淳樸，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龐爺帶着陽天先去拜訪了城防官解牛将軍。言語中得知，當年解牛将軍照應過龐爺，龐爺順手把剛在街上買的禮物留下。

　　解牛毫不客氣地收下，邀請他們一同吃飯。剛好也到了午飯時間，三人一同來到軍營附近的一家飯館。

　　陽天不漏痕迹地詢問最近虎魯國的情況，解牛将軍也毫不隐瞞地解釋了當前的局勢，各地城主都希望高山能接管虎魯國，不過并度城中的各位大臣似乎更願意讓高戈接替魯王。而魯王的病情一天三變，早上聽說不行了，中午卻又能騎馬出行，下午則又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了。這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講到最後，解牛還頗有深意地說道：“最近各地，甚至各國的高手都到并度城了，刺殺高山的案件至少一天一起，刺殺高戈的案件也時有發生。”

　　龐爺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高山作為丞相為什麼不把并度城封鎖起來，最起碼不讓外族人進入？”

　　解牛有些激動地說道：“這正是令我們佩服的地方，高山丞相說了，刺殺是最陰暗的人想出最無恥的主意，他一定會讓這些人吃夠苦頭的。所以他以一種‘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姿态，吸引所有的殺手，來一網打盡他們。”

　　陽天輕笑道：“高山丞相很會鼓動人，這也許就是各地城主支持他的原因吧？不過在北燕國獲得城主支持斷煙小王爺卻輸掉了。”

　　解牛點頭說道：“這和前一段在北燕國發生的事情差不多，也是兄弟兩個争王位。所不同的是兄弟兩個正好打了個颠倒。真希望再來場賭局，上次我賭斷煙能上位，結果算是輸了。這次我賭高山能上位，希望能扳回一局。”

　　陽天聽着暗喜，我怎麼把這茬忘了？又該我發财了。看來應該趕緊去并度城，找到這裡的信天翁組織，安排北宮九接着搞場賭局。

　　龐爺很盡心地替陽天問道：“高山丞相的防守很厲害吧？這一天一場刺殺，光這刺激就受不了。”

　　解牛吹噓道：“我們虎魯族的禁衛軍太厲害了，你們根本想象不到的厲害。所有的刺殺都被攔截在十幾米以外了。”

　　一頓飯吃下來，陽天對虎魯國的情況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不過龐爺很老道地告訴陽天，千萬别相信虎族人的話，他們說話都是随口而出的，根本不能相信。

　　陽天郁悶道：“那咱們跟他吃什麼飯呢？還聊得如此熱絡？”

　　龐爺無奈地說道：“吃飯、喝酒是虎族人最熱愛的結交方式，你一旦來了這裡，就必須請他們吃飯。否則他們會認為你看不起他們。”

　　陽天不得不說道：“我本來挺喜歡虎族人的建築風格和待客方式，但聽你這樣一說，我覺得還是跟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比較好。”

　　龐爺笑着去找來了一輛車，出發前往并度城。這一路并不好行走，虎魯國的平地非常少，比起那阿泰國相差太遠了。因此虎魯國的人口也遠低于那阿泰國，往往走上一天才能見到一個村莊。車夫經常來往于并度城和十平之間，所以知道該在哪裡休息。陽天發現那阿泰的銅錢在虎魯國中也可以流通，這和荊楚國不同。

　　荊楚國的煉銅技術高明，所以不收其他國家的銅錢。而北燕國雖然也收其他國的銅錢，但要求兌換，一百枚那阿泰的銅錢隻能換九十枚北燕國的銅錢。而虎魯國則各國的銅錢都收，可見其國内的煉銅業相當不發達。正因為如此虎魯國的物價要比其它地方的貴很多。一斤肉的價錢比北燕國高一倍，比荊楚國高兩倍。

　　對小彪子這樣一天要吃上十斤的肉來說，這裡的花銷太大了。五天後終于趕到了并度城。

　　這座城市建在群山圍起的一塊盆地中。隻有南面有個缺口。盆地中有條大河把城市化成了兩半，東城擁有繁華的商業和高檔的住宅，西城則都是低矮破舊的小民居。

　　龐爺讓車夫停在了五龍驿館，帶着陽天住進了驿館中。這五龍驿館算是并度城最高的建築了，總共有三層，全部由青石砌成，房間很寬大符合虎族人喜歡闊達的風格。

　　這裡面住着很多外族人，所以陽天和龐爺一點也不引人注意。陽天借口出去轉轉與龐爺分開了，實際上陽天是去找信天翁在并度城的分支了。

　　信天翁在各國都城都設有分支機構，陽天記得信天翁在并度城的分支在一個叫黑龍潭的地方。于是在驿館門口找了個人力車夫，讓其拉着去黑龍潭了。

　　車夫拉上陽天就往西跑去，越跑越荒僻，陽天也不知道方向，任由其拉。拐到一個生僻的小巷中，車夫忽然停下來，獰笑着說：“到了！給錢吧！”

　　陽天奇怪地問道：“這就是黑龍潭？”

　　車夫哈哈大笑道：“看你挺老練的，怎麼什麼都不懂呀！把錢乖乖地交出來，大爺我放你走。”

　　陽天郁悶了，怎麼如此倒黴！随便找個拉車的竟然碰到劫道的了？看來我的運氣太壞了。

　　這時，他忽然想起獨自把林小姐一個人留給了兩個車夫，那車夫還不見色起意，雖然不會給林小姐造成傷害，但是必然将來埋怨自己沒有照顧好她！想到這裡，他頓時大為後悔。

　　搶劫的車夫見這個狼人臉上神色變幻，似懊悔，似惱怒，似溫柔，似甜蜜，就是沒有期望的害怕神色。

　　于是，車夫從腰間摸出一把刀子威脅道：“聽見沒有，快把錢拿出來！”

　　陽天長歎一口氣道：“我身上就有二百來文錢，你全拿去也沒什麼意思，要不你把我拉到黑龍潭，我找到朋友，給你一千文怎麼樣？”

　　車夫猶豫了一下，惡狠狠地威脅道：“到了地方，你要是不給，我跟你沒完！”說完拉上陽天接着跑，跑了一頓飯的功夫，終于來到了一個湖邊。

　　車夫冷冷地說道：“這就是黑龍潭！你朋友在哪裡？”

　　陽天東張西望了半天，看見湖邊有兩個建築，于是指示道：“就在那建築中。”

　　車夫不耐煩地問道：“兩個建築中的那一個?”

　　陽天急中生智地答道：“有鳥人的那個建築。”

　　車夫立刻拉着車跑到那座有飛檐的建築門口，陽天跳下了車，對其說道：“你在這裡等一下，我找朋友借點錢給你。”車夫沒吭氣，不過目光很謹慎地往院子中望了望，院子中種着一棵老桂花樹。

　　陽天利索地拉開了籬笆門，進到這個香氣撲鼻的院子中，敲了敲房門，裡面出來一個老鳥人。

　　陽天輕輕說了句信天翁的暗語，老鳥人渾濁的目光閃出一絲精光，立刻把陽天讓進了屋。

　　陽天聳聳肩道：“先借我一千銅闆，讓我把車夫打發了。”

　　老鳥人吃了一驚：“這麼多？他從京都把你拉來的？”

　　陽天輕笑道：“從五龍驿館。”

　　老鳥人惱了，怒氣沖沖地說道：“那頂多就花五十文，他怎麼管你要一千文呢。”

　　陽天淡淡地說道：“給他！我覺得他不是要錢的，是來試探我身份的。”

　　老鳥人無奈拿出了一千文。陽天提溜着一千文出了房門，甩給了那個車夫。

　　車夫點點頭，撿起這串錢，說道：“小夥子夠實誠呀，一會還回五龍驿館嗎？我可以在這裡等你！”

　　陽天搖頭道：“你的車太貴了，我坐不起了。”

　　車夫趕緊說道：“沒事，回去不要你的錢了。”

　　陽天推脫道：“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走呢，你有事先忙吧！”說完轉身進了房間。老鳥人看了看窗外的車夫，還在那裡等着沒走。

　　老鳥人陰郁地說道：“看來這個車夫确實比較可疑。”

　　陽天點頭道：“五龍驿館前一排等客人的車夫，他跟幾個車夫聊得挺歡，我就招呼他送我過來了。沒想到他給我帶到了一個僻靜的巷子中搶劫。那地方怎麼看，怎麼有埋伏。所以我就用了緩兵之計，讓其帶我到這裡。”

　　老鳥人不耐煩地說道：“雖然這裡是比較公開的聯絡點，但是你貿然帶這種明顯是官府暗探的來此，也是不合适的。快說，你是幹什麼的？來這裡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