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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清心(大章)

大潑猴 甲魚不是龜 5870 2024-01-31 01:03

  三十三重天上,一塊巨大陸地懸浮着,穿行在雲霧之間。

  其上有高山,有流水,有茂密的樹林,栽種着各種珍惜植物,放養着難得一見的靈獸,卻唯獨不見天庭随處可見的宮殿群。
有的,僅僅是與這塊陸地極不相稱的幾棟房舍,看上去就如同凡間的某處荒郊一般,絲毫沒有天庭該有的華貴。

  小小的房舍中,兩個老人聚精會神地對弈着,一旁的童子時不時給他們沏上一杯熱茶。

  許久,太上老君抓起一枚黑子置于棋盤之上。

  對面的須菩提那眉頭當即緊緊地蹙了起來。

  見狀,老君長長地纾了口氣道:“真險哪,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此話不假。
好在,老夫到底是技高一籌,終究是力挽狂瀾。
不然,這萬年未敗的名聲,可就不保咯。

  說着,他樂呵呵地伸手就要收棋盤,卻聽須菩提高喊一聲:“慢!

  還沒等老君緩過神來,須菩提已抓起一枚白子往那棋盤上一放,捋着長須悠悠笑道:“誰勝誰負,言之尚早。

  聞言,老君微微一愣,捋着長須注視了棋盤好一會,越看眉頭蹙得越緊。

  那對面的須菩提卻是滿面的喜色。

  許久老君歎了口氣道:“看來,老夫是退步啦。
八十五手,都還不能分出勝負。

  須菩提當即笑了出來,盤起手來笑道:“不是退步,是進步了。

  老君緩緩擡起眼來,随口問道:“怎講?

  用指輕輕點了點棋盤,須菩提意味深長地說道:“以前你有天道石,未下便已知結局,誰下得過你啊?
現在,才是貨真價實的對弈。

  “還提天道石?
”老君無奈搖頭道:“老夫這都歸隐了多少年了,你還提天道石?

  “诶,就說說嘛,又沒别的意思。

  “不下了不下了。
”老君大腿一拍,緩緩地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就要走開。

  “等等等等,你怎麼又要走啦?
”須菩提也站了起來,憤憤道:“這盤棋都下了兩百多年了,還沒下完,你這是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老君回頭淡淡看了須菩提一眼道:“你是沒别的意思,但那是老夫的天道,現在都碎成粉了,你是随口一提,老夫心裡能好受嗎?
現在什麼心情都沒了,還下什麼棋啊?

  “得了吧,我看你呀,壓根就是怕輸,才每次都找借口推脫。

  “嘿!
你還當真老夫是怕了你了?

  須菩提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棋盤道:“不是就接着下。

  老君盯着那棋盤看了好一會,幹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道:“行,今天就天大的事兒都把這盤棋下完,到時候你可别中途跑了才好。

  說着,他提起褲腿又是跪坐了下來。

  “我中途跑了?
”須菩提也搖搖晃晃地坐了下去,悠悠歎道:“我哪次跑了?
跟你下,我都是輸慣的人了,有什麼好跑的?
隻是三界都知道老君棋藝高超,卻不知道老君棋品實在有待斟酌啊。

  眯着眼睛看了須菩提好一會,老君緩緩道:“妄人休要胡言亂語,老夫今天定要讓你求仁得仁,殺你個片甲不留!

  “好,我等着。
”須菩提樂呵呵地說道。

  “好,你等着,老夫這就使出十成功力來!

  話是那麼說,可抓起黑子,老君就是拿捏不定往哪放,那眼睛一面瞧着棋盤,一面又時不時悄悄地觀察着須菩提的神色,隻可惜須菩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一個勁地笑,到頭來什麼都沒看出來。

  于是,老君的眉頭越蹙越深了,俨然一副騎虎難下的态勢。
隐隐地,頭皮都已經有些發麻了。

  正當此時,一位童子從門外走了進來,默默地跪地行禮,低聲道:“師傅,陛下又派人來了。

  “知道了。
”老君頭也不回地說道:“跟他們說為師在閉關就是了。

  “可是……他們說如果見不着師傅,就不走了。

  “不走那就不走呗。
”微微擡起頭來,老君又補充道:“先跟他們說明,這兜率宮不是以前的兜率宮了,沒那麼多房間給他們住,也沒準備那麼多的吃食。
想賴着不走老夫不管,但是一應用度,自備。

  那童子稍稍沉默了一下,隻得俯身叩首道:“弟子遵命。

  說罷,起身退出門外。

  須菩提捋着長須悠悠道:“你說你一個太上老君,怎麼就小氣成這德性了?
人家好歹是奉旨的欽差,你連用度都要人家自備?

  “嘿,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老君白了須菩提一眼道:“你以為這裡還是以前的兜率宮深深淺淺三重宮牆啊?
說難聽點,這裡就是個稍大點的農莊罷了,他們在這裡賴着,老夫想去打理下那些個花花草草都麻煩。
當初就不該聽你的,玩什麼隐士,現在真隐了,連門都沒法出了。
哼。

  “那也不至于。
”須菩提呵呵笑道:“你看,他們怎麼就不賴我那邊呢?

  “老夫告訴他們老夫在閉關,你告訴他們你出門遠遊,能一樣嗎?

  “你也可以遠遊。
”須菩提攤了攤手道:“你要出南天門,難不成李靖還能發現得了。

  這一說,當即招來老君一頓白眼。

  稍稍沉默了一番,老君緊握着那黑子道:“對了,那猴子的事,你真不管?
說到底,他也還是你徒弟啊。

  “怎麼管?
”須菩提反問道。

  “怎麼管?
”老君擡起眼來瞧了須菩提一眼道:“你也好意思說這話?
說到底,當初不也是你有意引他入歧途嗎?
現在鬧成這樣,你就打算撒手了?

  “師傅引進門,修行靠個人。
怎麼修,修成個什麼果,這都是他自己的緣分。
”說着,須菩提朝院落的方向使了使眼色道:“再說了,他最在乎的,我這當師傅的不是已經幫他讨回來了嗎?
就為了這個,我可是給天庭做牛做馬幾百年啊。

  老君當即哼笑了出來,注視着須菩提似笑非笑地說道:“就那個,三界鬧成那樣你沒份啊?
你那是贖罪,那是活該。

  須菩提抽了抽鼻子道:“反正我這當師傅的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順其自然吧。

  揉搓着手中的黑子,老君悠悠歎道:“你也算絕了,做那麼多,破老夫的‘無為’,削弱天庭的幹預,就為了給金蟬子硬生生破開一個缺口。
隻希望,他不要辜負你的一番美意才好。

  聞言,須菩提呵呵地笑了起來,輕聲道:“辜負與否,都不打緊,重要的是盡心做了該做的。
就好似下棋,局局都赢,為蔔先知,那還有什麼意思?
對吧?

  老君微微一呆,直起身子默默地望着窗外,許久,悠悠歎道:“這倒是。

  ……

  此時,兜率宮的院落裡,兩個女子正靜靜地坐着,享受着三十三重天上柔和的風。

  已經長成十七八歲女子模樣的雀兒身穿杏黃色長裙,黑色長發在頭上盤成簡單的花式,披肩而下,眉目如畫,美得不可方物。
隻是那望着天邊的雲霧的雙眸之中依舊盡是迷茫的神色。

  在她身邊的另一位女子則身穿一襲米色長裙,有着一張精緻的臉龐,齊腰的長發簡單地紮在腦後,那雙本該媚得動人心魄的眼睛,此時此刻看上去卻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無奈。

  緩緩回頭朝着老君與須菩提所在的屋子望了一眼,身穿米色長裙的女子托着腮無奈歎了口氣道:“他們又在下棋了,這一下又不知道要多久。

  “怎麼啦?
”雀兒輕聲問道。

  “我跟須菩提師傅說要出去雲遊,他死活不答應。
就為了這個我才跑三十三重天上來的,想着老君師傅比較好說話,結果他又跟了過來……說是要躲開玉帝的特使。
這裡不也有嘛?
要躲幹嘛躲這兒來呢?
這個老狐狸。
”身穿米色的女子氣鼓鼓地說道。

  “這……”雀兒掩着嘴笑了笑道:“清心妹妹想去哪裡雲遊?

  擡頭望了望天,清心一臉迷茫地說道:“既然是雲遊了,肯定哪裡都去走走咯。
雀兒姐姐沒想過出去走走嗎?
這兜率宮多悶啊。

  “出去走走?
”雀兒歪着腦袋想了一會,輕聲道:“去哪兒呢?
沒想過。

  “要不到時候一起去也好有個伴?

  雀兒略略想了一下,搖頭道:“還是算了,我覺得這裡挺好的。

  聞言,清心的眉頭皺得都能擰出水來了。

  趴在石桌上好一會,她輕聲問道:“對了,雀兒姐見過我的那些個師兄嗎?

  “你的師兄?
沒有。

  “你也沒見過我那十師兄?
”清心狐疑地瞧了雀兒一眼道:“我聽人家說,他當時可是殺上三十三重天來着,那時候雀兒姐姐應該已經在三十三重天了吧?
最近不就是因為他又出現了,天庭的人才那麼緊張麼?

  “是嗎?
”雀兒稍稍眨巴了幾下眼睛,輕聲笑道:“我不太過問這些事,也沒人告訴我,不知道也不奇怪。

  “是嗎?
”清心越發好奇了,那目光依舊死死地鎖定着雀兒,看得雀兒的臉都隐隐有些紅了。

  又坐了一小會,雀兒起身道:“忽然想起有點事,清心妹妹在這裡稍坐一會,我一會就回來。

  說着,轉身就走。

  望着雀兒的背影,清心越發疑惑了,托着腮囔囔自語道:“他們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想着,她又是回頭朝着須菩提和太上老君所在的屋子望了一眼,悠悠道:“算了,還是想想怎麼去雲遊吧。

  ……

  屋子裡,老君輕聲問道:“那些個事情,你都和清心說了沒?

  須菩提拈起一子,“啪嗒”一聲落到棋盤上,答道:“沒。

  “不準備說了?

  須菩提搖了搖頭道:“不準備說了。
因為……這種事不需要說。

  老君默默點了點頭,歎道:“也罷,若是有緣,即便不說也會有個好結局。
若是無緣,即便說了也沒用。
還是順其自然吧。
我們這兩個老頭子,就做好為人師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

  凡間。

  一輪明月穿行雲間,北風呼呼地在山間刮着,那聲響異常地凄厲。

  荒無人煙的山林中,各種鳥獸似乎都已經感覺到了這裡來了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一般,全部都銷聲匿迹了,以至于這山林中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隻剩下篝火燃燒帶起的“噼啪”聲響。

  篝火邊上,玄奘盤腿坐着,借着火光閱讀着随身接待的經文,時不時閉上雙目思索。
猴子抱着金箍棒坐在篝火的另一邊,時不時用木棍挑動火堆。
小白龍則來來往往地拾搗着柴火,看上去極為殷勤。

  直到備齊了足夠燒到天亮的柴火,小白龍才朝着猴子走了過去。

  “那個,大聖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猴子擡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岩石:“坐下說話吧,不用那麼拘謹。

  “謝大聖爺。
”小白龍哈腰點頭地傻笑着,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那腰闆子卻還是不敢挺直。

  好一會,小白龍低聲問道:“大聖爺,這些年好多人都在四處找你,都沒找到。
你究竟在哪呢?

  用手中的木棍挑了挑火堆裡的柴濺起一陣火星,猴子悠悠地歎道:“這些年哪,都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呆着,或者說,困着。

  “那……大聖爺您是剛出來咯?

  “對,怎麼啦?

  “可是大聖爺您怎麼就跟……”小白龍朝着對面的玄奘使了個眼色,幹咽了口唾沫低聲道:“怎麼就跟他走到一塊了?

  注視着篝火堆,猴子深深吸了口氣道:“需要跟你解釋嗎?

  小白龍一驚,連忙搖頭擺手道:“不敢!
大聖爺的事敖烈哪敢管……隻是,這佛門不是跟大聖爺您……不太和睦嗎?

  “既然說不敢管了,幹脆就别問。
”說着,猴子淡淡瞥了敖烈一眼。

  小白龍連忙低下頭去,幹笑道:“對對對,既然不管了,就不要問,大聖爺說得對。

  這一下,敖烈再不敢問什麼了,就一直靜靜地坐在猴子身旁。
許久,那眼皮都開始打架了,卻還強撐着。

  玄奘倒是簡單,看佛經看到深夜,也就鋪開被褥睡了下去。
猴子則依舊一動不動地坐着。

  轉眼間已是三更,猴子忽然開口問道:“你三姐跟你姐夫複合了沒?

  小白龍猛地一驚,一下醒,眨巴着眼睛猶豫了好一會才萎縮着身子支支吾吾地說道:“還,還沒複合。

  “那,你姐夫現在怎麼樣了?

  “姐夫挺好,那一戰雖然沒參加,但戰後,他的灌江口軍團是天軍序列中唯一保存完好的部隊,那時候花果山雖然……雖然那啥了,但各妖王都還頗具實力,天庭自然得倚重姐夫了。
加上玉帝已經換了人了,舊怨一筆勾銷,現在日子反倒比以前好了不少。
也就因為姐夫,天庭才沒派人來拿我。
雖說舊天庭徹底毀了,但新天庭該拿的人還是一個不落的。
”小白龍長長打了個哈欠,接着說道:“不過,姐夫他現在也不想戰功什麼的了,除非玉帝下旨,否則灌江口軍團基本上隻守灌江口和華山兩界,哪兒都不去。
其實下旨了他也不一定去,老樣子。
呵呵呵呵。

  說到這兒,小白龍似乎也意識到什麼,微微側過臉去瞧了猴子一眼。

  “那……華山那邊……”

  “楊婵姐還好,三姐倒是去看過她幾次,被壓在華山下六百多年了,也沒出來過,不過除此之外,一切安好。

  “安好就好。
”注視着火堆,猴子默默點了點頭。

  伸手揉了揉眼睛,小白龍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到底是親哥哥,不可能委屈她的。
再說了,天庭想找她,妖王們也想找她……她可不是我們這種小喽啰,堂堂齊天大聖夫人,花果山名正言順的國母,還是呆在華山安全。

  “如果現在去華山,你能見到她嗎?
”猴子忽然問道。

  “我?
”小白龍一愣,連忙搖了搖頭道:“應該不行。
你要想見她,自己過去就是了。

  “我現在還不能去見她。
”猴子長長歎了口氣道:“現在還有些手尾沒了結,等事情都辦完了,再去找她。
希望她到時候還肯見我吧。

  “手尾?
”小白龍悄悄看了睡在遠處的玄奘一眼,似乎意會到什麼,默默地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呆着,直到天灰蒙蒙亮的時候,兩到金光忽然從北邊飛越了篝火上方,落到另一邊的不遠處樹林裡。

  猴子撐着膝蓋緩緩地站了起來。
玄奘也被驚醒了。

  不多時,李靖從樹林中緩緩走了出來,拱手道:“南天門李靖,參見大聖爺。
大聖爺别來無恙啊。

  猴子的目光緩緩地落到李靖身後不遠處。

  在那裡,二郎神正拄着三尖兩刃刀緩緩走來。

  顧不上李靖,猴子連忙躬身拱手道:“悟空參見二哥。

  玄奘也雙手合十道:“貧僧玄奘,見過兩位天将。

  冷冷地注視着猴子,楊戬長三尖兩刃刀重重一頓,悠悠道:“别叫那麼親密,誰是你的二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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