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了那兩座大山,林皓陽等人回到了那片他們曾激戰過的山坳。此時天色已黑,遠處河灘的情形發生了很多變化:多了幾頂帳篷、多了很多戰馬和戰士。
林皓陽還沒有下馬,便有一群戰士朝他湧來,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那個人是……林皓陽認出來了,是老阚!
來到近前,兩個人都沒有過多的言語,老阚伸出了手,林皓陽也伸出了手,可是就在兩隻手握在一起的那個瞬間……或許是他們都覺得這種簡單的問候方式不足以表達他們内心的澎湃,所以,兩隻手用力的一拉,他們将彼此扯進了自己的懷抱。
熱淚肆意奔流……那是一個有力的擁抱,他們彼此都感受到了對方強烈的心跳。林皓陽認為,他們心跳的頻率和節奏應該是一樣的,因為他們赢得了同樣的東西,也失去了同樣的東西……
周圍的戰士們嗚咽一片、泣不成聲,有幾個戰士靠了過來,哽咽的打了招呼:“首長……”
天色很暗,可林皓陽認出了他們:是和他一起并肩戰鬥過的戰友,是他和薩迪克的戰友!林皓陽上前與衆戰友一一擁抱,抱頭痛哭!在這個夜晚,眼淚成了這群男人唯一的宣洩,它不代表懦弱……
離開了依舊彌漫着皿腥的山坳,在去河灘的路上,老阚告訴林皓陽:臧小東已經被直升飛機接走了,他們會把臧小東直接送往後方的武警醫院,在那裡進行救治。
老阚還對林皓陽建議道:“你們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然後我安排人送你們去哨所,那裡的條件能相對好一些!今天太晚了,直升機沒辦法去哨所接你們,明白吧,明天看天氣和能見度的情況,争取早些把你們送回後方!”
林皓陽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們呢?你不回去?”
老阚苦澀的一笑,歎息道:“太晚了,帶着小薩他們過‘青石峽’不方便!戰士們都要求留下來,想為他們守靈!”說着,他看向了河灘。
林皓陽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河灘上,是一排用軍毯包裹好的屍體……
林皓陽的心頭一顫,他商量道:“我……我也想留下來,可以嗎?”其實,林皓陽之所以着急趕回來,是因為他牽挂着臧小東的安危,如今得知臧小東已經被安全送往了後方,他也就不再有其他的心思了,所以他很希望自己能留下來,為那些戰友守靈。
老阚一怔,他有些為難的看着林皓陽,林皓陽很堅定的一點頭,老阚也苦笑着點了點頭:“謝謝!”
林皓陽又商量道:“過去看看他們吧?”
老阚一點頭,兩個人朝河灘走去……這時候,前面的人群發出了一陣騷動,有戰士喊道:“快看,是‘大郎’!‘大郎’回來了!”
“大郎”帶着一身的冰淩回來了,它穿過人群直接沖到了河灘上,然後撲到一具屍體上……“大郎”撕扯開覆蓋在薩迪克身上的軍毯,然後匍匐在小主人的身邊,發出了一陣陣悲鳴。
戰士們都抹着眼淚圍攏了過去,一個戰士用毛巾幫“大郎”擦拭着身上的冰淩,另一個戰士蹲在“大郎”的身邊,他從身上解下了背包,哽咽着問道:“認識這個包嗎?”
“大郎”望着背包眼前一亮:是薩迪克的背包!
戰士從包裡拿出了一個飯盒,取出一塊奶糕伸到了“大郎”的嘴邊,哄勸道:“吃一點吧?今天還沒吃東西呢。”
“大郎”隻扭頭在奶糕上嗅了嗅,便把頭又趴到了薩迪克的兇前。
戰士又從包裡掏出了一枚網球,他在“大郎”的面前晃了晃,問道:“先玩一會兒球兒,再吃東西?”
“大郎”用眼角瞄了一眼網球,紋絲不動,戰士抹着眼淚将網球放回了包裡……
老阚走了過去,冷着臉吩咐道:“這個背包和‘大郎’以後就交給你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它的訓導員,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今天必須讓它吃東西,聽到沒有?”戰士默默地點了點頭,老阚把眼一瞪,厲聲呵斥道:“你怎麼回事兒?回答我!”
“是!”小戰士猛地繃直了身體,高聲回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老阚将小戰士上下一打量,點了點頭,他扭頭對林皓陽歎息道:“必須馬上讓‘大郎’振作起來,要不然的話……這犬就廢了!”
老阚告訴林皓陽:很多優秀的軍犬,因為主人、也就是訓導員的突然“離開”,而郁郁寡歡、不吃不喝。在高原環境下,假如一隻軍犬失去了鬥志,隻需幾天的時間身體就會垮掉,即使後期逐漸恢複了體力,其狀态也不再适合繼續服役。
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林皓陽和老阚轉頭看去的時候,已經有戰士在呼喊:“是‘青石峽英雄哨’的老兵小刁!老兵帶着‘二郎’過來了!”
“二郎”也沖到了河灘的那排屍體旁,它在哥哥的身邊轉了兩圈,然後朝着一具屍體開始了吠叫:那是它的主人。
老兵小刁下了馬,他跌跌撞撞的沖過了人群,然後……小刁跪在那排屍體前,嚎啕大哭。
林皓陽想要上前勸慰幾句,老阚卻扶住了他的肩頭,低歎道:“算了,别管他,讓他哭一會兒吧!”說完,他哽咽道:“這小子和小薩是同一年的新兵,當時又被分在一個班裡,倆小子好得穿一條褲子……讓他痛快痛快的哭一場,心裡能好受點兒!”
兩個人長籲短歎的坐在河灘上,這時候,一個小戰士跑了過來,向老阚彙報:“阚隊,那邊出發的隊伍已經押着俘虜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出發!這些首長……他們……”
老阚看向了林皓陽,林皓陽很堅決的說道:“不!我們已經決定,今晚不走了!”
小戰士有些無措的看向了老阚……
老阚擺着手說道:“行了,準備好了你們就出發吧!”說罷,他叮囑道:“過‘青石峽’的時候給我盯緊了,别出什麼漏子!”
小戰士立正回答道:“阚隊請放心,都捆上了,跑不了他們!”
“跑?”老阚冷哼一聲,他的眼神一狠,冷笑着說道:“跑了也别去追!峽谷裡風雪那麼大,走進去連戰馬都睜不開眼,誰能保證不出漏子?安全第一!”
“啊?那……”小戰士略一遲疑,他眼珠子一轉,馬上立正回答道:“明白!”
片刻之後,幾個全副武裝的戰士牽着戰馬來到一頂帳篷前,随即,有戰士押着四個被五花大綁、蔫頭耷腦的俘虜走了出來。
一直默默趴在薩迪克身邊的“大郎”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它擡起頭,豎着耳朵警覺的朝帳篷看了過去……“大郎”猛地站了起來,它的嘴一咧,露出了兩排鋒利的牙齒,喉嚨裡也發出了一陣令人悚然的低吼。“大郎”身邊的“二郎”也蹿了起來,它和哥哥一樣,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态……
老阚正和林皓陽說着話,他不經意的一轉頭……慌了!老阚起身就沖了過去,他扯着嗓子大喊一聲:“拉住犬!拉住犬!”
可是兩條憤怒的狼犬已經蹿了出去,它們朝着那些俘虜……萬幸啊!戰士們在兩隻狼犬發起攻擊前,将它們攔了下來!那對狼犬兄弟心有不甘,它們張着皿盆大口,朝那些該死的俘虜狂吠不止:“走着瞧!咱們活久見!”
俘虜們在狼犬的咆哮聲中軟了雙腿,陣陣戰栗……
用皮帶控制住了兩隻狼犬,目送戰士們押着俘虜上路……老阚回頭看了看那對狼犬兄弟,他對林皓陽苦澀的一笑,感慨道:“就是他媽不會說話,心裡啥都明白着呢!”說完,他彎腰蹲在了河灘上,一捂臉,“噗嗤”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