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生活環境,很有助于恢複記憶,可林皓陽隻在那裡調養了兩天,就急着告别母親,打算回自己的家。
袁媛苦苦的哀求林皓陽:“兒子,為什麼那麼急着回去?你的身體還沒有康複,你就留在家裡吧,讓媽媽多照顧你一段日子,好嗎?”
林皓陽笑着對媽媽安撫道:“媽!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的身體早就康複了,我能照顧好自己!再說了,這幾天我就該回警隊上班了,您放心吧,在家照顧好我爸!”
媽媽見他執意要走,也隻好妥協了,臨走時抹着眼淚囑咐他:“多注意休息,别忘了吃藥,想吃什麼了就告訴媽媽,媽媽給你做好,等你回來吃!”
濱城市海邊,新建成不久的海景住宅:海濱小區,A座十六樓。
掏出那把熟悉的鑰匙,打開那扇熟悉的房門,林皓陽又聞到了芸芸身上所獨有的熟悉味道:是百合花的味道。
林皓陽閉着眼,貪婪的在空氣中嗅着那些讓他魂牽夢萦的氣息……睜開眼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朦胧的淚眼,模糊的視線,家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隻是那些熟悉,被蒙上了一層陌生的薄紗。
這是林皓陽和蘇曉芸的家,這個家裡的每一件家具、每一部電器、每一個擺設,甚至是每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飾品,都是他倆一起商量、一起采買,共同完成的。在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裡,都留下過他們恩愛甜蜜的痕迹,如今,物是人非,沒有了女主人,這裡似乎已經不算是個家了。
回憶過往的甜,隻會讓此刻的苦更加的苦,苦得發酸,苦得發澀,苦得令人抓狂。那些曾經美好的回憶,此刻成了一把淩遲割心的刀子,林皓陽陣陣絞痛,卻欲罷不能……
客廳的正牆上,是一張巨幅的婚紗照,照片裡的才子佳人深情的凝視着,仿佛要将彼此烙印在自己的眼裡,然後一起慢慢融化。
芸芸真美,雖然已經有了結婚兩年的朝夕相處,可在林皓陽的心裡,芸芸永遠是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這個讓他愛到骨頭裡的女人,他怎麼看都看不夠。
客廳與小餐廳之間作為隔斷的博物架上,是成排的獎杯、獎狀、獎章和獲獎證書:全省公安系統射擊冠軍、省級八十公斤級散打冠軍、優秀警察、濱城市十佳衛士……這些都是林皓陽的;國家級優秀演員、京劇大獎賽金獎和衆多的比賽獲獎證書,那些都是芸芸的。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記錄着夫妻二人曾經的閃亮與榮耀。
電視機旁那台高檔的進口音響,是這個家裡最奢侈豪華的電器。那是林皓陽送給妻子的禮物:芸芸是京劇演員,她對聲音的品質有着近乎挑剔的敏銳,林皓陽可不想讓那些帶有雜質的聲音,污了妻子的耳朵。
已經空閑了一個多月的廚房,幹淨整潔,櫥櫃裡的廚具熠熠生輝的井然有序着,在無聲的證明着女主人曾經的細心與賢良。冰箱的櫃門上貼着很多的小紙條,上面記錄着一些簡易的小菜譜,和廚房裡已經用完需要購置的用品。
衛生間裡,潔具、浴缸,甚至是牆體的瓷磚都泛着光潔。蘇曉芸有潔癖,每到周末休息的時候,各種繁瑣的清掃會占用她絕大多數的時間,而她似乎很精于此道,且樂此不疲。即使是衛生間地闆的縫隙,她也會跪在地上,用廢棄的舊牙刷清洗的一塵不染。
林皓陽走到卧室的門前,剛要推開房門,卻發現了一張貼在門上的便條。取下來一看,是蘇曉芸給他的留言:壞蛋,亂丢髒東西,又有一隻臭襪子找不到啦!落款,是一個暴怒的簡筆卡通頭像,雖是橫眉冷對,卻也可愛至極!
其實,雖然林皓陽不象蘇曉芸那般有潔癖,但一直以來他都有着很好的衛生習慣,可是自從結婚之後,那些良好的習慣便蕩然無存了,林皓陽肆無忌憚的邋遢了起來,常常一進門就髒衣服、臭襪子亂飛。為什麼他會突然如此放縱?答案隻有林皓陽自己知道:他是故意而為之!
對于林皓陽來說,那種惡作劇後的喜悅讓他徒增了很多成就感:他喜歡看蘇曉芸像個小管家婆一樣的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着那些他制造的混亂;他喜歡聽蘇曉芸像個小家長一樣的跟着他如影随形,喋喋不休的說教着:“又亂丢,又亂丢!每天說,每天說,就是屢教不改,沒見過這麼不聽話的老公,你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嗎?”
每到那時候,林皓陽都會壞笑着一轉身,用一個熱吻堵住那張發着牢騷的朱唇;每到那時候,蘇曉芸都會在一個簡單的掙紮之後,身不由己的回應着那個熱吻,然後陶醉在他的懷裡……激吻之後,蘇曉芸總會羞紅着俏臉,在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之後,像是認命一樣,繼續着她樂此不疲的清洗和收拾!
此刻,望着那張還在手裡顫抖的便條,林皓陽的鼻子狠狠地一酸,他低頭在那張紙上輕輕一吻,然後默默地靠近房門,按照它原來的痕迹,很仔細的重新貼了上去。林皓陽不想破壞絲毫這個家原有的樣貌,他要讓這個家保持着女主人離開時的樣子,等待……迎接女主人的歸來。林皓陽對此深信不疑:蘇曉芸深愛着他,也深愛着這個家,她怎麼會舍得離開呢?她會回來的,她早晚會回來的……
推開卧室的門,一股清新的芬芳撲面而來,林皓陽在馨香的侵襲下,迷醉、顫栗……這個房間承載着兩個人太多濃郁的春*情和熾烈的歡愛,雙人床、寫字台、衣櫃,還有那個在大部分時間裡閑置的梳妝台。
舞台下的蘇曉芸幾乎不化妝,一個天生麗質的美人是不需要化妝的,所以那梳妝台上隻有簡單的幾種護膚品。說是梳妝台,蘇曉芸卻從不在這裡梳頭,她擔心有散落的斷發會遺留在房間,對于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那是不能容忍的。
林皓陽拉開了寫字台的抽屜,他看到了蘇曉芸的日記本,日記本的旁邊是一個裝碟片的小盒子,那裡面是林皓陽和蘇曉芸結婚當天錄制的光碟。抓起日記本和碟片,林皓陽逃離了卧室,他必須馬上逃走,如果待得再久一點,他擔心自己會承受不住,徹底崩潰:房間裡那股撩人的氣息會讓他抓狂,然後歇斯底裡的瘋掉……
回到客廳後,林皓陽打開了電視,然後将光碟裝進了影碟機。他抱着那本日記躺卧在沙發上,動作遲緩、目光遲滞,就像一個懷舊的老人。本子打開,蘇曉芸用俊秀的筆迹,記錄下了一對恩愛夫妻在生活中甜蜜的點滴。
婚禮進行曲的聲音吸引了林皓陽的目光,電視屏幕裡,林皓陽牽着蘇曉芸的手,正緩緩地步入婚禮的殿堂。那天的蘇曉芸美極了,身着婚紗的她略施粉黛,驚為天人。婚禮的過程中,她一直含情脈脈的看着林皓陽,眼神裡溢滿了羞澀和期待。此時的林皓陽真實的感知到了彼時自己的心情:他恨不得婚禮馬上結束,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的新娘抱上婚床,糾纏、碾壓、磨碎,然後填充到自己的身體裡……
看一會兒影碟,看一會兒日記……觸景生情,濕潤的眼睛溢出了思念的眼淚,滑過沒有表情的臉頰來到嘴邊,鹹澀的品嘗,艱難的咽下,然後那些眼淚又回到了眼裡……周而複始,無休無止。在這個還算明媚晴朗的上午,有個男人也成了水做的。
沉痛着,撕裂着,麻木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林皓陽嘗着滿嘴的鹹澀睡了過去,睡夢裡,那些屬于他和芸芸的記憶,漸漸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