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久别重聚,感慨萬千;一晃就是五年多的時間,林皓陽和蘇曉茂相擁而泣……
落座之後,兄弟四個都喝了不少酒,也說了不少話。在林皓陽到這裡之前,荊輝和董超已經把他的基本情況告知了蘇曉茂。接下來,蘇曉茂也向姐夫林皓陽介紹了自己這幾年的情況:
因為某些特殊關系,蘇曉茂在事業上也得到了不少的特殊關照,所以最近的幾年,他在“仕途”上的發展一直很不錯。
在來濱城之前、也就是還在讀警校的時候,蘇曉茂就已經談戀愛了,對象是他高中的同學。那個女同學後來也讀了警校,畢業後她被分配回了原籍,在上海海關的某緝私*部門工作。蘇曉茂和那姑娘一直是“異地戀”,如今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那姑娘終于做通了父母的工作(在家是獨生女),準備來濱城與蘇曉茂一起生活,目前正在通過組織關系調動工作……
因為都是警察,話題自然離不開案子!荊輝和董超也介紹了“立功授獎”的後續話題:董超已經在原部門:市公安局刑偵處,做完了工作的交接,下周一他就正式回刑隊報到,走馬上任。
說到了“立功授獎”,就不得不提一提那起“大案”的審理結果:因為案件至今尚處在“保密”狀态,所以濱城那“一片”落馬官員,至今仍然沒有開庭受審。所以雖然已經開了“立功授獎”大會,但案件具體的審理結果尚未公布。但是有一個人是例外:濱城市藝術學院的教務副主任,蔡芳!
經過某些人的斡旋,蔡芳被“另案處理”,目前已經被提起公訴,一審判決的結果也下來了,與大家預料的差不多:數罪并罰、無期徒刑!但是蔡芳不服從判決,正在和律師積極的籌備上訴。
林皓陽點着頭自語道:“應該……她應該有減刑的可能吧?”
董超戲谑道:“頭兒,如果我是她,我就不會繼續上訴!”
林皓陽笑着問道:“哦?為什麼?”
董超哈哈一笑,他兇有成竹的說道:“中央現在輪着膀子砍腐敗,糖衣炮彈和‘肉*彈’成了重中之重!在那些落馬官員的貪腐案例中,作風糜爛成了普遍問題,查查那些落馬的貪官,哪一個不是風流成性?情婦、小三、通奸……這樣的字眼兒在新聞裡滿天飛,都他媽成‘貪腐’的代名詞了!也活該蔡芳倒黴,雖然官兒不大,但卻涉嫌職務犯罪,跟‘貪腐’沾了邊兒,并且還存在極其惡劣的‘性賄賂’犯罪!中央的‘蒼蠅、老虎一起打’,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自己明明就是隻小蒼蠅,卻偏偏和一群挨打的老虎混在一起,她……她這不是自找倒黴嘛?!”
荊輝也冷笑着說道:“蔡芳的職務犯罪可沒有那麼簡單,她還是教師啊!針對未成年少女性侵案、以及在校女學生遭教師脅迫強奸的案例,現在已經不光是刑事案件了,這些案件已經成為了社會話題、是社會輿論關注的焦點!别的咱且不說,像這樣的案子如果倒退五年,那肯定是曉茂他們治安大隊的事兒!可是現在呢?全部由我的重案隊受理!這就是案件性質的改變啊,難道這還不說明問題嗎?”
蘇曉茂點着頭應道:“是!所以剛才超哥說,如果他是那個女人,他就不會再上訴!其實就是這個道理,案件沒有公開開庭,給個‘無期徒刑’就當啞巴‘挨’着得了!假如這個案子繼續上訴,肯定要有引起新聞媒體的關注,到時候……”
苦笑着搖了搖頭,蘇曉茂歎息道:“其實現在,媒體關注和社會輿論已經在影響量刑的尺度了!如果這案子再沾上個‘社會反響強烈、民憤極大’,我估計……至少也是‘死緩’了!”
荊輝借着酒勁兒一拍桌子,他嚷道:“幹嗎就不引起新聞媒體的關注啊?我今天把醜話撂在這兒:那死逼如果真敢繼續上訴,我他媽就向新聞界‘透風’!省、市電視台的法制欄目,咱哥們兒都有人啊!咱也當一回‘熱心市民’,咱也來個‘匿名曝光’、過一回幸災樂禍的瘾!”
董超推了荊輝一把,附和道:“哎,這事兒算我一個!”
“哈哈……”四個人都笑了出來,林皓陽在心裡暗爽:總算是了卻一塊心病啊!在林皓陽所經曆的案件中,隻要充分、細緻的剖析過案情,每一個案犯、犯罪嫌疑人,無論罪孽的輕重,幾乎都或多或少的有着令人同情和惋惜的一面,唯獨這個蔡芳屬于那種天生的賤人,十惡不赦、死有餘辜啊!
酒喝了不少,肚子裡有了“存貨”,卻依然意猶未盡。随着肚子裡的“存貨”越來越多,四個人開始陸續去衛生間做“放空”,并且“放空”的間隔也越來越短、頻率越來越快。
中途的一次“放空”,恰巧是林皓陽和董超同行,“放空”之後倆人在衛生間洗了手,董超剛準備離開,卻被林皓陽喊住了:“哎,超子,你先等等!”
董超回身應道:“恩,怎麼了頭兒?”
林皓陽遞上了一支香煙,問道:“你回刑隊的安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董超接過香煙,在給林皓陽和自己點上煙之後,他深吸了一口,然後疑惑道:“是我主動要求回刑隊的,您不是知道嗎?怎麼了?”
林皓陽冷着臉說道:“那邊房間裡還有倆人呢,咱們說話的時間不多,那就長話短說,你别跟我裝糊塗!”
董超苦笑着應道:“沒裝,我是真糊塗啊!”
林皓陽笑了笑,問道:“那我問你,你回刑隊的職位怎麼會排在輝子的後面?按照正常的人事安排,這不對勁啊!你就沒問問?組織上也沒給你一個解釋?”
董超讪笑着應道:“組織上就是那麼決定的,咱隻能服從安排,人家幹嗎還要跟咱解釋啊?”
林皓陽沒說話,他隻是抽着煙,用很淡定的目光打量着董超。
董超窘迫的笑了笑,他扭頭朝衛生間外瞥了一眼,然後低聲哀求道:“頭兒,知道瞞不過您,那我如果說了實話,您可千萬别告訴輝哥啊!”
林皓陽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董超歎了口氣,他很無奈的說道:“是,遞交了請調報告之後,組織上找我談過話,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後來初局還親自找過我,但我很堅持!”
果然是這樣,林皓陽已經想到了,他問道:“為什麼?”
董超撓了撓頭,他憨笑着應道:“也不為什麼,我回刑隊的初衷很簡單,我就是想回去湊合輝哥,其他的真無所謂。
抽了一口煙,董超接着說道:“頭兒,您比誰都了解我,當初是您把我調進刑隊的,從進刑隊的第一天開始,我就跟着輝哥、我倆兒跟着您!說實話,您的精力充沛,跟着您幹活兒很累,可那是我們最開心的一段日子!後來您走了,我和輝哥就成了難兄難弟,再後來苌賤人總擠兌我們,雖說我是被他擠兌走的,可畢竟是我自己寫的《請調報告》,所以我總感覺對輝哥有愧疚。”
林皓陽點着頭說道:“這一點你不用解釋,我很支持你回刑隊,我一直覺得你跟輝子就不應該分開!可是你對組織上的那次談話,你沒覺得太……太草率了嗎?”
“草率?”董超應道:“我還真沒覺得!我回刑隊就是找輝哥、找開心、找成就感的!對于職務的安排,我還真沒在乎!”
林皓陽淺笑着問道:“真的不在乎?”
董超也笑了,他低聲應道:“我是真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啊!”
“恩!”林皓陽笑着點了點頭。
董超歎息道:“其實這很正常,從前在刑隊的時候,我就一直跟在輝哥的後面,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腳印兒’走!他當副組長,我是大頭兵;他當組長了,我當副組長;他提了副小隊長,我當組長;他當小隊長了,我又給他當副手;就這麼一路走了下來,沒想到離開了刑隊,我倒和他平起平坐了!”
掐滅了煙蒂,董超接着說道:“頭兒,我倆兒也算是您的關門弟子吧?那他就是我師兄、我就是他師弟,可是假如有一天,師弟的位子比師兄高了,師弟不覺得什麼,可師兄呢?我了解我輝哥,他是真心盼着我好,可他性格裡有股不服輸的傲氣!尤其是這一次,我主動要求回刑隊,我們倆又同時提拔了副大隊長!我如果排在他前面,他面子上過不去,他心裡也不舒服啊!”
林皓陽苦笑着歎了一口氣,他很惋惜的說道:“可是超子,你得想明白:這次的提升對你們兩個來說,都是個很關鍵的‘坎兒’!你們在這個年齡就挂上了副大隊長的‘銜兒’,成了刑隊的中流砥柱,這就算正式走上仕途了!你倒是‘禮讓三先’了,可是你知道嗎?你和輝子的年齡差不多,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差一步,這半輩子,幾乎就永遠差一步了!”
董超剛要開口,林皓陽一擡手阻止了他,接着說道:“明眼就能看到的事兒,兩年!老曹進刑隊任一把手,最多幹兩年就退居二線,刑隊肯定要提拔和任用年輕幹部,到時候如果不從其他部門調動和‘空降’,按照正常的排位晉升,輝子可就是大隊長了,你還是副大隊長,到了那時候,你們差的可就不是排位了,而是職稱和級别!你明白嗎?”
“我知道!”董超說道:“頭兒,咱不提仕途的事兒,行嗎?當年我和輝哥能跟着您,那是我倆兒的幸運,刑隊多少人都羨慕我們呢!如果沒有您的‘澆糞施肥’,我們哪兒來的‘仕途’啊?現在我倆兒窩在哪個派出所巡街、出勤,還不知道呢?!沒有您的栽培和提拔,就沒有我和輝哥的今天!我知足了,我輝哥肯定也知足了!”
林皓陽點頭應道:“你能這麼想,當然好,可是……”
“行啦頭兒,别‘可是’了!”董超笑着說道:“頭兒,我跟您說實話吧,我之所以這麼做,也不是完全為了輝哥的面子!我是為了咱們的‘家’!”
“家?”林皓陽疑惑道:“這事兒……跟咱家有什麼關系啊?”
“當然有關系啦!”董超義正言辭的說道:“頭兒,雖然您現在不是刑隊的人了,可您沒覺得刑隊就是咱的家嗎?”
林皓陽明白了,他的鼻子一酸,默默地點了點頭。
董超歎息道:“頭兒,您比我還要了解輝哥,輝哥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有個毛病,就是做事情太情緒化、容易沖動!如果因為我和他工作安排的問題,給他的心裡添了堵,那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我們每天都要見面的,那他還怎麼把全部的腦子和精力用在案子上?!”
林皓陽苦笑着反駁道:“你輝哥還不至于那麼小心眼兒吧?你們倆兒的感情也不至于那麼脆弱吧?他是比較情緒化,可隻會是暫時的!”
董超也笑了,他解釋道:“我隻是說了一個方面,咱盡可能的避免嘛!我要說的是,輝哥是我師兄,可我一直把他當親哥呢!我回刑隊是回家、是為了工作,不是給我哥添堵的,哪怕是一點點,我也不願意!我們哥倆兒,誰在前誰在後,無所謂!咱們圖的是個舒心!”
林皓陽朝董超伸出了大拇指,董超接着說道:“還有最主要的一方面:頭兒,您經常說,我和輝哥的思維方式和性格,完全互補!可是您别忘了,在這個‘互補’中,輝哥是占主導地位的,他才是沖鋒陷陣的主将,我是他的參謀、是給他助攻的副将!在這個問題上,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并且,我也就是為了輔助輝哥才回來的!”
董超給林皓陽遞上了香煙,他很激動的說道:“頭兒,您考慮一下,老曹來刑隊,短時間内不熟悉咱們這裡的情況,刑隊的具體工作肯定是我和輝哥撐着!假如我排位在輝哥的前面,一個‘參謀’成了‘主将’的上級,那仗還怎麼打?咱刑隊的活兒還怎麼幹?!”
林皓陽點着頭,他若有所悟的說道:“我明白了,這些話你肯定也對初局講過,是嗎?”
“是!”董超讪笑着應道:“初局找我談話的時候,說我是‘不求上進、推卸責任、任人唯親’,讓我服從組織上的安排!我就把這些話對他說了,我還跟他說:如果他希望他的刑隊‘蒸蒸日上’的給他出成績,那就答應我的請求!否則的話,我就收回申請,刑隊的活兒我沒法兒幹!說白了,我回去了,還不如不回去呢!”
林皓陽思忖了一下,又問道:“盈盈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董超牛哄哄的應道:“工作方面的事,我說了算,她絕對支持我!”
一聲長歎,片刻的沉默,林皓陽拍着董超的肩頭贊許道:“超子,謝啦!”
董超嬉笑着應道:“謝我幹嗎?這關您屁事兒啊!”
“恩?你個臭小子!”林皓陽闆着臉訓斥道:“你剛才還說刑隊是咱家呢!你為咱家考慮了那麼多,我謝一下都不行啊?”
董超笑着妥協道:“行行行,那我就挨着吧!”說完,他催促道:“頭兒,咱趕緊走吧,這一說就這麼長時間,屋裡那倆人該發‘協查通告’尋人啦!”
兩個人說笑着離開了衛生間,可是剛走進走廊,他們同時收住腳步,愣住了!林皓陽驚愕的問道:“你們……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誰啊?沒别人,蘇曉茂和荊輝!此時,蘇曉茂和荊輝就站在衛生間門外的走廊裡,倆人叼着煙卷兒貼牆而立,就像兩個被罰站的小學生。蘇曉茂紅了眼圈兒,荊輝則倚着牆仰望着天花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誰都沒有說話,林皓陽低聲問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蘇曉茂輕咳了一聲,他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您和超哥剛出來,輝哥就……就出門了,我見你們出來這麼久也沒回去,又都沒帶手機,我就過來看看,結果就……”
林皓陽苦笑着問道:“都聽見了?”
蘇曉茂扭頭看了看荊輝,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林皓陽哈哈一笑,他招呼道:“聽見了就聽見了,本來也不是什麼壞事兒,是吧?走走走,都在這裡堵着廁所幹嘛呀?咱們回去接着聊、接着喝!”說着,他伸手推了荊輝一把。
荊輝用雙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他盯着董超看了一會兒,然後猛的一擡腿,他朝董超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嘴裡嗔怒道:“你個臭小子!”
“哎!”董超拍了拍屁股,他冷着臉質問道:“這怎麼還打人哪?”
荊輝氣勢洶洶的嚷道:“我打你怎麼了?我打你怎麼了?我是你領導、我是你哥!”
“哈哈……”四個人笑着擁在了一起,朝雅座走去。
剛走到房間的門口,荊輝突然掙脫了林皓陽和董超的糾纏,轉身就是急匆匆的一溜小跑。
什麼情況?林皓陽招呼道:“哎,幹嘛呢?去哪兒?”
荊輝扭頭抱怨道:“你們倆兒聊得倒是挺過瘾,衛生間一占就是半個鐘頭!我他媽剛想起來,我這兒還憋着一泡尿呢!”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