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天才的墳墓
下荷澤第五天。
在荷澤其他地方,長孫垣,皇浦甄以及羅貫帶領的劍修弟子,都遭受了重大的傷亡,他們都試着去攻打過幾個寨子,隻是神宗弟子揮手間就輕松破去的陣法,讓他們吃足了苦頭,久攻不破不說,在他們敗退時,劍巫趁勢攆殺,更是讓他們傷亡慘重。
再加上一路上各種沼澤毒蟲層出不窮的偷襲,以及瘴毒和劍巫騎乘擎天鶴居高臨下的襲擊,短短五天内,就讓他們折損了一半的人手。
昔日出關時的雄心壯志,在成片倒下的同伴面前逐漸消弭,彷徨、悲恸過後,帶着一絲忌憚繼續前行,昔日各宗的佼佼者們,猶如困獸,在步步危機的荷澤,逐漸麻木的來忍受并成長。于是,位于西南方向的三支隊伍,在形式所迫下,不得不聯合在一起,在羅貫的帶領下,重整旗鼓開始醞釀着對劍巫城寨新一輪的襲擊。
就像某位神宗特使說過的一樣,“荷澤,就是天才的墳墓。隻有從裡面活着走出來的,才算得上是天才。”
唯一沒有受到損失的隊伍隻有兩支,一支是花紅帶領的剩下六十餘焚陽宗劍修,在荷澤曆練了三年的她們,有着足夠的經驗來避開劍巫的寨子和巡邏隊,深入荷澤深處的白岐山周圍來獵取元獸或者采擇靈藥,唯一的憂患是,被開陽關放逐的她們,在沒有籌足貢獻值之前,再也無法回到開陽關補給和修養了。
還有一支,是宏興帶領的兩百福澤寺弟子,他們所行進的北方,因為緊挨着秦嶺,所以地勢較高,沼澤濕地也就相對很少,各種危機也就少了,這讓他們一路幾乎沒有折損任何人手,就順順當當的走到了荷澤邊緣,同時,收獲自然也是沒有。
“師兄,在開陽關我們就了解過,荷澤的北方很少有劍巫出現,就連元獸也很少,你看,白跑了一趟。”一臉不爽的宏業摸着自己的光頭,看着腳下筆直陡峭的懸崖,對宏興抱怨道。在這道寬達數千米的懸崖對面,就是秦嶺。
“怎麼,你有意見啊,要不你來領路,老子還樂得清閑。”宏興兩眼一瞪,像個惡霸一樣,瞪的身後一衆跟宏業一樣滿肚子怨氣的師弟們再不敢多說,宏興發起飙來是真敢動手打人的,别說在這天高皇帝遠的荷澤,就是在福澤寺,他也沒少幹,雖然因此沒少挨懲罰,在懲罰完了他還照樣幹,久而久之,在福澤寺年青一代弟子中,他說話比掌教還管用。
宏興掏出懷裡遺忘多日的地圖,一看之下大罵,“狗日的玩我啊”隻見那條白貓畫的黑線的盡頭,又延伸出了一條淡黃色的黃線,顯然,這是白貓那日用沒沾泥巴的尿液畫的,當時濕的才沒顯示,現在一幹就顯現了。
這條黃線的盡頭,直指西北方的莫陽寨,也就是說,走直線明明五天左右就能趕到的路程,白貓這樣一畫,宏興繞路需要十天到半個月的時間,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們每個人都隻有半個月的口糧,也就是說,就算他們趕到了莫陽寨,也有可能餓死在哪裡。
宏興滿臉陰霾的回頭盯着後面一群師弟,衆福澤寺弟子在宏興要吞人的眼神中,一個個寒蟬若驚屁都不敢放一個。
“從現在起,每人每天的食量減半,否則到時候吃完了餓死了别怪我沒提醒你們,如果實在餓了,你們就下水摸螞蝗填肚子,老子對你們夠意思吧,允許你們破戒沾葷。”
衆光頭聞言紛紛一臉喜色,哪有男人不想吃肉的,和尚也是男人嘛,宏興的意思他們懂,不是真要他們吃螞蝗,而是,隻要可以填飽肚子的,從現在起,他們都可以弄來吃,對于宏興要把他們帶到哪裡,反而不重要了,隻要跟着他能吃肉就行。
這就是六根不淨出了寺院的和尚們,最樸素的心思。
“我發誓,我對佛主都沒這麼虔誠過,可我為什麼要聽那個混蛋的話呢?”宏興領着衆人沿着峭壁筆直的折向西方,邊在心裡想到,可是事實是,他卻很想這麼去做,他知道,雲辰絕不會讓他去偷襲一個戒備森嚴的莫陽寨,那隻能有一個可能,雲辰會替他把莫陽寨大部分劍巫都引走。
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那個混蛋為什麼要做損己利人的好事呢,難道被老子身上的佛性感化了,屁,他像是個肯吃虧的主嗎?”帶着這樣的疑問,宏興帶着兩百餘福澤寺弟子,晝夜兼程,除了碰上送來門的野獸獵殺了偶爾吃肉,半刻也不敢耽擱,不管雲辰的計劃是什麼,但是可以肯定的,雲辰已經快要抵達莫陽寨了,甚至已經跟莫陽寨的劍巫對上了,因為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來這裡之前,我已經做好了任何最壞的打算,包括會提前與莫陽寨的劍巫對上。”雲辰如是對身邊的六道皇浦津說道。
這是第五天的正午,天依然下着雨,經過一夜加半天的跋涉,雲辰一行五百餘人終于找到了一個适合藏身的地方,至少雲辰認為這個地方不錯。
這是一條峽谷。或者說,這是兩座緊挨着的山丘之間的一條寬不過五六米長達千米的縫隙,這麼狹窄的空間,就算劍巫發現了她們也不敢駕鶴飛進來,兩邊山體凹凸不平足有六七十米高,各種灌木荊棘藤蔓在她們頭頂上方交織的一起,山頂更有高大的冥松遮擋,這就讓劍巫施展的雷火很難落下來,而且劍巫施展法術同樣有距離限制,超過五十米就會自動消散。
一條小溪從峽谷底部潺潺流過,衆人就靠着溪流邊的石壁上,忍受着生長在底部堅硬岩石上的銀杏那鋸齒狀尖銳的葉子帶來的不适,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你有什麼打算?”皇浦津向拿着地圖的雲辰問道。
“耗”雲辰冷靜的吐出了一個字。
皇浦津擡頭看了看周圍,提醒道:“這裡雖然夠隐蔽,但是劍巫遲早會找來,也許她們一時拿我們沒辦法,隻要她們願意耗費力氣,就是轟平了這兩座山,也能把我們逼出來。”
“所以,最慘烈的戰鬥有可能是在這裡,但是決定這場戰鬥勝敗的關鍵,卻不在這裡。”
“在哪兒?”
雲辰輕輕把手指指向了地圖上的莫陽寨。對渾然不解的皇浦津六道說道:“一開始我就讓宏興帶着福澤寺弟子,轉向北方繞遠路,從側面去偷襲莫陽寨了。”
看着瞬間恍然大悟的二人,雲辰繼續道:“現在,我們引出了差不多四十隻擎天鶴,如果宏興去了,有很大的可能拿下莫陽寨。”
“萬一他不去呢,路途太遠,他們攜帶的補給恐怕也不夠用。”六道擔憂道,還有一句話六道沒說,宏興,不是他和皇浦津,與雲辰根本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他憑什麼要聽雲辰的安排,而且還是如此的冒險。
“我沒有能力精确的去掌握每一件事,特别是人心,我們在期待着宏興這個特别的和尚能帶給我們特别的驚喜的同時,我們也不能幹等着。”雲辰說着側臉看向了山谷外,哪裡又遠遠傳來了幾聲微弱的鶴鳴聲,“既然來了這麼多擎天鶴,我就沒想過再讓他們全部回去,現在,是我們狩獵的時間。”
六道皇浦津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他們知道,雲辰打算反擊了。
雲辰拍手叫過了雲容她們,“你們躲在這裡不要動,照顧好傷号,我出去想辦法對付劍巫。”
“你能有什麼辦法,來了那麼多劍巫。”雲容一聽雲辰要抛下她們獨自去冒險,頓時急了。
“不要問為什麼,我說過的。”雲辰說完就準備往回走出山谷,雲靜霓裳一左一右的跟了上來,也不說話,就那樣可憐巴巴的望着他。
雲辰隻好點頭,想起什麼的他突然回頭,向着雲雪所在的方向微微搖了一下頭,示意她不要跟上來。
就這樣,雲辰帶着六道皇浦津霓裳雲靜走出了藏身的峽谷,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讓一個個山丘下的沼澤連成了一片,為了節約時間,她們從山腳涉水而過。
“霓裳,說說看,我們該怎麼對付飛在空中的劍巫?”路上雲辰見霓裳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為了不讓霓裳瞎出主意添亂,雲辰幹脆先讓她把嗖主意說出來。
中了瘴毒的霓裳已經完全複原了,隻是因為失去了紅繩的緣故,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仍然沒有什麼精神,她放下懷裡的白貓,任由它在她們腳下及膝的雨水中遊動,起身說道:“擎天鶴雖然耐力很強,但是終有疲乏的一刻,劍巫要想仔細的搜索這麼大一片沼澤山林,至少會在這裡設置一個零時營地,大靈兒會幫我們找到這個營地。”
六道皇浦津點頭認可,表示可以一試,要知道劍巫的法術看起來焚江煮海,比劍修的劍氣更厲害,但是有所長必有所短,劍巫的靈活性和身體的韌性都不如劍修,雖然她們也能施展輕功,但是比起劍修的輕功要差得遠了,所以她們才需要借助陣法和飛禽來輔助。一個劍宗很難戰勝有護身元氣的劍尊,但是一個劍巫法尊如若被一個劍修劍師近身的話,是很有可能被劍師偷襲幹掉的。而且劍巫成功施展出一次法術,遠比劍修施展劍氣要慢的多,如果能找到他們沒有陣法守護的臨時宿營地偷襲一下,确實可行。
雲辰卻擡頭透過茂盛的枝葉看向了飄飛着雨幕灰暗的天空,心中禱告道:“但願這雨,不要停。”然後低頭問道:“雲靜,你有什麼想法,也說出來。”
“啊”正準備伸手去逗大靈兒的雲靜,受寵若驚的直起身體扣着腦袋,“我…”我了半天,也沒有下文,最後被逼急了幹脆翻眼嗔道:“心辰哥你是不是昏頭了,怎麼會突然找我拿主意。”
皇浦津縮着脖子偷笑,六道是皮笑肉不笑,雲辰卻是啞然失笑,他回頭直接否決了霓裳的主意,“劍巫如果要設置臨時營地,隻會把這個營地設置在相對開闊的沼澤濕地,而不是像這裡山高林密的沼澤山林。”
衆人一想也對,在她們昨天被襲擊的地方,樹木和山丘相對稀疏的沼澤濕地駐紮才是劍巫最佳選擇,在那樣的地方,隻要他們一現身,就很難逃脫天空巡視劍巫的雙眼。
“劍巫很難留給我們什麼偷襲的機會,所以,我們需要自己來制造這樣的機會。”雲辰說着看向了霓裳,“要說輕功最快的,我們當中怕是非你莫屬,而且有大靈兒跟着,跑起路來擎天鶴也攆不上,接下來不用問交代了吧。”
霓裳心靈神會的點了點頭,“可是這裡離我們藏身的地方太近,我怕會把她們暴露出來。”
雲辰搖了搖頭,“聰明人大多喜歡把簡單的事情想得複雜,劍巫一時是想不出來我們會在自己大隊人馬身邊對她們下手的。”
霓裳不再廢話,騎上變身的大靈兒向着沼澤山林的東北方的邊緣跑去,因為鶴鳴聲大多是從哪裡傳來的。
荷澤的雨天,是沒有風的,遙望彌漫整個天際的雨幕,就像一根根絲線,如珠簾般垂直的滴落,給人一種邪異的美境。
霓裳抱着大靈兒潛伏在山林邊緣的一座山丘上,臉上滿是水珠,不止是雨水,還有淚水,每當想起慘死的花紅,她就像一個人好好大哭一場,可是隻從在花紅咽氣的那一刻她哭過一場後,她就再也沒有在衆人面前哭過,她不能因為自己影響到整個隊伍已經低落到了極點的士氣。
霓裳無聲的流着淚遙望前方空中不時一隊隊飛過的擎天鶴,久久未敢現身,看着擎天鶴至少都是五隻一個編隊,飛向北方,然後又有五隻擎天鶴馬上飛來山林上空,霓裳知道,雲辰說對了,劍巫把營地設置在北方的沼澤濕地上,讓她們沒有半點偷襲的可能。
從中午一直潛伏到傍晚,霓裳終于找到了機會,這是兩隻從東南方返回營地的擎天鶴,不知道什麼原因,本該五隻一個編隊的她們,此刻卻隻有兩隻出線在霓裳的視野範圍内。
霓裳不再猶豫,果斷的從隐身的山丘上起身,沿着山林邊緣這片相對空闊的沼澤濕地一路小跑,很快,随着一聲鶴鳴,天空騎乘擎天鶴的劍巫,已經在大雨中看到了下方在滿是積水的沼澤地裡向着山林奔行的霓裳,他們微微改變了一下擎天鶴飛行的方向後,徑直向着迎頭趕去,如果能把這個劍修攔在山林外,能讓他們少費不少事,初凝早有交代,碰到落單的劍修,如果對方實力不是很強的話,務必抓活口,逼問那大群劍修的下落。
就在兩個劍修迫近準備施展雷鳴術,炸暈下方看起來很狼狽的霓裳時,霓裳卻突然長身一縱,如一隻輕快的雨燕,飛入十幾米外的山林中。
“追”兩個劍巫立刻掉頭,在空中一路攆着霓裳,雖然山林很迷阻擋他們的視線,但是下方移動的霓裳帶起任何細微的響聲,都能被他們座下的擎天鶴感知到。
直到霓裳消失了一會兒後,白貓才從霓裳先前藏身的地方現身,擡着它那嬌小的腦袋眯着眼掃視一遍四周的天空,見沒有其他擎天鶴趕來支援,才輕盈的縱身跳下山丘,在沼澤的積水中,如一條魚兒輕快的向着霓裳消失的地方追去。
雲辰四人依然呆在原地,雲辰開始了中斷多日的修煉,他知道霓裳要想引來落單的擎天鶴将有多麼困難,但是他不得不小心,現在的元力隻夠支持施展四次的傾城,而要想在高空擊殺擎天鶴,也隻有利用傾城下部收聚劍氣成一點後增加一倍的殺傷距離才能辦到,加上還要防備突發事件,所以,這就要求了霓裳引來的擎天鶴的數目最好不要超過三隻。
雲靜越來越愛睡覺了,哪怕是在這樣的雨天。她坐在一塊石頭山把手墊在膝蓋上打起瞌睡,順着樹枝滴落的雨點嘀在她平滑的後背上,濺起一朵朵水花,卻無法攪亂她的清夢。
皇浦津學着雲辰一樣修煉,隻是他不時睜開眼睛掃視一圈,顯然修煉也隻是做了樣子。隻有六道,随着時間的推移,臉上的憂心越來越重,幾次想跟雲辰說他去看看霓裳,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來,因為他知道,霓裳在雲辰心中現在的分量并不比他來得輕,就在他第五次準備把到了嘴邊的話說出時,突然聽到前方密林中傳來了一絲異樣的響聲。
六道立刻輕推了雲辰一把,雲辰睜眼也不問怎麼了,直接翻身向着身邊一顆高大的冥松飄上,等皇浦津和六道都藏好身體後,才發現雲靜依然還在那裡酣睡…
六道剛想跑過去搖醒沉睡的雲靜,樹上的雲辰突然做了個“不要”的手勢,而後,前方的密林中出現了飛縱而來的霓裳的身影,她的臉上依然滿是水珠,沒有了淚珠,雨珠中卻又參夾了汗珠。
在霓裳的頭頂,兩隻擎天鶴保持着距離樹頂十幾米的高度緊盯着下方的霓裳,他們想把下方的獵物攆的筋疲力盡再做打算,卻從未想過,騎着擎天鶴高高在上的自己,會成為獵物。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