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還未亮時,官員們就已經等在大殿之前,嘉帝勤懇,這樣的早朝場景日日皆是如此。
衆人魚貫而入,進了大殿,恭謹的行禮之後,便由各官員上前向皇帝宣讀着折子。
其實并無什麼大事,無非是五皇子蘇默的封王大典麗妃從國庫中都支走了哪些東西,如今國庫空虛,實在經不起耗雲雲。
便是連嘉帝都沒有覺得蘇默的一個封王大典麗妃按照規制取用的那些東西有什麼不對,這裡那管着國庫的典官就已經開始哭窮了,嘉帝聽着煩心,幾句話就将他打發了。
這才打發了一個那邊又來一個說是東淩國的使者将要來到玉辰,詢問應該如何安頓是好,嘉帝這下覺得更鬧心了,不說那東淩的人才從都城出發,要走到這玉辰國度,車馬勞頓的,少說也得月數,如今就開始擔心着,實在是沒有必要,白白讓東淩覺得玉辰對他們有多重視似的。
嘉帝幾句話也将之打發了。
整個早朝并沒有什麼要緊的大事,玉辰今年風調雨順,也沒有天宅人禍,當然像王家那樣的事情,處于那偏遠的地區,其實并不能上達天聽。
嘉帝估摸着早朝上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正要退朝,将幾個心腹官員留下,開開小竈,商議一下天下大事什麼的,身邊的太監突然對他說禁衛軍統領正在殿外焦急的等候着。
禁衛軍統領輕易不會到這大殿來,衆官員在下頭竊竊私語着,那禁衛軍統領淩雲這是抽了什麼瘋,不去好好守着這宮闱,巡邏,跑到這殿上來是要做什麼。
嘉帝本來要退朝的心思也歇了,淩雲此人是他親自挑選的,為人如何他自己最為清楚不過,輕易不會做那違反規矩的事,想來是真有什麼急事,所以嘉帝點了點頭。
那太監扯着尖利的嗓子宣淩雲上殿。
那淩雲原是一個英秀俊朗的好兒郎,身披盔甲,手中拿着一隻鴿子就上殿來了,那鴿子在他手中極為乖順,咕噜噜的轉着眼睛。
衆官員面色都有些古怪,心想這淩雲今日果真是抽風了,這大殿是個什麼地方?他竟手中抓着一隻鴿子進來?
卻說淩雲劍眉英目,面不改色的向嘉帝見禮,然後開口了。
“啟禀皇上,末将方才在巡邏時捉到了這隻信鴿”說着将信鴿高舉着,讓衆人都看了個明白。
蘇默站在大殿的前方,神色莫名,他可不會以為這淩雲會無緣無故當真如其他官員議論的那樣,不過是抽了風。
他手中的那隻信鴿應當是大有來頭。
“末将昔年便是從彼岸羅出來的,還同如今明部頭領傾岸是師兄弟的關系,這隻信鴿甫一到末将的手裡,末将就已經知道是師兄慣用傳信的工具,且這個信還不是一般的緊急,所以才鬥膽進了殿來。”
蘇默默然,原來竟是彼岸羅,就不知是什麼緊要的事情值得淩雲違反規矩的也要來送了。
衆位官員也是知道淩雲昔年來自彼岸羅一事,所以對他這個說法一點也沒有持懷疑态度,倒是都将好奇心放在那信鴿身上了。
嘉帝是知道如今傾岸在哪裡的,他能送來的消息必然是與玉朔山有關,所以嘉帝急忙讓人去将那信鴿拿上來,還是自己親自解了那綁在信鴿腳上的小竹筒,将裡面的絹帛抽出,當着衆位官員的面就攤開來看了。
底下的人都不敢言語,隻是心中還是好奇,所以就偷偷的瞧着嘉帝的臉色,這一看不要緊,簡直是要将他們吓到。
嘉帝拿着絹帛的手一直在發抖,忍着怒氣将絹帛看完後,他一個用力就将絹帛扔下了高台,同時一手拍在扶手上,沉悶一聲響,龍椅已經被拍壞,聽着那聲響那位管理國庫的典官覺得心中很是肉疼。
“荒唐!那蘇明是做什麼吃的?連這麼一點小事也做不好,還配做什麼大将軍?”
絹帛剛好落在了蘇默的前面,他當然很奇怪嘉帝此番的作為,底下的官員都已經被他吓到,迅速跪下高呼“吾皇息怒”了。
蘇默跪在大殿上,眼光落在那絹帛上,這一看不要緊,簡直是看得心驚啊,他想是明白嘉帝為何震怒了。
太子蘇寂陵寝被盜,屍首失蹤一事,确實足夠讓嘉帝發出這樣大的怒氣了,若不是這絹帛上還有未說明的一些情況,隻怕那傾岸已經回不來了。
不過傾岸居然去了玉朔,真是有趣,想來,蘇竟應付起來很是困難。
蘇默這下也已經明白淩雲上殿的原因了,想來就是因為這封信裡這驚世駭俗的内容吧,為了傾岸麼?
蘇默冷笑,淩雲與傾岸這兩大助手,在打發的時候,嘉帝自然會好生思量一番,不過淩雲就不怕這樣會惹惱嘉帝嗎?
這下玉辰果真是有好戲看了。
嘉帝一言竟是要廢黜蘇明大将軍之位,衆人不知為何,但到底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林瑾一身墨色官服,跪在下方,思索着是不是要為蘇明說幾句話,隻是還未開口,就已經聽得一旁的蘇默閑閑的壓低聲音開口了。
“林丞相,希望你不會後悔你将要做的事”
林瑾挑眉,他生得也是十分好看,哪怕是唇邊淡淡的青色也不能消減他的帥氣,反而将儒生的氣質完全的以另一面展現出來,單是看着就很是養眼。
“林某人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就不勞煩五皇子擔心了”
蘇默唇角勾起,不再說話,看戲的興味十足。
隻見林瑾突然從行列中出來,磕了一個頭俯首說道“皇上息怒,四皇子畢竟年紀尚幼,行事有些偏頗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嘉帝冷笑一聲,拿起手邊太監擡着的托盤裡茶杯一下扔在林瑾的頭上。
用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林瑾的額角已經被磕破,此時正冒着紅色的皿珠子。
底下的人大氣也不敢出,淩雲跪在大殿中央,眉頭微微皺着,事情比他想象的似乎更嚴重,那林丞相還是元後的哥哥,是元後去世之時親口開口讓嘉帝好生看顧的,不說有沒有元後這句話,便是沒有,想來嘉帝也會好好對待林瑾,隻是這句話從元後口中說出意味就不同了,嘉帝便會更加用心照顧元後這個哥哥。
自元後去世,嘉帝從沒有向林丞相發難,不管他明裡暗裡做過些什麼,嘉帝都當做未曾看見,甚至是還有幾分縱容的意味在裡頭,而今日,竟然因為林瑾一句話就發那麼大的脾氣,還傷了林瑾。
想來是蘇寂确實比的任何人在他眼中都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