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肅然甯靜,少女穿着黑色鑲金線暗繡芳菲盡娆的勁裝同樣緘默不語。勁裝質地精良。其上紋着妖治至極的花,正開得燦爛,仿佛是山野中口耳相述的山女,妖魅動人又危險之極,雖隻用金絲勾其形态,但衣匠卻是如何巧奪天工,竟将神也描摩了幾分。
那花是曼殊沙華,傳說中開冥河之畔,其實多盛放在荒野墳冢之旁。傳說子夜時,荒野之地漫起大霧,其間瑩光點點隐約可見盛放的曼殊沙華,妖娆之極,一簇一簇向前延伸而去,坊間傳聞那是接引亡魂的冥道。
人們道曼殊沙華不吉,很少有人會将它作衣衫的繡紋暗飾。
那少女名叫枷羅,面上罩着一副鬼臉面具,瓷白的面具上勾描着鮮紅的線條,掙擰而恐怖。
枷羅眸子帶着妖異的藍。似一片藍色星雲,傾刻間就要将人吸引進去。
她立于王家府門前,身旁站着面無表情的祭。
時至戌時。
枷羅輕躍至房頂,站在檐角,紅唇輕勾,取出一支骨笛,她眸光微閃,将笛子抵在唇角。
誨澀的音符在夜色中飄蕩,劃破寂靜,恰在此時,祭握劍,身影一閃便進入王家。
之後是一片慌亂。
哭喊聲,尖叫聲不絕于耳,祭面同無表情,黑眸無光,沉沉如絕望深淵。枷羅仍吹着骨笛,夜風輕蕩,吹起她束在腦後的藍色長。她眸中甯靜,不起一絲一毫的漣漪。仿佛自己隻是很平常的吹一曲罷了。
哭喊聲傳至後院。
西廂。
竹修一路奔至西廂,推門入院,一片黑暗。
薔薇在夜風中輕蕩,竹修皺緊了眉,持劍轉身向後門走去。
他知道清月必定是見形勢不對逃了,前門有祭和枷羅,她必定去了後門。
竹修一路追蹤而去。
此刻前院哭喊聲漸息,快結束了。
王家,大廈傾榻。
階前皿色彌漫,妖妖娆娆,如一瓣瓣的殘紅。枷羅收笛,從屋頂躍下,黑色及膝長鞙踏在滿是鮮皿的石階上。她掃視着周圍,王家像是一個修羅場。
片刻後,枷羅舉步向後院走去。
祭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她一處處的搜尋着,不放過任何一個王家人。
枷羅身手淩曆,手段可稱得上是狠辣。隻是若武功非要論個高下的話,她自然是不如祭,甚至還差很多。
隻是很奇怪的是,先前出手的祭此刻卻隻是安靜立在一邊,不一語,低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泠竹院是她們最後一站。
不同于其他院子一片黒暗,泠竹院裡掌了燈,置了個簡易靈堂。
燈火通明的正房會客廳裡,擺着王清易的棺椁。棺椁前的案桌上置了香爐并瓜果糕點。香爐中插着三柱香正靜靜燃燒。案桌前放了一個莆團,外罩是明黃色繡雲紋的蘇繡錦布,精緻而清雅。
傳說中王家行七的幺子素喜禮佛,這莆團應該是竹修從泠竹院的小佛堂找來的。
伽羅靜靜站在案卓前,目露一絲垞異。
偌大的泠竹院内竟沒有人!那麼竹修……
“走吧。”枷羅輕聲道,轉身離開,向着西廂行去。
枷羅這些日子一直呆在這晉城治下的偏遠小城裡,有些事自是知道的。
比如那位聞訊而來想撈一筆女扮男裝的清月,自以為扮得很好實則錯漏百出,騙一些未見過事面的小厮丫環還好,但王家現當家那位王冬冉……
雖然王冬冉窩囊無用的名聲在外,且這些年因遠離朝堂也不再汲汲營營。但他好歹是五皇子身邊的人,不過一個小小庶子能得蘇默青眼可不僅僅是因為長甯配方之秘,他自己本人的手段自不會小。
還有府中王家幺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所以當初清月進王家的時候她一點都不在意,亦未曾着人去調查,如果她調查了的話她就會現,清月并不像她想的那樣簡單呢。隻可惜她并沒有,當然枷羅也并不清楚她到底錯矢了怎樣一個機會。
枷羅不知清月為何會殺了王清易,她也一點都不好奇。她現在隻想與竹修會合起程回玉辰帝都。
一路急行,本以為會在西廂見到竹修,不想卻沒有。
西廂前守着的是一位與裝束與枷羅一般無二的男子,身材高大,眼神淩曆。
見枷羅走近,他握着劍彎身行禮道“枷羅大人,據探子來報日前伏苓殿殿主出現在晉城,如今似還未離去。”
枷羅挑眉。她當然不會以為伏苓殿殿主來此是因王家的長甯。
一個區區長甯,這麼多年過去了,伏苓殿早就該研制出了解藥及防治之法。不然為何王家人能安然度過這幾百年?
既不是為王家而來,那麼……
枷羅自是知道伏苓殿新任殿主于繼任大典之上消失,她很好奇伏她的目的呢。是什麼可以讓她丢下如此重要的事來到這裡?枷羅知道這件事定不簡單。
傳言伏苓殿這一任殿主妙手天醫,醫術遠上任殿主,枷羅勾起唇角,笑卻不達眼底。她對這個殿主很好奇呢。
“可有她的蹤迹?”
“她如今正在晉城内的迎客來中。”男子躬身回道。
枷羅想立即動身,恐遲則生變,可是竹修……
竹修不在西廂,定是追殺清月而去了,不在前廳唯隻在後門。王家後門直通通天嶺,竹修大約是跟着清月往通天嶺去了。
枷羅轉頭,眼眸對上祭無光的黑瞳,她的口中傳出一句句艱澀難眀的話。片刻後,祭黑眸閃過一絲亮光,倏忽而逝。
祭轉身向着後門尋着竹修及清月留下的痕迹而去。
看着祭離去的身影,枷羅一點都不擔心,帶着黑衣男子往晉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