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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及笄禮

錦醫玉食 亘古一夢 6290 2024-01-31 01:06

  果然不出所料,沒多久,崔老太君院裡的榴花就來了,她還帶了兩個粗使婆子,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起來,“給我好好看着,這院裡凡是咱們府上的,一律不準人偷走!”

  她用了一個“偷”字,活像住在這院子裡的人都是賊一樣。

  錦心在門口,聽見這話,也隻是翹唇一笑。

  外祖母和二舅母這麼迫不及待了?

  派了榴花這樣的人來,是來落井下石的嗎?

  榴花一進院子就大喊大叫地吩咐兩個粗使的婆子到處看着,明明羅錦心就立在門口,她卻裝看不見一樣。

  及至到了堂屋門口,才好像發現羅錦心站那兒一樣,榴花裝模作樣地捂了捂嘴,“姑娘在這兒啊?”

  “嗯,看着丫頭收拾東西呢。”錦心波瀾不興地說着,壓根兒就沒有生氣。

  和這樣的人,生氣不值得,還氣得自己身子難受!

  “收拾東西?”榴花大吃一驚,還想着來給羅錦心一個下馬威的,沒想到她已經動手了。

  看着榴花這副絲毫不做作的吃驚樣子,羅錦心笑了,沖屋内正忙碌着的紫芝和雪翎努了努嘴,“都在那兒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着?”

  方才還防賊一樣大喊大叫,如今紫芝和雪翎正往包袱裡塞衣裳,榴花還不得眼紅了?

  她也就好心給她提個醒罷了。

  榴花果然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聽見錦心的話,樂颠颠地就從錦心身側擠了進去,“姑娘這麼說,奴婢就不得不進去看上一眼了。這可是老太太吩咐下來的。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拿走了國公府的東西,豈不是不好看?”

  這是明顯把錦心主仆當成賊了。

  紫芝和雪翎聞聽臉色都跟着變了變,但因為姑娘事先囑咐過,兩個人隻得忍氣吞聲地任由榴花把她們包好的包袱又打開來,一一翻撿着。

  無非就是幾件換洗的半新不舊的衣裳而已。

  錦心壓根兒就沒動安國公府的東西。

  隻是榴花還是雞蛋裡挑骨頭,從包袱裡掏出幾兩散碎的銀子,在紫芝面前晃了晃。“姐姐看這是什麼?”

  紫芝氣得就要來奪。嘴裡低吼起來,“那是姑娘的月例銀子,難不成也不讓我們帶走?”

  “誰知道是不是你們順了國公府的?”榴花自是不肯還。如今她逮着這個機會,自然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她巴不得把羅錦心主仆都羞辱得體無完膚才好。

  上次她來這兒,不過就是沒十分恭敬罷了,就被羅錦心那賤人給了個沒臉。她還真把自己當成安國公府的主子了?

  想她榴花可是老太太身邊的一等大丫頭,這府裡。哪個不高看她一眼,竟然還讓這麼個半路子來的貨色給羞辱了。

  這口氣,她早就憋得快要憋不住了。

  “紫芝,把銀子留下。我們走!”錦心不耐煩看榴花一副小人得勢的嘴臉,她吩咐紫芝和雪翎兩個提起兩個隻有幾件半舊衣裳的包袱,不帶一點兒猶豫地朝外走去。

  榴花手裡死死地攥着那幾粒碎銀子。望着主仆三個漸去漸遠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口。“德行,有什麼了不起?到時候我就等着看你爬回來跪着求老太太吧。”

  她以為錦心出去了,手頭沒有銀子,定是過不好的。

  一個孤女而已,到外頭沒吃沒喝的,撐不了幾天。

  過幾日熬不過去了,就會回來求着崔老太君的,到時候,崔老太君讓她嫁誰她就得嫁給誰了。

  榴花,包括崔老太君還有盧氏,卻不知道,其實錦心早就想離開這個窩裡鬥的家了。

  這裡,不再有親情,不再有溫暖。

  就連最起碼的尊重,也沒了。

  再待下去,她還會像前世那樣,被盧氏壞了名聲,害得給死人陪葬不說,還會被崔老太君徹底厭煩。

  與其那樣,她不如走出去闖蕩一番。

  今生,她不求能過得大富大貴,隻求看着仇人一敗塗地就罷了。

  二門上,一輛簡樸的小車候在那兒。

  早有兩個婆子虎視眈眈地等着了,一見了錦心主仆三個出現,兩個婆子眼裡滿是不屑。

  錦心也不想跟這些人置氣,隻看着紫芝和雪翎道,“你們現在這兒等着我,我去給老太太磕個頭去。”

  這一走,她勢必不會再回來了。

  不管崔老太君待她如何,她畢竟是自己的外祖母,和她皿濃于水。

  再見面,還不知道是何時,她還是想和外祖母道個别的。

  可那兩個婆子聽了這話,嘴巴都不屑地撇了撇,“依我勸,姑娘還是省省吧。昨兒夜裡老太君氣怒攻心,這會子正躺着請大夫來診脈呢。姑娘去了,豈不讓老太君雪上加霜?”

  看來外祖母還是被氣着了。

  錦心也不想氣她的,可是外祖母想讓她做的事兒,沒有一樣是讓她不覺得羞辱的,她也是無奈之舉。

  歎一口氣,她搖搖地望着崔老太君住的地方,暗道一句:“外祖母,我走了,您老保重吧。”

  就扭頭帶着紫芝和雪翎上了車。

  安國公府好歹還是顧些顔面的,最起碼沒有把她直接趕出去,還派了一輛小馬車來。

  錦心最後還是感激着安國公府的。

  可這感激并沒有持續多久。

  這兩小馬車出了安國公府的大門,就趕往一條偏僻的小路上去了。

  錦心出過幾次門,知道鬧市不是往這個地方去的。

  她忙問随車的婆子,“這是上哪兒?”

  兩個婆子見她發問,也沒有瞞着她,“姑娘,老太太嫌你抛頭露面的丢人現眼,讓我們把你送到城外的翠山庵裡去。姑娘就在那兒好好地伴着青燈古佛吧。”

  原來崔老太君是這般打算的?

  羅錦心笑了。最後殘存的那點子眷念消失得無影無蹤。

  外祖母是想把她丢到尼姑庵裡了卻殘生嗎?

  翠山庵的姑子是什麼放浪的樣子,錦心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那不了道姑就是個穿了僧衣的妓子,明面兒上掌管着翠山庵,實則背地裡幹些青樓老鸨兒的活兒。

  要不然,上次她在翠山庵,也不會被盧氏買通了順天府尹的小舅子差點兒敗壞了名聲。

  這就是個虎狼窩。

  外祖母竟然要把她丢到那樣的地方。是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冷笑了兩聲,她忽然一把挑起了車簾。高聲喝道。“停車,我要下來。”

  兩個婆子吓了一跳,知道這姑娘不是個老實的。沒想到這還沒到地兒,她就要半途下車,這讓她們回去怎麼交代?

  “不行,老太太吩咐的。把人送到才成!”她們語氣十分強硬地說道,絲毫不拿錦心當個千金大小姐了。

  “哼。你們說不行就是不行啊?告訴你,我不是安家的人,你們要是把我送過去,信不信我就到官府裡告你們?”

  錦心才不會怕這兩個色厲内荏的婆子。

  死過一次的人了。她還會怕誰?

  “姑娘就是想告,也等到了翠山庵再告!”兩個婆子仗着是老太太分派下的差使,自然不怕。

  可錦心有的是招數。“不放我下來是不是?不放的話,信不信我現在就跳下去。讓你們人财兩空!”

  這跟車的就隻有兩個婆子,雖說有個車夫,那年紀也大了。要是對付這三個小姑娘,還真保不準會出什麼事兒。

  臨行前,老太太也是發話了,把這姑娘送到翠山庵,磨一磨她的性子,等到時候接回來,還有大用呢。

  真要把人給逼急了,出了人命,她們可擔待不起。

  兩個婆子不禁面面相觑了下,小聲嘀咕了幾句,軟了下來,“姑娘,有話好說,這就讓車停下來,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

  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一處拐角處,錦心辨認了下方向,方才讓紫芝和雪翎先下了車,她則慢悠悠地最後一個下來。

  站在兩個婆子面前,她輕蔑地看一眼安國公府的方向,冷聲道,“你們回去告訴外祖母一聲,她老人家這兩年的養育之恩我已經報答了。我們羅家名下的其他産業我一概不要,請她老人家好好經營着,隻是以後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

  兩個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錦心主仆三個背起了包裹,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頭頂上的豔陽高照,可錦心卻覺得身上冷得緊。

  紫芝看一眼面色有些蒼白的錦心,不由擔憂地問道,“姑娘,我們先去哪兒?”

  錦心不慌不忙地吐出幾個字,“羅記糧鋪。”

  那裡,且先安頓幾日。

  到時候,等再賺些銀子,她就去買一處合适的院子,從此,開始行醫坐診闖蕩天涯了。

  三個姑娘俱都身嬌體弱的,羅記糧鋪雖然在京城,但是要穿過大半個城,這一路走來,幾個人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看看在日影西斜時,才到了羅記糧鋪。

  途中,錦心從袖内掏出點兒碎銀子買了點吃的喝的帶着,是以,三個人才不至于餓昏在街頭。

  當然,這些銀子都是她之前從羅記綢緞鋪得來的,并沒有花安國公府的一分一毫。

  老宋叔看到三個姑娘面色焦黃地進了羅記糧鋪,十分吃驚。

  不過,他是個實誠人,忙把錦心三個迎進來,又讓一個年輕人出去打來熱水,給三個人梳洗了。

  待錦心喝了水吃過東西之後,他才隔着簾子畢恭畢敬地禀道,“姑娘且安心在這裡住着,您交代的事兒我一定會盡心去辦。方才打水的那小子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兒子,以後姑娘有什麼差遣,就讓他給姑娘辦去。”

  “好,有勞老宋叔了。”錦心客氣了一番,就吩咐下去,“我累了,先睡上一覺,等明兒再找你。”

  老宋叔着人收拾了糧鋪後院兩間空置的屋子出來。因為錦心她們來得匆忙,事先也沒預備床鋪,隻得先将就了一宿。

  翌日醒來,渾身尚且發酸。

  不過她來不及歇一歇,就提筆在紙上寫開了。

  她剛離開安國公府,也沒個固定的地方行醫坐診,想賺銀子也不是那麼容易。她想先做幾樣護膚香膏來試試。

  記得以前看醫書的時候。就看到不少的護膚秘方。

  前世裡。她也在安國公府嘗試着用花瓣等東西做過來着,就前些日子,她做的那款胭脂。也是很好用的。

  她覺得,要是把這些東西拿出去賣,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夫人們,說不定喜歡。

  到時候。銷路好了,銀子不就來了?

  何況。眼下正是盛夏時分,花瓣這些東西,也花不了幾個銀子。到時候,她帶着紫芝和雪翎兩個。在附近的山上賺賺,說不定還一兩銀子不用花呢。

  寫好了之後,她就把老宋叔的大兒子喚過來。

  昨兒老宋叔就告訴她。他這大兒子叫宋凡。

  于是錦心隔着簾子就吩咐道,“阿凡。你到街上跑一趟,把我寫的這些東西都給置辦齊全了,這是銀子,若是使不了,到時候你就留着買點心吃吧。”

  那宋凡是個老實孩子,雖然已經十七八了,但頭一次聽見這麼一個莺聲燕語的小姑娘說話,免不得有些腼腆,忙搖搖手道,“給姑娘跑腿是應該的,但銀子萬萬不敢收!”

  錦心也沒說什麼,就讓紫芝拿了一個荷包交給他了。

  他接了那單子和荷包,行過禮就出去了。

  到了前面,見着了他父親,這孩子還納悶,“姑娘買些被褥倒是應當的,怎麼還要買這麼多的花兒?”

  老宋叔對着他就是一個暴栗,“照姑娘吩咐做就是了,哪那麼多的廢話?姑娘家,可不就喜歡個花兒粉兒的?定是拿來做香囊的。”

  宋凡一想也是啊。

  隻是三個姑娘家,用得了這麼多的花兒?

  且不說他納悶着去街上采購了,單說安國公府吧,此時上下都已經炸開鍋了。

  原來再過兩日就是端陽。

  盧氏一早就起來到崔老太君屋裡,和婆婆商量着這個節要怎麼過。

  趕走了錦心,她今兒特别地神清氣爽。

  其實,把錦心送到翠山庵,是她的主意。

  老太太不知道那兒是個什麼地方,她卻知道得清清楚楚。到時候隻要給不了些銀子,毀了那小賤人的清白,就算老太太有心把她接回來,也沒什麼用了。

  這個府上,隻有她的女兒配嫁給那些高門府第的人家。

  羅錦心那小賤人,還是歇歇吧。

  隻是後來婆子回說,那小賤人半路上下車跑了,倒是讓她不大痛快。

  不過後來安清安慰她,跑就跑了,她那樣無依無靠的孤女,身上又沒什麼銀錢,在外頭能混幾日?

  說不定,到頭來還得回來求着她們母女給口飯吃。

  到時候,可不就由着她們母女搓扁捏圓了?

  盧氏一聽這話,頓時就眉開眼笑起來,誇了女兒幾句,就帶着安清上了崔老太君的院子。

  崔老太君聽兒媳說了一些過節要采買的東西,眉頭就緊緊地蹙起來,歎口氣道,“如今家裡的收益也是經了你的手的,幾個爺們也沒個正經差事,都是隻出不進的,還買那麼多的東西做什麼?依我看,初五那日,大家夥兒聚在一處吃一頓也就罷了。”

  盧氏聽崔老太君如此節省,很是不快,怎麼說,這大過節的,也得給自己和女兒添幾件衣裳才是啊?

  女兒漸漸地大了,已經過了及笄,到時候連件體面的衣裳都沒有,可怎麼出去見人?

  隻是這銀錢都在婆婆手裡攥着,她雖然執掌中饋,但花一分錢,也得從老太太手裡過賬。

  她想了想,不得不硬着頭皮說道,“老太太想來是擔心家裡的支用不足?這個老太太盡管放心,姑奶奶的鋪子還有幾家,逢年過節的也必定得送些銀兩來的,咱們府裡,還不至于窮得連身新衣裳都給姑娘做不起的。”

  她看了眼安清,安清立馬會意,上前拉着崔老太君的胳膊搖晃着,“老祖宗,您就開開恩吧,孫女兒我過兩日要到誠親王府赴郡主的賞荷宴,到時候穿戴的寒酸了,您老臉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崔老太君拗不過孫女兒,隻得長歎了一聲,“你小孩子家家的哪裡知道過日子的艱辛?你哥哥如今也沒個功名在身,眼看着要娶親,雖說娶的是你姨媽家的表姐,但該有的也不能缺了人家是不是?我還想着把那鋪子裡的銀子省下來給你哥哥娶親用的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盧氏也不好再說什麼。

  況且老太太也是為她兒子打算。

  但安清心裡不痛快,噘着嘴不依不饒。

  崔老太君無法,隻得挪出來二百兩銀子,給幾個姑娘做衣裳打首飾。

  當然,大半銀子還是讓安清給花了。

  待娘兒幾個商量好了,盧氏正要帶着安清下去,忽聽門外婆子來報,“太子使人送東西來了。”

  崔老太君一驚之下,差點兒滑下了羅漢榻。

  她頓時激動得老眼幾乎淌出淚來。

  還以為上次羅錦心那死丫頭把太子給得罪了,沒想到人家還沒忘了她這茬,特特地趕在端陽節前送了禮物來!

  “快,快請進來。”崔老太君忙不疊地催着婆子去了,又滿面放光地看着盧氏,“你也别閑着,趕緊讓人預備茶點來,準備打賞的封紅。”

  盧氏趕緊應聲去交代丫頭了。

  安清卻不想走,坐在那兒不動彈。

  崔老太君看她一眼,也沒打算讓她下去。

  這孫女兒比起錦丫頭來相貌雖說差了些,但到底是安家的女兒,不像那死丫頭吃裡扒外,處處不省心。讓她在這兒,待會兒那太子府的人見了,說不定回去美言幾句,就讓太子惦記上了呢。

  太子府來的是兩個年約四十多歲的婆子,俱都穿戴華麗,言行舉止得體有加。

  一進門,就呈上一張禮單,道,“這是太子特意送給羅姑娘的及笄禮……”

  什麼?是送給羅錦心那死丫頭的?

  崔老太君兩手死死地攥着那張寫得滿滿的單子,十分不敢置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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