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心斟酌了一番,方才張嘴,“皇上,您這病是不是吃得多卻餓得快?身子還一天比一天消瘦?”
皇上被她問得一愣:這女人果真是神了,他可不就是這樣的?
他忙不疊地點頭,就見那女人拍了拍手,從他榻前慢慢地站起身來,沉吟着,“皇上,要想讓這病好起來,您可得聽妾身的。若是做不到妾身所說的,那妾身就沒有辦法了。”
這病可不是好治的病,隻能控制緩解,卻沒有辦法根除。
皇上這麼多年被此病困擾,如今幾乎目不能視,形同廢人,自然巴不得有人能治好。
聽錦心說得鄭重其事,他也鄭重地點點頭,“王妃且請說吧,朕一定做到。”
“如此甚好。妾身怕皇上記不住,索性就寫下來吧。”錦心痛快地說着,眼睛已經看向了高公公。
高公公腦門子上卻見了汗,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着錦心,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林珏也是眉心亂跳,實在是想不到自己媳婦膽大如此。
什麼叫皇上記不住?
就算皇上老了,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他記不住東西的。
這不是要命嗎?
高公公向林珏投去憐憫的一瞥:沒想到林世子一世英名,竟然娶了個如此……如此說話直白的媳婦!
萬一皇上雷霆大怒,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兒。
兩個人正忐忑不安地等着,當事人羅錦心卻渾然不知所覺,隻管催着高公公,“勞煩公公給我一份筆墨紙硯,我好給皇上寫方兒。”
皇上不開口,高公公哪裡敢動?
可是今兒皇上卻跟換了個人一樣,見高公公還愣在那兒不動,他回過頭就狠瞪他一眼,“還愣着做什麼?沒聽見王妃的吩咐?”
高公公被皇上的疾言厲色給吓了一大跳,忙不疊地躬身禀道,“奴才這就去,奴才這就去。”
轉過身就往書案邊跑去,因為跑得急,差點兒沒有栽了一個跟頭。
錦心詫異地看着這個六宮内太監裡品級最高的太監,很是不解:他到恒王府宣旨的時候,也是氣度從容的,怎麼不過幾個時辰,就成了這副模樣了?
她哪裡知道,高公公是被皇上那話給吓着了。
從沒有一個臣子敢和皇上這樣說話,更沒有一個臣子敢當着皇上的面兒吩咐他這個六宮都總管大太監。
可是這個女人卻做到了,他當真是見識到什麼叫做人外有人了。
高公公哆嗦着手拿來了筆墨紙硯,羅錦心就着身旁的烏木茶幾,提筆刷刷地寫了起來。
本朝的女子也是遵從“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戒條,尋常小戶人家的女兒,也不過是識幾個字,讀讀女戒之類的書,閨中的日子,大部分都用來做女紅針黹罷了。
不過那些書香門第的人家,女孩兒還是略識得文字的。
但像錦心這樣,提筆如有神的,還是很少見的。
皇上不由興緻倍增,興緻勃勃地背着手站在錦心身後看,就見那一行行的簪花小楷陸陸續續地從錦心的手下出來,每個字都是那麼端莊那麼秀麗。
都說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皇上暗暗歎息了一聲,擡眸看向林珏時,那眸光滿是意味深長,“林愛卿娶的可是一位絕世佳人哪。”
林珏一聽這話,忙躬身回道,“皇上過獎了,賤内不過尋常女子,哪裡當得上絕世佳人幾個字?皇上内宮的娘娘個個花容月貌,那才是絕世佳人!”
被皇上這般誇贊自己的媳婦,林珏如芒刺在身,一點兒都沒有覺得榮耀無比,反而心裡跟打鼓一樣。
皇上都贊不絕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他恨不得此刻趕緊把錦心藏起來才好,可偏自己這個媳婦實在是慢熱,不知道這裡頭的厲害,一個勁兒地埋頭苦寫,讓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就差跳鍋裡洗熱水澡了。
錦心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隻要一入了心,她就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了。她隻把自己當做一個大夫,其他的除了病患,一概和她無關了。
都說專注的女人最美,此言果然不假。
林珏和皇上,兩個人四隻眼都盯着錦心,隻覺得這女人的側顔美得不可方物。
林珏雖然看着錦心,卻也提防着皇上,見他一個勁兒地盯着自己媳婦瞧,心裡越發不安。
但這些年在疆場上的厮殺也不是白來的,他手裡攥着本朝一半的兵力,在這樣的關頭,忽然就有了底氣。
隻是他也被自己的想法給吓了一跳。
但若要他選擇,如果真有人對他的錦心生了觊觎之心,他不介意來個殺伐決斷,亂了這朝綱。
而皇上,卻也隻有幹眼饞的份兒。
林珏的實力,他比誰都清楚。雖然覺得錦心這樣的女子隻應天上有,卻也知道可遇不可得。
林珏在一天,誰都不能染指他的女人!
兩個男人各懷心思,看着錦心從從容容地寫滿了一張宣紙。
吹了吹上面還未幹的墨迹,錦心小心地遞給皇上。
高公公趕忙上前要接,卻被皇上給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一眼瞪得他莫名其妙,實在不知道自己哪兒又沒有做好?
往日裡,臣子們遞奏折什麼的,也是經了他的手的,今兒皇上為何要瞪他?
不過這話他也隻能爛在心裡,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問。
錦心見皇上雙眸膠着在那張宣紙上,就上前走了兩步,一臉嚴肅地說道,“皇上,這是妾身給您開的食療方子和鍛煉的事項,您隻要照做,這病就會變輕,甚至好起來。”
皇上已經把這張宣紙上的内容掃視了一遍,聽錦心這麼說,他雙眼發亮,抖了抖手中的那張宣紙,和顔悅色地瞅着錦心,道,“王妃寫的這‘八段錦’,朕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既如此,就由王妃陪着朕鍛煉吧。”
殿内的林珏眉心一跳,不可思議地看着皇上!
來了。
他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皇上這是一步步設計着讓錦心往坑裡跳啊。
先是看病,再是鍛煉。
他把他的媳婦當成什麼了?
她可是堂堂恒王妃,不是什麼低三下四伺候人的宮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