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春意自然點頭,她那能不緊張,她一年到頭,難得去别人家做一次客人,沒有想過就遇這麼高規格的宴會。她輕扯車窗,瞧着去向田府門口的車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各種精緻的馬車,聞府出行的馬車,相比較而言,已算是這當中最為簡樸的馬車。
田府門口迎賓的人,瞧着那派頭那作風,都是田府得用之人。田悅的家裡,比她想象來得富貴榮華,來往的人,瞧着都是花團錦簇一般的人。聞佳意握緊聞春意的手,低聲說:“十八,我擔心我表現的不好,會給母親和大嫂丢臉。”聞春意深吸一口氣,聽着外面越來越近的招呼聲音,她低聲急急的說:“十六姐姐,來,深吸一口氣,再慢慢的吐出去,微微一笑。”馬車停下來了,馬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聞佳意和聞春意微微笑着被候在下面的丫頭們,輕扶着下馬車,她們笑着走至聞大夫人和聞大少奶奶身邊,瞧着她們的神情舉止,兩人松開握在一起的手,各自分開站到聞大夫人和聞大少奶奶的身邊。田府迎賓的管事婦人笑着招呼着她們,她眼光好奇的落在聞佳意和聞春意面上,她笑着說:“夫人和小姐都在内院門口迎接你們。”客人們這麼多,管事婦人這明顯是一句客氣暖人心的應酬話。
管事婦人親自帶着聞大夫人婆媳和聞佳意進去,一路上,她笑着介紹着今日來客,低聲說:“太子的側妃,今日也會來。”聞春意眉眼平平,正視前面的路,聞佳意側目而視到她的平靜,她緊跟着垂下眉目。聞大夫人和聞大少奶奶隻是淡淡笑着,對田府管事婦人的這種炫耀語氣,她們選擇淡然處之。管事婦人沒有聽到想聽的奉承話語,眼裡閃過一抹不快的神色。聞大少奶奶側目瞧見她的神情,她微微一笑。
聞大少奶奶身邊跟來的大丫頭,很有眼色的笑着往管事婦人手裡塞一個小荷包,低聲說:“媽媽能派來迎賓,一定是府上最受重用的媽媽。”管事婦人笑逐顔開起來,說:“我是府裡跟着老太太的家生子。”管事婦人和大丫頭對上話,聞大夫人和聞大少奶奶暗自松一口氣,安城太多的貴人,聞府的門檻太低,有時不能碰上的人,還是不要碰上為好。聞佳意和聞春意感歎聞大少奶奶會調教人,這麼一招,解開了一個小結。
管事婦人把她們一行人送至内院門口,田夫人和田悅歡喜的迎了上來,田悅拉扯住聞佳意和聞春意,跟田夫人告知一聲,經聞大夫人和聞大少奶奶許可,三個小女子自在的去玩耍去。田府非常大,亭台樓閣處處隐藏在樹影中,田悅笑着問聞佳意和聞春意:“十六,十八,今天請了春風劇團,現正在熱場,我們去聽聽他們吟風弄月的曲目可好?”聞府從來沒有上過戲,聞佳意和聞春意都有興趣去見識一番。
田悅帶着她們左轉右轉到了一個開闊地帶,台子上面一群人,一個個甩着長長的衣袖,正在“伊呀呀”的唱個不休。台子下面,隻有兩三個小童奔跑着打打鬧鬧,他們瞧見田悅行了過來,奔過來叫嚷着姐姐。田悅很快安撫他們,讓他們去别處玩耍一會。田悅帶着聞佳意和聞春意随便在前面找三個位子坐下來,她笑着介紹起來,說等到客人來得整齊一些,這裡才會正式開唱。等到那時,她們這些小女子,自是要落坐在人群後面。
到時候别說看不清楚戲台上的人,就是唱腔都不會聽得太清楚。戲台上面的人,明顯是演着幾出戲,田悅瞧得興奮不已,聞佳意和聞春意瞧着這般雜亂的劇目,也瞧着三分有趣出來。台上的人,見到三個小女子觀看,一個個更加用心起來,隻是大家彼此不相讓,這邊‘伊呀呀’,那邊‘吱吱噜噜’各有各的妙趣,瞧得三個小女子目不轉睛。聞春意樂得跟田悅說:“這般聽戲才可樂,要是單獨聽一種,我覺得還沒有這般有趣。”
田悅也很有感觸的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戲,這般各唱各的戲,看着聽着都很有趣,也熱鬧。”聞佳意也在一旁贊同的說:“最好就是隻有我們三人在這裡賞戲,一次可以看這麼多曲藝。”三個小女子,時不時叫一聲‘好’,田悅第一個叫身邊丫頭聞佳意和聞春意自是叫丫頭跟着打賞。不論賞錢多少,隻是圖一個意頭。喜得台上的人,更加歡樂的唱着戲,連那哀哀的調子,都能聽出幾分歡喜出來。
劇團頭目歡喜的下台來謝賞,還問三個小女子可要點戲折子。田悅輕搖頭說:“不用,就這般大家都在台上練着,我們在台下看得也歡喜。”劇團頭目遊走在各種各樣的人群裡面,三個小女子年紀輕經事少,他立時明白這三個小女子是看熱鬧的人,自是重新叫停下來的人,繼續開始各練各的曲子。三個小女子再賞一次之後,興趣就消散許多。田悅帶着聞佳意姐妹有心去遊玩,隻是内院各處的亭子裡面,都坐着兩三人,她們的丫頭們,都守在亭子外面。
田悅悄聲跟聞家姐妹說:“你瞧瞧她們的架式,分明是排拒不熟的人靠近過去,走吧,我們要是再尋不到能坐下來的亭子,我們就去找我母親,順帶可以孝順一下服侍長輩們。”三人繼續往前走,很快走到一個略大亭子邊上,田悅扯着她們停下腳步,有些頭痛說:“我家小八姐姐跟一衆好友正在詩友會,你們兩人誰的詩出衆,幫着寫一首出來,我們三人就過去湊熱鬧。”
聞佳意和聞春意兩人連連搖頭,聞府一衆小女子,還真尋不出一個悲春傷秋性子的人。田悅也是一臉無奈神色說:“我也不會作詩,可是我們要從這邊過,一定會經過那亭子邊上,給小八姐姐瞧見了,她一定會拉着我們去湊數。”聞佳意覺得非常好奇起來,她從來就沒有聽過田家這位八小姐的才名,她低聲問:“八小姐的詩作出色嗎?”田悅一臉好笑的神情,輕搖頭說:“她隻是喜歡作詩,那詩作得好不好,我不敢說。
我讀着她的詩非常的順口,有些象打油詩。”聞春意立時明白過來,那就是一個文藝範的小女子,天分高不高,不用說,至少這份愛好是真摯的。聞佳意笑着說:“要是作那種順口溜的詩,我也能跟着做一首。可是要做那種邊角韻角分明的詩,那我可不敢去獻醜了。”聞春意卻不想這樣躲藏過去,她喜歡直面所有的事。這個時代,才女之名好聽,卻并不适用。如果實用性強,以聞府的才力,一定能培養幾個才女揚名安城。
田悅想了想,也覺得避不開,不如直接面對,給那位田八小姐撞見了,她們就去湊數。田悅想了想,還是先派身邊的丫頭過去,借問田八小姐可有中意的曲目,引開她的注意力,三人再從那邊行過去。田悅身邊的大丫頭,大約常幫她做這方面的事情,她很快的行過去,先跟亭子外面的丫頭們說話,引得那丫頭進去通報田八小姐。田悅和聞家姐妹這時施施然的從亭子邊經過,田八小姐轉過身來,隻看到走過去的三個背影。
田悅等到行遠之後,舒一口氣跟聞佳意姐妹解釋起來:“十六,十八,我不是怕她們,隻是擔心被她們困住不放。她們那些人,一個兩個都跟着魔一般,一首詩,我覺得聽着不錯,她們卻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去推敲,過後,還要在一處總結種種的不足之處。我先時,不知曉她們的曆害,碰過一次兩次,被小八拉進湊數,覺得不過是聽聽别人詩,順帶說一個好與不錯。卻不知她們認真起來,是那樣的讓人受不了。我說一個‘好’字,就要我說為什麼好?
我自然說詩押韻,讀起來不錯。她們便要問我押了什麼韻,讀起來不錯,又是什麼樣的感受。後來我幹脆不開口說話,偏偏她們覺得我是應付她們,一定要我說過一二三四出來。然後我隻能想出一二三四應付她們,結果說完之後,她們一個兩個跟我辯駁起來,那種神氣,仿佛我行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這樣一次兩次下來,我算是怕了小八姐姐。難怪姐姐妹妹知道她們在哪裡時,都會事先通風報信,大家都會自覺得避開她們。”
聞佳意驚訝不已的瞧着田悅說:“聽說過癡迷不悟的人,就是這般的情形。你們府裡的長輩沒有提醒過嗎?”田悅搖頭說:“一群小女子說說詩,寫寫詩,交交朋友,隻是太過認真而已。長輩們如何會說,隻說等到她們一個兩個到了出嫁的年紀,自然就不會有這般興頭了。”聞春意卻多少明白田府長輩們的心事,這般優雅的愛好,長輩們如何會反對。聞春意笑起來,問:“你們府裡的小八小姐,親事已經定下來了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