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上講,當結果太沉重的時候,人們會感到巨大的惋惜,習慣于用“如果當初”這種假設來浸淫在幻想中,從而逃避現實。】
晚上9:11分,羅京戲劇學院門口失火,多家小攤被燒毀,火勢控制不住,派出所到了現場,打電話調動消防車,在10點整,b市消防靈石中隊,又派了兩個車下來,才将大火熄滅。
有記者趕到對現場目擊者進行采訪。
“我就聽見一聲巨響,像放炮一樣,然後火球就竄了出來。”附近擺攤的攤主說。
有個學生心有餘悸:“當時學校門口有幾輛出租車在等活兒,有個特别小的小孩,也就這麼高,突然跑到馬路中間,一輛出租車為了躲她撞到了另一輛車上,兩輛車都在馬路上打了個橫,小孩子就被攆進了車底下。”
有一個擺攤的小販頭發燒沒了一塊,卻隻受了點皮外傷,對記者說:“我和那個賣章魚燒的挨着,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帶着口罩的小夥子,抱着一個小孩來夜市買吃的,那小孩挺可愛的,就說想吃章魚燒,我當時還在一邊逗她樂,我說叔叔賣的涼皮也好吃要不要嘗嘗啊?小女孩搖搖頭,抱她爸爸還不是哥哥的脖子不說話。後來那男的好像喝得有點多,抱孩子打晃了,他把孩子放在地上,正要付賬的功夫,小孩就跑了。”
“那男的要追,賣章魚燒的不幹了,問他要錢,不知道怎麼操作的煤氣罐,那煤氣罐轟的一聲就爆炸了!太慘了,小攤主受了重傷,那小夥子…被煤氣罐的碎片紮了脖子,當場就死了。”
…
顧海桐和顧耀岩趕到了b大一院,正趕上b市高速發生大型車禍,急診大廳裡坐滿了傷員,醫生護士的腳步匆匆,忙得團團轉,到處都是慘叫聲和滑輪聲。
急診大廳裡叫嚷得最大聲的就是霍燕了,她頭發蓬亂的跟在一名醫生身後,揪着她的白大褂不放。
“你放屁!你救都沒救就說不行了!你給我回來!回來!”
女大夫也忙得滿頭大汗:“家屬,我們能夠理解您的心情,但請您冷靜一點,你沒看見還有那麼多受傷患者等着我們去救嗎?”
“醫生,醫生我求求你!你再去看看!再給看看!”霍燕就差下跪了,整張臉堆積了一層有一層的淚痕。
而海辰,也安靜的坐在一個臨時病床的旁邊,雙眼空洞。
顧海桐一見此景,心都懸了起來,沖着海辰得方向便沖了過去!
拉開急診病床的簾子,顧海桐如遭雷擊!緊接着,爆發出一絲尖叫聲!
床上躺着的孩子,滿臉是皿,一隻淚腺掉了出來,正挂在眼眶上,小手垂在床邊,已經沒有了呼吸…
顧海桐長大了嘴巴,不可置信這樣可怕的場景,不停的抽搐着,眼底頓時蓄滿了眼淚,兇腔裡發出極其悲痛的嘶鳴。
緊接着,死死的閉上眼睛,淚水被斬斷在臉頰,咧開嘴失聲痛哭!
顧耀岩沒見過這個孩子,也被眼前的慘狀吓住了。死死的抓住顧海桐的肩膀。
霍燕撲過來,悲痛的趴在小肉球的身旁嚎啕大哭。
“海桐!怎麼辦!醫生說我們的小肉球已經搶救不過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顧海桐的腦子“嗡”的一下就麻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将床上躺着的面目全非的小孩,和自己一手喂大的小肉球聯系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
這一定是一場噩夢。
今天小肉球還挨個把四個媽媽叫了個遍…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讓他出去…”
讓他出去…
趙梓峰!趙梓峰!
“趙梓峰呢!趙梓峰人呢!”顧海桐像是發了瘋一樣,握着拳頭吼道。
海辰坐在一旁,突然捂住臉,低下頭,肩膀不停的抖動,顫抖着發出壓抑已久的哭聲:
“趙梓峰…沒了…”
“沒了?什麼叫沒了?”顧耀岩張大眼睛,問。
顧海桐如遭雷擊,腿腳頓時就軟了!顧耀岩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将她架了起來!
趙梓峰,沒了…
一個好好的人,一個活蹦亂跳的人,怎麼就幾個小時沒見…就…
顧海桐突然想起今天他給她發的短信――
“我可不可以去看小肉球?”
“跟你一樣天真,一根棒棒糖就收買了。”
…
顧海桐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一樣,沖上去就抓住霍燕的衣領!那雙美麗而溫柔的眼睛此時布滿了皿絲!
“燕子!燕子!孩子一直在你店裡!在你店裡!你當時幹什麼去了?啊?你是不是讓趙梓峰把孩子帶出去玩了?是不是!趙梓峰喝醉了啊!他喝醉了你不知道嗎!”
霍燕被她晃得悲痛欲絕,斷斷續續的說:“孩子是在我這兒…可是我沒注意…我當時正在和海辰吵架…我們倆在吵架…趙梓峰來看孩子…然後…我也不知道趙梓峰什麼時候把孩子抱出去的…”
顧海桐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一巴掌扇了過去!狠狠地打在霍燕的臉頰上!
“吵架!你居然在吵架!霍燕!你還我孩子!”
霍燕躺在地上嗚嗚落淚,自責着,海辰走過來,把她抱在了懷裡。
顧耀岩哪裡也見過這樣的顧海桐,像瘋了一樣…
他沖過來,緊緊的從後面抱住顧海桐,低聲哄道:“海桐,海桐!不要這樣…”
“放開我!”顧海桐哭了!雙眼像是被小肉球臉上的皿蒙蔽了一樣,猩紅一片!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攔着我不讓我打電話!或許我囑咐趙梓峰一聲!他就不會把孩子帶走!都怪你!都怪你們!”
顧耀岩的眼睛一滅,心疼的看着充滿敵意的她。
人在最恐懼最絕望的時候,就是像她現在這樣的狀态。
她的情緒,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刺激的神經崩斷,失控了。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她現在的腦子裡,全部都是小肉球挨個叫他們一遍的樣子,那聲音稚嫩,而依賴。
終于,顧海桐抱着頭,閉着眼睛蹲了下來,失聲痛哭!
…
那一夜,太可怕。
這兩天幾乎每天醒來,睜開眼睛,她就會覺得自己,在做夢。
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看手機桌面上的時間,記事便簽上寫着,小肉球的葬禮。
顧海桐再次閉上眼睛,兩行滾燙的淚絕望的落下來。
小肉球是火化,一同火化的,還有四個小媽媽的照片,和趙梓峰的。
這個不幸的小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還沒來得及接觸更多的人,就走了,化成一壇骨灰,灰飛煙滅。
這是一場格外冷清的葬禮,出席的人隻有四個女孩子加顧耀岩和海辰。
顧海桐拿着趙梓峰笑的最好看最親切的一張照片,遞過去,眼眶再次濕熱。
趙梓峰…
趙梓峰…
“趙梓峰可是表演系最帥的帥哥!天哪海桐!趙梓峰居然要追你!”
“嗨。”他第一次穿着牛仔褲在她宿舍樓等她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笑容,迷人,幹淨。
“第一次這麼近看你,還有點緊張,呵呵。”
“你罵吧,我就是喜歡聽你罵我,顧海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随便談什麼都好,你說的,我都愛聽。”
“你說啊,我怎麼才能讓你開心,你要是不喜歡包,我下次就不送了,可是不要說走就走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時間出來一趟…”
“我是溜出來的,想看看你。”
“我知道,可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你,我控制不住。”
這個天真執拗的人,這個奪走她初吻的那個人,從相識起,善良如她,卻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她說――
“趙梓峰,你這樣的人,就算有一天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喜歡你一、分、一、毫!”
“那我走了…”
這是兩人最後在學校的操場的對白,趙梓峰落寞離去,沒想到一語成瀣。
如果每個人生命中,注定要有一個不可能的人。
如果我對你好一點,善良一點。
如果我在你喝醉的時候打個電話叮囑一下,你一定會說,好啦,我知道啦,我絕不帶小肉球出去,我多聽你話呀。
那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程貞貞、王娉婷、霍燕,靠在一起哭,隻有顧海桐獨自站着,淚,已經幹了。
天知道她有多愛這個孩子,她那麼可憐,那麼可愛,就像小時候的她,另一個她。
當她不會說話,不愛哭,隻用黑溜溜的大眼睛像顧海桐表達她的不開心時,顧海桐就暗暗發誓,要給她最悉心的照顧,讓她在寵愛中長大。
可現在,一切都成了一場夢,一堆灰燼。
顧耀岩已經在這些天了解了整件事,一時間也是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
火化結束,他輕輕的摟住她的肩膀,輕輕的說:“走吧,結束了。”
顧海桐失神的望着前方,轉身,輕輕的掙脫了他的懷抱。
她已經三天沒有和他說話了。
顧耀岩知道,她那麼善良,此刻一定很自責。
并且,她把這份自責轉嫁到了他的身上。
她在怪他,隻因為那一個沒有打出去的電話她走不出自己心裡的那道砍。
心理學上講,當結果太沉重的時候,人們會感到巨大的惋惜,習慣于用“如果當初”這種假設來浸淫在幻想中,從而逃避現實。
顧耀岩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和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們去吃你最愛吃的餐廳…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顧海桐抽出手來,□□牛仔褲口袋裡,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面無表情的問:“你不是要回新疆了嗎?怎麼還不走。”
顧耀岩心頭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輕輕的笑了笑:“我…我請了幾天事假…”
“事假?”顧海桐忽然擡起頭,對上他的眼睛,面容有些陰沉到陌生:
“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