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我這六七年來過得有多麼孤單寂寞,也沒有任何怨言。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是為了你做出來的選擇。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我就他媽是個傻字。就為了你這麼一個人,把自己這麼些年都丢進身心疲憊中去。
我更覺得我自己很不孝,我明明知道,我爸當時就是為了我好。就算他騙我罵我,也都是為了我着想。可我就怪他,沒有讓我見到我最愛的人的最後一面。而且你知道嗎,我甚至還傻傻的覺得,我背叛了我們當初的諾言,我對不起你。
所以,我就傷害了我爸,還連帶着傷害了我媽。可是你呢?過的是什麼日子嗎?聽你剛才說了這麼多,想想同樣是做兒女的,你說我怎麼就這麼任性呢?怎麼你就能這麼以你爸媽為主,都可以不管我呢?
我想,這麼些年來,看到你因為他們的選擇,過得這麼幸福這麼快樂,他們覺得很滿足吧?可他們有想過我嗎?又想過我和我爸媽嗎?我就不相信,他們會不知道景城這邊的一丁點事?就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我們過成這樣,就是因為他們當時的決定,就因為你們一家人的自私。你到剛才,還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如果你真的愛我,你會這樣把我當猴耍嗎?我就有這麼傻,這麼不善解人意,有什麼想法怎麼就不能跟我說呢?
我就會這麼不理解嗎?或許我會不理解難道隻有這一個辦法救你嗎?甚至也許我會反對,可那又怎麼樣?你們就算覺得我這樣想很自私,那我們也大可以在那個時候就分手啊。
如你所說,我那個時候很傻,可以為了讓你活着而放手,不會糾纏你的。如果說,我沒法讓你活着,而有人可以的話,那我為什麼還纏着你?可是,你知道嗎?就現在這樣的情況,我會恨你,我會一直一直的恨你。
至于我們之間的感情,從你認為可以欺騙我的那個時候起,就已經不再是最初的樣子了。我就告訴你吧,其實最近我能猜到,或許真相我不完全清楚,可也猜的到一些。從在簡氏集團見到你的第一眼,覺得像我的阿哲。
可是後來,我卻覺得不是,你不是我的阿哲。我的阿哲,是個溫暖的人,而你,是來自地獄的人。我告訴你,從此,呂霖哲就是個死人,是幾年前就死了的人。而你,隻是林宇軒,是簡薇的老公,是簡氏的女婿。
再也不是我的,呂霖哲!
你自己大可以想想清楚,這幾年來,作為簡薇的丈夫,簡家的女婿,你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讓你覺得很滿足吧!那麼很好,我不會打擾你的,更不會成為第二個簡薇,你們就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吧!”
說完,裴亦萱越過他,就往操場出口走。
林宇軒其實有料到過這個結果,可是他不甘心,上前一步抓住裴亦萱的手臂:“你就難道不為我想想嗎?你就這麼自私嗎?如果我死了,我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想想,當時知道我死了,你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那我爸媽呢?”
“你都傷心難過成那樣,那我爸媽呢,他們可是生我養我的人。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我怎麼忍心呢?當知道有人可以救我,我有活着的希望的時候,我怎麼忍心打破他們的希望?”
“我不行,我做不到!我無法在面對他們那樣懇切的目光,還做出如此不管不顧的決定。況且……況且,每個人都怕死,我也怕,我本來就不想死啊!當有可以活着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我怎麼甘心放棄?”
裴亦萱冷靜的聽他說完,然後猛的回頭看着他:“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就多麼希望你死一樣。可是你好好想想,我也是那個不想你死的人啊!是,我爸是當官的,可我家不是有錢人,我沒法像簡薇那樣給你提供又一次生的機會。”
“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我,現在所說的關鍵不是這個。而是在在于,如果,當年你們能跟我說清楚,我現在也不至于這麼恨你。因為,當年如果說清楚了,我也就不會過這樣幾年黑暗的日子了。”
“就像你剛才所說的,我在你心裡是比不上你父母的。所以我們也都很清楚,父母對我們而言的重要性,你在我心裡,其實不應該比我爸媽更重要的。可我就是有這麼傻,竟然把你的位置放在比我爸媽的位置還要靠前。”
說到這裡,裴亦萱深吸了一口氣:“好啦,就這樣說清楚了。不過就是六七年的時間而已,都過去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從此再也不相幹!”說完狠狠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一次,裴亦萱沒有再給他機會拉住自己,擡腿就往樓梯口快步走過去。
林宇軒也沒有去攔着她,他覺得自己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攔着她。
确實,當年的這些事,想起來,确實是他考慮不周,所以才連累了她。他并不知道她這幾年來,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可是,也能想得到,曾經那樣一個活潑開朗,永遠活在陽光下的女孩。卻變成如今這樣低沉清冷,是經曆了多大的傷害痛苦,才會有這樣的轉變。
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裴亦萱以前這麼深愛着自己,那為什麼當他又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沒法原諒他呢?
他可以不要這一段婚姻,也可以不要那一些榮華富貴,他可以和她重新回到過去的,就好像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她又為什麼不可以呢?
他看裴亦萱剛才的樣子,隻怕是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林宇軒想着,如果,如果自己回去和簡薇說明這一切,要她放過自己,她會不會同意呢?如果簡薇同意了,那麼,自己一定要把裴亦萱追回來,一定!
可是林宇軒自己心裡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簡薇在自己身上付出了這麼多,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過自己?
林宇軒就這樣站在偌大的操場上,兩眼呆木地看着裴亦萱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過神。
裴亦萱從轉身離開的時候,腦子裡一度是空白的。隻是機械的跑着,然後下台階,接着又是不管不顧的跑。
當跑過籃球場,從籃球場邊上的台階下去之後,她腦子裡開始回響一句話:“呂霖哲沒有死,林宇軒是呂霖哲。呂霖哲沒有死,林宇軒是呂霖哲。呂霖哲沒有死,林宇軒是呂霖哲……”
就這麼一句話,支撐着裴亦萱跑過下坡,跑過小池塘,跑過曾經漫過步的小長廊,跑到校門口。在快要出去的時候,突然狠狠撞到一個人。
此時的裴亦萱,本來就是脆弱不堪的,一下沒支撐住,就退坐在地上。
這個動作就像是開關,把她在停車層裡哭的痛痛快快的淚水,又放了出來。
這一次,她幾乎是嚎啕大哭了。
這把撞到她的那個人給吓壞了,還以為撞壞了她,趕緊上前扶她起來。裴亦萱此時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站起來,純粹是被對方小心翼翼扶起來的。
這人不經意看到哭的梨花帶雨的裴亦萱,整個人都驚呆了:“亦萱?你,怎麼是你?你怎麼回來了,這,你這是,怎麼回事?”
裴亦萱,沒想到撞到的是個認識的人,淚眼婆娑的看了看。這一看不要緊,卻發現對方竟然是羅達南,是他們一起玩的那幫子人裡的大哥大。
當即也不管了,紮進羅達南懷裡就更是哭得傷心了:“達,達,達南哥……”
從當年那個什麼呂霖哲的事之後,羅達南在少數見到裴亦萱的幾次裡,就覺得裴亦萱快失去人類的七情六欲了。卻沒想到,會在今天這樣偶然的時候,看到她這樣傷心痛苦的樣子。
和自己的妹妹一樣,裴亦萱在羅達南的眼裡,也是妹妹一樣的存在。當即也沒過問其他,隻是抱着她,小心的拍着裴亦萱的頭安慰着。
“亦萱乖啊,要是有傷心難過的事,就先哭出來。不管是什麼事,都先哭出來再說,哭吧,哭過之後就好了,乖啊……”
邊哄着,邊小心轉過裴亦萱,扶着她往校外走。裴亦萱真的哭的很痛快,痛快到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上了羅達南的車,就着寒冷的風,她也哭的凄凄慘慘的。有好幾次,來來往往的車都被她吓到了,像是在地上打了個旋。
她可不管這麼多,她隻知道,自己就是想哭,一定要哭。她覺得,她都已經憋了這麼多年了,如果不哭出來,那真的是會憋死的。
等羅達南把車停下的時候,才發現裴亦萱竟然收斂很多了。此時,她已經關上車窗,頭靠在車窗上,抽抽噎噎的看着窗外。
羅達南等着裴亦萱自己緩過來,所以一直忍着沒有說話。
等感覺裴亦萱總算好了不少了,才開口問:“我想問問你,你現在的情緒,能行嗎?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問你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