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丁銳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下屏幕,拿開放在我腰間的手,走到旁邊去接電話。
要說這裡有點吵,走到一側的角落裡,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他居然去了洗手間,難道這兩件事同時進行會很方便嗎?
隻有男洗手間是我不能去的地方,這分明是在躲我。
或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我倒希望真是如此。
丁銳從洗手間急匆匆地走出來,看見在門口等他的我,先是一愣,馬上摟住我,“老婆,公司出了點急事,我去處理一下,你叫車回去好嗎?”
他的神色告訴我,出了不小的事,我立即自責自己剛才的胡亂猜測,“什麼事,這麼急?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會打電話給公司其他人來幫忙的,你乖乖回去。”丁銳拍拍我的肩,轉身離開。
我看着他迅速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意識到主角走了,陪襯可以撤出現場了。
這個會所的地角有點偏,時間又晚,出租車不太好等。我站在路邊一個勁兒地揮手,也沒有一輛車為我停下。
夜風吹過來,我不禁用雙臂抱住自己,有點冷。
一輛車在我面前停下,車窗緩緩降落,“上車!”
這聲音讓我僵了一下,猶豫之際,車門已經打開,阮慕笙黑色西裝上面的銀色暗紋在燈下隐隐發着光。
“不必了,阮總,我想回家,自己叫車可以的。”我最終還是決定不上他的車。
阮慕笙坐在駕駛位置上沒動,面色微冷,“我說過要帶你去别的地方嗎?”
他每次開口的效果,都會成功地讓我自慚形穢,好像我的心裡一直龌龊地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盡管我恰恰是為了避免那樣的誤會。
我長這麼大,自認為口才還行,起碼辯論吵架也不會太吃虧,但在阮慕笙面前,我卻一直吃癟。
我上了車,關好車門,局促地坐在他的旁邊,這是我第一次離他這麼近,除那晚之外。
“你老公呢?”他問。
“他公司出了點急事,先走了。”我答。
他沒有再作聲,也沒有啟動車子,片刻,他的身體向我傾斜過來。
他用的是古龍香水,淡淡的清香侵入我的鼻翼,幽暗而不可琢磨,我的心瞬間淩亂。
他的額角幾乎要貼上了我的臉,濃密的黑發與白皙的皮膚泾渭分明,好看極了。
根據我有些短路的大腦初步判斷,他的眼睛應該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兇吧,畢竟身上的禮服是深V,我正在積聚全身的力量準備抵制他的誘惑時,他竟離開了。
噢,原來是看我像呆子一樣坐在那裡不動,不得不替我系上安全帶。
事實再次證明,的确是我想多了,人家對我根本沒有興趣,是我自己的暗黑心理在作祟。
車子在燈火輝煌的街道上穿行,阮慕笙在安靜地開着車,一路無語。
到了東方花園後,他的車在我家門前停下,他點亮了車内的燈。
“謝謝你。”我主動解下安全帶,客氣地說。
“這次不算。”他微啟薄唇。
“什麼?”我自認為智商不算低,不過對他說的話,很多次都反應遲鈍。
“每月一次的見面。”他的語氣淡漠如水。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
“阮總時間寶貴,而我又不是可以帶來效益的合作夥伴,何必作無謂的浪費呢?”我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覺得更應該與他保持距離,我不想讓他以為我是那種貪慕虛榮、有意勾結權貴的女人。
“蕭小姐這是要反悔嗎?”他又用那樣的目光看着我,專注而深遠。
我習慣性地甩了甩頭發,才發現今天是束起的發髻,“沒錯,我本來就是一個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人,連鬥地主都經常悔牌。”
“我不在乎。”他依舊波瀾不驚。
“我在乎。”我終于被他這無所謂之的态度所激怒,“阮總以為我那麼不值錢嗎?你說見就見,憑什麼?”
阮慕笙長臂倚在方向盤上,單手托腮,像在動物園觀賞猩猩表演一樣看着我,仿佛把我惹生氣了,他恰好可以幸災樂禍。
“我隻是偶爾見見你,不會妨礙你的婚姻和家庭,這過分嗎?”
我不明白,他哪裡來的底氣,但經他的嘴這麼一說,這件事似乎特别理所當然,可是我已經嗅到了這種危險的氣息,決心不再任由其發展下去。
“其他的不說了,我不想見你,這個理由足夠了吧?”我心一橫,說了這句多少有些違心的話。
不過必須說,他和丁銳見面的那一刻,是對我極大的諷刺,我的心被碾壓得透不氣來,感覺再華麗的衣服也掩蓋不了自己的醜陋不堪。
阮慕笙身體向前傾了傾,湊近我的臉,仔細端詳着,他微微顫動的睫毛像一隻靈巧的小刷子,在我的心尖上蹭來蹭去,癢癢的,又涼涼的。
我屏住呼吸,準備迎接所有的考驗,然而,他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的确隻是為了看我。
“據我觀察,你好像也沒有多讨厭我,為什麼要拒絕呢?”他又開口,冷靜異常。
“可是,我們之間……”我承認我有些急躁,但又急于把話說清楚,才能徹底擺脫這不明不白的關系。
我揉了揉麻木的太陽穴,繼續說:“你非要逼我提那件事嗎?每次見到你,我很尴尬,你沒有發覺嗎?剛才你和丁銳碰面時,我死的心都有了,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我終于在阮慕笙的眼神裡看到了一點與往日不同的波光,不過也隻是轉瞬即逝。
微薄的嘴唇抿了抿,“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給你造成困擾。”
他的聲音輕極了,每個字都敲在了我的心上,在我的體内飛旋一周,然後又彙聚到指尖,那一刻,我的指尖有些麻。
他随手輕輕一按,我聽見了輕微的響聲,是車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推門下車。
我為他關上車門的刹那,是閉着眼睛的,我怕我會突然反悔。
我終于将他關在我的生活之外,帶着即将凝結的空氣,我看着他的車遠去,我們都未留下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