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陽光很足。
我将君越的門打開,想讓楊女士坐在車裡等李阿姨,可她卻站在門前的老槐樹下不動,“今天不坐你的車。”
我心下納悶:有車不坐,難不成要乘公交車過去,以此來體現對佛祖的虔誠?
要知道玉泉寺在明海市的西郊呢,乘公交車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等我們到達那裡時,各種儀式基本都結束了,恐怕隻能趕上中午吃齋了。
這時,就見李阿姨從自家單元門裡走了出來,樂巅巅地向我們招手,楊女士招呼了我一聲,迎了上去。
李阿姨看了看我,臉上笑開了花,“呦,你家小愛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楊女士謙虛着說:“也就一般。”
不過,這在我聽來,就算是她在誇我了。
兩人在前面竊竊私語,還不時地遞眼神,我無心關注這些,隻是默默地跟在她們身後。
走到小區台階下面的林蔭小路上,李阿姨拉着楊女士,直奔一輛灰色豐田卡羅拉走去。
車的旁邊站着一個中年男人,看樣子是在等人。我弄不懂這是什麼路數,獨自站在台階上沒有動。
這人大概是李阿姨的熟人,今天和楊女士應該是第一次見面,還熱情地上前稱呼“楊阿姨。”
楊女士回頭看我還站在遠處,立即向我招手,示意我過去,“小愛,别愣在那,快來。”
我被動地走到他們面前,被告知這人是李阿姨的侄子,我忽然記起前些天楊女士跟我說過,李阿姨有個剛離婚不久的侄子,要介紹給我的事。
這下我終于楊女士今天拉我出來的真正目的了,什麼沾沾好運氣,還要選衣服,化妝,完全是為了這場相親。
不過事到如今,即使我心裡再不情願,也不能當即走掉,畢竟李阿姨這麼多年的鄰居,面子我還是要顧及的。于是對那個男人禮貌地點了一下頭,說了句:“李大哥好!”
我擡頭看時,發現這人虎背熊腰,面龐黝黑,眼睛很大,是特别明顯的雙眼皮,可能是因為眼睛太大了,看起人來眼白面積比常人多些。
我不是外貌協會,但對男人的外表還是有一定要求的,我喜歡的男人不一定要很帥很妖媚,但一定要清瘦儒雅。
可眼前這位,顯然完全不符合我的審美,這可能就是平常所說的眼緣吧。不過可能在楊女士眼裡,這些都不重要,尤其是對我這樣一個沒有工作能力的離婚女人。
李阿姨和楊女士互相對着眼神,率先坐到了後排,我也想随後上車,不料楊女士卻一手将車門關上。
李阿姨把頭探出車窗,“小愛,都坐後排太熱了,你到前面去。”
無奈,我隻好上了副駕駛的位置,知道了他們的“陰謀”,我渾身不自在,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
就聽後排的李阿姨在和楊女士聊着天,“我們春波啊可是個善人,隻要一有時間,就到寺裡去捐功德。”
開車的男人謙虛地應了一句,“姑姑這麼說我有點不好意思。”
很顯然,李阿姨口中的善人指的就是我旁邊這位了,名字叫李春波,聽上去好親切,仿佛早些年有個叫《小芳》的歌,就是一個叫李春波的人唱的。
楊女士也從旁附和,“多做善事的人,都會有福氣的,不過,以前怎麼沒看到他呢?”
李阿姨一笑,“老楊,你怎麼糊塗了?我們經常去的玉泉寺全是女衆啊,我們習慣去這裡,可别人不一定習慣啊。”
楊女士一敲腦袋,似恍然大悟,“對,你瞧我這記性。”
李春波對後視鏡裡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楊阿姨,我一般去城南的朝陽寺,如果您方便,我可以找個時間帶您去。”
楊女士一聽這話,樂得合不攏嘴,這是李春波向跟她套近乎呢,也是對我中意的一種表現。
我聽得出來,她們在有意無意地說給我聽,但我卻不以為然地腹诽道:人家大慈大悲的如來佛祖對衆生一視同仁,可憐楊女士學了幾年的佛法,怎麼還這樣嫌貧愛富,不惜出賣自己的女兒呢?
不過,她應該從來沒有把我當成她的女兒,她這是把我當成搖錢樹了,硬生生把我塞給一個經濟條件還不錯的男人,而對我還滴着鮮皿的内心熟視無睹。
一路上,我緊閉牙關,由于頭一直轉向外側,脖子都酸了,可我還是不想看李春波一眼。
他在千方百計地跟我搭着話,問我都有什麼愛好,喜歡到哪些地方旅遊,中意哪個牌子的手機等等。我有意無意地應着,實在不想深入聊什麼。
坐在後排的李阿姨和楊女士也不像往常,抓着一個不管多麼無聊的話題都聊得昏天暗地了,她們盡量保持着肅靜,在特别關注着我們的對話,還不時地用眼神交流。
大概我和李春波成了一對,她們一定會高興得徹夜難眠,可能這就是她們眼中的郎财女貌吧,這個财一定是财富的“财”。
到了玉泉寺,李春波下車殷勤地為我開車門,對此,我感到極其不适應,好像我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似的。
玉泉寺并不大,因為人不多,院子裡很寂靜。見我們進門,一位穿着淺灰色素衣的年輕尼姑走出來,單手立于兇前,身體微向前傾,口中念念有詞,“阿彌陀佛,幾位施主裡面請。”
我們一行人,随着她向前走,沿着矮林裡一條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小路,轉了彎,經過幾間寮房,便是一間丈室,也就是法師接待客人的地方。
“施主,師父在等你們。”年輕的尼姑側立一旁,略微擡頭,對我們說。
看她面容清秀,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說話慢條斯理,眼似一潭靜水,毫無波瀾,我不禁心生崇敬,是什麼讓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舍棄花樣年華,甘心歸于這沉寂的寺院之中呢?
我有些糾結了,到底是應該為她放棄繁華世界而感到惋惜,還是應該為我在有苦有淚的凡塵中不斷掙紮和求索而噓唏呢?
或許是我還迷惑于紅塵,注定繼續在愛恨情仇的路上颠沛流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