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開始。

　　雙方代表開始就合作事項闡述觀點，主要對合作過程中出現的分歧來進行讨論，以及不厭其煩地讨價還價。

　　我知道，現在還用不上我，我這顆棋漢斯一定會用到關鍵時候。

　　我隻是靜靜地坐着，盡量不擡頭，我擔心自己一擡頭，就情不自禁地去看阮慕笙。

　　我還擔心因為我的注視，擾亂他的思路，盡管我有些杞人憂天，我幾乎是影響不到他的，但我還是強迫自己保持不動，最大限度地尋找一種不存在感。

　　每每聽到他在說話，我的心都在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思維敏捷，言簡意赅，說話滴水不漏，即使已經讨論到白熱化的事項，他也從容不迫，絕不輕易讓步。

　　如果一定要讓步，那麼也不會無條件，他總會找出某種交換，為己方最大程度地争取利益。

　　怪不得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把宏笙集團做得這樣風生水起，成為了明海市數一數二的企業，原來他是這樣嚴謹、睿智、冷靜。

　　這是我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見到這樣的他。

　　我禁不住快速擡眼，偷偷看他一眼，他的頭微垂着，在看合同上的一個條款，眉山連綿，輕輕蹙在一起，精緻的臉部輪廓讓人不由得想立即支起一個畫架，為他現場畫一張素描。

　　這樣的阮慕笙，就算我從未見過他，哪怕今天隻是第一見面，恐怕我也會愛上他，何況在他身邊三年之久的林麗佳。

　　而此時，林麗佳正坐在他的右側，由于談判桌的弧度，她不必很誇張地轉頭，就可以看到他完美的側臉殺。

　　她也恰好在看着他，那眼神隻需一秒，便可以準确無誤地判斷出，她對他無可救藥地崇拜、欣賞，以及愛慕。

　　她做得很隐晦，也都是趁着阮慕笙不注意的時候，或許别人可以瞞得住，卻騙不了我。

　　隻是她太有心計，太會掩飾，不但讓阮慕笙本人毫無察覺，而且同事們也沒說出什麼閑話來，這樣，她便可以安全地呆在他的身邊，守着他。

　　但這樣的事，我卻做不來。

　　雖然我的愛不至于太過招搖，但絕不可能像她這樣累，也沒有那麼多的城府去遮掩内心的情緒。

　　所以，我要麼轟轟烈烈地在他身邊，要麼徹徹底底地離開，幹脆決絕。

　　其實我是嫉妒林麗佳的，就如她曾經那樣發瘋地嫉妒我。我嫉妒她可以整天守候在阮慕笙身邊，但我又不屑于充當那個得不到愛的替身。

　　終歸還是我要的太多，上天滿足不了，所以隻能失去。

　　林麗佳收回對阮慕笙的注目時，遇到了我的目光。我雖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阮慕笙，但林麗佳我還是不畏懼的。

　　當我們的目光空中相遇後，便展開了無聲的厮殺，我相信她讀得懂我的質疑。

　　“林麗佳，你好陰險！你利用夏文珊來拴住阮慕笙，不讓他走出過去的陰影裡。”

　　“蕭小愛，有本事放馬過來，難道他現在不是坐在我的身邊嗎？”

　　“林麗佳，你若喜歡他，為什麼不直接追求？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讓人看不起！”

　　“蕭小愛，田忌賽馬你都不懂嗎？我們看的是結果，看誰笑到最後。”

　　……

　　這時，阮慕笙從文件中擡起頭來，我連忙收住目光，用簽字筆在面前的筆記本上假裝正經地亂畫一陣。

　　“漢斯先生，我對這次合作很有信心，也很有誠意，但我希望誠意是雙方面的，而宏笙已經開出了有史以來最優惠的條件給蘭特，蘭特也将得到最大的投資回報，下面的事就看您的了。”

　　他說得慢條斯理，聲音又那麼動聽，字字句句都敲在我的心上。

　　漢斯也當即表了态，“阮先生很有魄力，我很敬佩，我的誠意也是滿滿的，蘭特也非常期待能夠分享到宏笙的豐厚收益。”

　　宗旨是明确了，可是到了具體條款的争議上，卻一直相持不下，誰都不肯讓步。

　　漢斯示意了一下助理，讓她将面前的文件交給我。

　　我知道，我沖鋒陷陣的時候到了。我接到文件一看，第146款上面标注了一個紅圈圈，旁邊還有一行字，就是闡述為什麼堅持這項條款的理由。

　　我終于明白了，漢斯隻是想讓我做一把槍，他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讓我将那段話讀出來，讀給阮慕笙聽，怪不得他說不必事先準備，當然不需要任何準備，隻要我識字。

　　他預測的是，通過我的嘴讀出來，這段文字會起到與衆不同的效果。

　　是的，那段文字的内容的确很意味深長，但卻令人相當反感，頗有欺騙甚至威脅阮慕笙的意味。

　　我心裡很矛盾，這是我事先沒想到的。

　　原以為漢斯會讓我看看什麼投資理财産品條款，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如果是他給的工作項目太難，我做不來的話，回去我可以向和美解釋，我能力有限，不能勝任。

　　可是，現在他卻隻是讓我朗讀一段文字，我竟找不到推卸的理由。如果我硬生生說不，恐怕回和美不好交待。

　　我正在猶豫不決時，就聽漢斯說道：“讓我們蘭特公司的代表Ms蕭來說兩句吧！”

　　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我。

　　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為今之計，隻有看阮慕笙是否能與我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我擡眸，正視着他，專注而直接。

　　他也注視着我。

　　這是整個談判過程中，我們唯一一次在衆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看着對方。

　　由于所有人都在盯着我們，所以我眼裡不敢有太多的内容，我擔心會被狡猾的漢斯發現。

　　我清了清嗓子，“阮先生，我認為關于第146款内容中，蘭特公司提出的要求非常合理，其實我們手上已經有足夠的調查資料，顯示宏笙集團的經營狀況并不像财務報表上那樣風光靓麗。

　　這表示内部的一部分産業已經在走下坡路，如果深入調查這些具體數據的話，恐怕對貴公司不利，所以，我建議，貴公司能夠接受蘭特公司提出的方案。”

　　說完之後，室内一片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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