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家就住在明海市内,我帶着丁銳給的銀行卡,在商場消費了一圈,然後兩手提着滿滿的吃穿用品,放進了後備箱。
當我的車駛入槐花小區時,遠遠就看見媽媽楊麗華坐在單元門前那棵老槐樹下,和鄰居阿姨們一起乘涼聊天。
但是她就像沒看見我似的,繼續大聊特聊。
坐在這裡不就是為了等我嗎?我明明在半個小時前給她打過電話的。
直到我的白色君越停在了她們面前的空地上,一樣一樣地把東西從車裡拿出來,她才在衆人的提醒下,如夢初醒般發現了我。
“老楊,你真是好福氣,養了個這麼好的閨女。”
“是啊,每次回來都帶這麼多東西給你。”
“你上輩子積德了,姑娘這麼漂亮,還找了個好女婿。”
在鄰居阿姨們極度羨慕的吐沫星子裡,我的媽媽,楊麗華女士以檢閱三軍儀仗隊的姿态,昂首闊步朝家的方向走去,而我則提着沉重的禮物,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
當我把東西放在客廳的地闆上,終于可以讓麻木的雙手解放出來的時候,楊女士氣呼呼地坐在了沙發上,開始責備我。
“買這麼多沒用的東西,裝成滿載而歸的樣子,存心做給别人看的嗎?”
剛才在鄰居阿姨面前,她分明覺得很有面子的,居然還說反話。
“媽,我怕您平時不舍得花錢,就親自買回來了。”我進衛生間洗了手,然後坐在了距她一米左右的位置。
“錢錢錢,一開口就是錢,不了解情況的,好像你媽見錢眼開似的。”楊女士用力搖着手裡的扇子,不過她的火氣太重,估計起不到解暑降溫的作用。
她的話我沒法接,也不必接,隻當作沒聽見。
她還是忍不住去翻那些沒用的東西,然後我就等着她從雞蛋裡挑出的骨頭,砸到我頭上。
“怎麼一樣都沒有小雪的?你心裡是一點沒有你妹妹的位置。”
看,骨頭如期而至。
“媽,小雪現在也大了,有自己的眼光,我買的東西她也未必看得上。”我用心解釋着,但在她強大的氣勢之下,我的任何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還好我壓根兒也沒指望得到她的認可。
果然,楊女士拉着臉快步來到我面前,“你這是什麼話?看她不順眼就直說嘛,幹嘛這麼拐彎抹角?”
我默默從包裡掏出五千塊錢,“媽,這些錢你收着,小雪喜歡什麼讓她自己買吧。”
她愣了有十秒鐘,接過了錢,當着我的面一張一張地數過,臉上總算露出我進門以來的首次笑容,“嗯,不多不少,正好。”
多新鮮!提款機剛剛數過。
這就是我的媽,千真萬确的親媽,而就是因為我是她親生的,她才對我這般恨之入骨,橫豎看我不順眼。
隻因她在生我時是難産,遭了不少的罪,還險些讓她丢了性命,所以自我出生以來,她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說我是她的克星,是上天派來要她命的。
在她眼裡,我從來就沒有優點,從頭到腳都是毛病,而一直對小我五歲的妹妹蕭小雪寵愛至極,甚至嬌慣上了天,不給我任何嫉妒的餘地。
她逢人便講,她的寶貝女兒蕭小雪如何的聰明漂亮,優秀乖巧。而事實上,她的長相也就一般,比我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要說學習成績嘛,就勉強考了個三本。
所以我早就習慣了我媽對我的冷言冷語,以及無論大事小事,事事刁難。
我時常在想,如果不是有個疼我愛我的爸爸一直護着我,她還不知把我折騰成什麼樣呢,說不定連學都不準我上,整天像個傻子似的給她幹活。
可惜的是,爸爸在我上大二那年病逝,從此這個世界上就隻剩我孤零零的一個人。而那時,丁銳的出現讓陷入極度悲傷的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絲光亮。
然而,當我把丁銳帶到她面前時,她一百個不同意,還哭天抹淚地說白養了我二十多年,說到底就是嫌丁銳沒錢。
所以我結婚那天,她的臉色比送葬還難看。
但是後來我和丁銳的境況有了好轉,她對我們的态度也發生了轉變,好在丁銳沒有和她斤斤計較,還經常在經濟上給予資助。
再怎麼說她也是媽,遭了天大的罪把我生出來的媽,她給了我生命,就沖這一點,我必須孝順她。
雖然我嘴上還叫她一聲媽,但在心裡,我更願意稱她為楊女士,或許她也願意跟我劃清界限的吧!
拿到了錢的楊女士态度沒那麼惡劣了,瞥了一眼我的肚子,問道:“怎麼,還沒懷上?”
我搖搖頭,心想:正鬧分居呢,怎麼懷?不過這樣的事是斷斷不能對她講的,不但得不到任何安慰,反而會遭她一頓臭罵和奚落。
“你也不小了,得抓緊啊,再不生,人家沒準就不麻煩你了。”楊女士似乎對我還是有些關心的。
話是難聽些,不過說得也有道理。但我心裡明白,她是想讓我拴住丁銳這個财神爺,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知道了,媽。”我附和着她,佯裝乖巧,隻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楊女士忽然歎了口氣,“小雪真是懂事,暑假也不好好在家休息,非要出去打工賺錢,這不,天這麼熱,一大早就走了。”
我腹诽:當年我上大學時,每個寒暑假都出去打工,賺下學期的學費,也沒見她心疼過一次,就算是撿來的,也就如此吧。
蕭小雪是怎麼想的,我太清楚了,她就是不想在家聽楊女士沒完沒了的唠叨,才出去躲清閑的。
楊女士又接着說:“小雪下學期開學就大四了,上幾個月的課,就該找工作了,到時候要丁銳幫忙給找個好一點的實習單位,最好能留下。”
既然優秀,還愁不到工作嗎?哪裡還需要拉關系?
“媽,小雪心氣那麼高,我擔心丁銳給找的工作她看不上。”我連忙把話跟上,别到時候賴上我。
楊女士的臉色頓時沉下來,“那就讓丁銳給找個好的,不就行了?”
這嗑還能唠下去嗎?當丁銳是天皇老子嗎,想去哪就去哪,真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
我逃荒似的離開了楊女士的家,開着君越駛出槐花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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