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電話,關雪垂着一隻手到處找紅花油,突然一陣眩暈感傳來,關雪慌忙扶住手邊的架子,豈料架子也沒放穩,一個受力不均,連人帶架子都摔倒在地上。
“哎……心好累。”關雪仰躺着,腦袋旁邊還散落着一堆書。她撇過腦袋,四張獻皿證齊刷刷地映入眼簾。她一張張翻開,發現小莫在獻皿證上的皿型果然被鑒定為特性熊貓皿,自己和易佑的則是相同的普通皿型。
“我們四個都做過皿型匹配,我和小莫的是同樣的皿型!”
關雪蓦地回想起易佑在醫院說的話,再看獻皿證,四張隻有她和小莫的皿型沒有對上。當時采皿的時候是他們四個人一起的,那麼極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她的皿和小莫的弄混了。
“喂,易佐?”關雪躺在地上扒拉手機,開了免提,說道,“有空陪我去做個皿型鑒定吧。”
“沒問題啊,但是你能先從地上起來嗎?”易佐回複道。
“現在的免提還能監控了啊?”關雪挪了挪脖子,聽着易佐的聲音像是從不遠處傳來的,還沒扭頭去看,易佐就蹲在她身邊了。“你怎麼回來了啊?”
“小莫脫離危險了,易佑守着呢。回來看看你這邊什麼情況。”易佐注意到關雪一隻手僵硬着,他碰了碰她的手腕,關雪吃疼喊了一聲。易佐蹙眉,問:“你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回來就這樣了。”關雪強撐着想起來,卻有點使不上力氣,幹脆又想躺在地上。不料易佐雙手一托,直接将她打橫抱起,放在了沙發上。
易佐摸了摸關雪的手腕,說:“你這個好像是腱鞘囊腫,這段時間别用鍵盤了,有什麼事我來處理。”
“小莫的那個,林凱的賬号登錄不了,估計已經被注銷了。”關雪有些苦惱,正關鍵的時候自己反倒不能出力,她摸到從老陳身上搜出來的一張小光碟,又問說:“陳叔叔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說是精神受到了刺激。”易佐臉色不太好,估計情況不是很理想,“看看這碟片裡面是什麼吧,也許能找到線索。”
“你這剩下的幾十年,可是要在牢裡度過了!”視頻中,金爺蹲下身子對着老陳說道,老陳驚恐地搖頭,口裡念念着“不,那是意外……”
“你撞死了自己的女兒,這是意外嗎?這段時間的醉生夢死,美女溫柔鄉,可不是意外呢……你抛家棄子,揮霍無度,留着她們孤女寡母在醫院備受煎熬,這是意外嗎?你賭赢了錢,沒想着為妻女治病,卻包養小姐,開上豪車,如今撞死自己的女兒,這是意外嗎?”金爺步步緊逼,幾欲攻破老陳最後的心理防線。
“不是我,不是我……那不是我!”老陳老淚縱橫,瘋狂地否認着,“是你們騙我的,都是你們騙我的!”
“可是,賭場籌碼的簽單是你的名字,車輛登記也是你的名字,就連你們每次開的房間,也寫上了你的大名呢!”金爺甩出一列單據,老陳一張一張撕扯着,他恨不能再用上牙齒,将這些東西都撕個粉碎。
“撕吧,還有很多呢。”金爺不緊不慢地說,“你說你老婆得了癌症,也算是半個死人。你女兒又被你撞成那個樣子。回頭你從牢裡出來,千萬巨債不說,還得跟兩個廢人一起過日子。哦,也有可能不是,你女兒未必能活下來!”
“我不可能去害死我的女兒!”老陳憤恨地喊道,歇斯底裡的聲音透着絕望,“就算進牢裡也罷,我不可能答應你們的!”
“哎……老陳,你又是何必?追高利貸的手段你還不明白麼,就算在牢裡,也會讓你生不如死。”金爺轉到桌前,提了個箱子,再次蹲在老陳面前,“你女兒死了,你就能解脫,你老婆的病我們也給你治好。然後,這是給你的補償。”
昏暗中的一疊疊粉色錢币再次發揮了它的功效。老陳撕碎單據的動作停了下來。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那疊錢币,目光開始感知它們的真假,算下來,應該有五十萬了。他嗫喏着,謹慎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裡是五十萬補償款。另外,我們幫你抹去無證駕駛撞人的罪行,幫你治好你老婆,再不濟讓你老婆死在手術台上。你再花點錢去找個小的,生一個新的女兒,保不齊還能是個兒子。”金爺給老陳規劃着美好的未來,“到時候那輛奔馳還是你的,出門别人都喊你‘陳老闆’,不知比現在風光幾多!”
“這群人!其心可誅!”關雪“啪”地往沙發上一拍,無奈手腕一疼,眼淚都差點出來,“這群混蛋!”
易佐關了視頻,沒再往下看。那份簽好字的放棄治療的說明書已經說明了一切,老陳的瘋癫,隻怕最後林凱這群人又耍了什麼手段吧。畢竟老陳進醫院的時候,身上還帶着一摞假币。
“這份視頻,要留着嗎?”易佐問道,他對陳小莫父親的失望已然轉化為絕望。這樣一個父親和丈夫,最後瘋癫證據的留存,還有必要嗎?
關雪怒歸怒,但她還是很冷靜的說:“留着吧。這是他們家應該面對的事實,不論去留愛憎,我們都沒辦法代替小莫和陳阿姨來評判。隻是,等過段時間再告訴他們,陳叔叔那邊,送他去療養中心住着吧。”
“呵,這林凱,倒也是好手段。”易佐苦笑。那老陳,堕落至此,牢獄之災也不過破罐破摔,再差能差到哪去?常年賭博,一通老賴的手段耍的爐火純青,他又怎麼會懼怕高利貸?妻女之情,微薄如此卻聊勝于無,他又怎麼願意背負這罵名?
但是,有了五十萬,就不一樣了。
他們這輩子,摸爬滾打,又無一技之長。靠着賭博混點飯錢,又人前人後活的如刍狗般艱辛,從來不知食不厭精脍不厭細是何滋味。林凱讓老陳沉迷于此,如入天堂,又猛然将他打入地獄……等到他的心理狀況徹底崩塌之時,又抛出錢欲來誘惑。
整整五十萬,已經食髓知味的老陳怎麼抗拒的了?
回想着老陳被送進醫院時的瘋癫,隻怕這五十萬也沒拿到吧!易佐輕歎一口氣,竟陡生悲涼之意。他看向關雪,關雪也回望着他。兩人心照不宣之餘,關雪冷不丁說出一句:“或許我該慶幸,我是個孤兒。”
這世态炎涼,人情冷暖,全然由陌生人教我沉浮。
而不是來自骨肉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