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其實說完我有點後悔了。

　　沈景言看着我，那眼神不帶一點情感。

　　良久，他說：“我累了，睡覺吧。
”

　　說完，他直接上-床扯過被子，躺在那邊的身體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樣。
留我一個人站在床邊肚子黯然傷神。

　　大概站了十分鐘左右，我也上去了。

　　很久很久都睡不着。

　　聽着邊上幾乎微不可察的呼吸聲，讓我覺得呼吸都變得很困難一樣。

　　那天之後，我們之間就好像存在着一層膜核。
他不說，我也不說。
我在等，也在賭。

　　距離上一次去看我媽已經是一年之前了。

　　這天下午的時候，我一個人坐車去江市墓園。

　　在一個偏的山腳下。
那裡的目的也算是江市最貴的。
當然我并買不起最貴的那一塊，我找了一個差不多的。
當年幫我媽治病幾乎用完了所有的錢。

　　我打車到山腳的下的時候，墓園出口的地方有一個守墓人。
平時打理這裡。
我走到那邊的時候，發現那個白色的小房子裡面并沒有人。
我想，應該是去打理了吧，今天天氣好，又是不冷不熱的。
很适合。

　　我一個人慢慢在這微風中往我媽的墓地走去。
在市區那邊買的一束百合。
我媽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百合。

　　她說：人這輩子平平淡淡清清白白的生活，有家有孩子，就是她喜歡的生活。
就像百合一樣。
淡然又留有香甜。

　　我很贊同她說的話。
以前并沒有怎麼在意，想在卻也是我希望的生活。

　　但是她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還沒有到晚年她就生了重病，不治而亡。
卻在最後的關頭，也沒有見到陪她走了大半輩子的丈夫，我的爸爸。

　　她說，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之一。

　　目的地到了。
還是老樣子，碑上的照片中她甜美的笑着。
臉上沒有一點歲月留下的痕迹。

　　我笑了笑，“媽，我來看你了。
”

　　我将手裡的百合放在碑前，卻發現已經有一束新鮮的百合在了。

　　像是剛放不久的。

　　我一愣，知道我媽喜歡百合的人不多。

　　我爸，我。
别的應該也就沒有了。

　　這麼說隻有一種可能，這是我爸放的。
我立刻将手中的百合放下，看了一圈，但是什麼都沒有。
我又找了一圈，依舊什麼都沒有。
整個人偌大的墓園隻有我一個人。

　　我大叫：“你出來，我知道是你。
爸。
”

　　這聲爸，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叫過了。
這麼叫出來我自己都感覺生疏了。

　　沒有人答應我，隻有陣陣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不相信，肯定是他。
如果之前老家那邊的人是他沒錯的話，那麼這束花肯定也是他放在這的。

　　我放眼掃去，一個個碑，一張張死者的照片。
眼花缭亂。

　　整個人感覺天旋地轉，幾年前我媽死的時候那種無助一下子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一樣，我帶着無助和對我爸的恨，變得有些瘋狂，這些天積壓在我心裡的各種情緒，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點一樣。

　　我跪坐在地上，哭叫道：“顧永田，你給我出來啊，我知道是你。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出來啊？
是不是非要我抓到你你才肯出來？
我媽死了，死了，你知道嗎？
她臨死之前就想看你一樣，那個時候你在哪？
你現在怎麼還好意思出現的？
你竟然還有臉站在她的墳前啊。
你還當我是你女兒嗎？
你還是人嗎？
你出來啊。
出來。
”

　　我坐在那邊好久，久到我腿腳都麻了，他依舊沒有出來。

　　小時候，我受一點小傷，他都會急的不得了。
甚至還會因為小刀輕輕的劃了我的手一下，匆忙的帶我去醫院，有小朋友欺負我的時候，他會不顧他是大人而上去揍人家。
那樣子的爸爸，那個時候，讓我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子。

　　可是現在呢？
他連自己的妻子死都不顧，我還在奢望什麼？

　　我站起來，連走帶瘸的走到我媽的碑前。
跪在她面前，看着她那雙和我一樣的眼睛，恨恨的說：“媽，爸不要我們了。
他連你死都不顧，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消失了。
現在卻連出現在我面前都不敢出來。
你說讓我不要恨他。
我怎麼能不恨他。
你死前還那樣為他說話。
我真替你覺得不值。
我不會原諒他的。
絕對不會。
”

　　說完我就虛脫的将臉貼在我媽的臉上。
兩眼放空。

　　要是我的人生在20歲之前是幸福的，20歲之後，整個人生都是黑暗的。

　　本以為遇上沈景言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最後還是變成這個樣子了。

　　是不是我這樣的人就不該得到幸福？

　　也許老天爺也覺得我可憐吧，竟然本放晴的天空，竟然下去了毛毛細雨。

　　我沒有傘，在我媽碑前又坐了會，這才緩緩起身。

　　我沒有将那一束百合扔掉。

　　我想，我媽也許相對于收我的百合和他的百合，更喜歡他的吧。

　　“媽，我要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我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一定會将他帶到你的墓前，讓他像你磕頭認罪。
一定會的。
這是他欠你的。
”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了。

　　這麼幾年，我已經習慣沒有我媽在身邊的日子了。

　　雨好像越下越大的樣子，我小步跑到那個白色的小房子邊上，那邊有一個小亭子，勉強能遮一下雨。

　　這裡已經離外面的路口不遠了。
平時在這裡就能看見不少的出租車。
可是今天因為沒有人，又是下雨，外面一個車也沒有。

　　我絕望的想着，早知道我剛剛就應該讓那個司機等我了。

　　我往裡面那個白色的小屋子看了看，好像還是沒有人。
這都下雨了，守墓人還沒有回來嗎？

　　我特意扒在窗戶上往裡面看了一圈，什麼人都沒有。

　　因為下雨，真個墓園顯得有些陰森森的，幸好現在不打雷。
打雷的話我就會被吓死的。

　　我剛這麼想完，雨竟然開始下達了，頗有些要打雷的趨勢。
我害怕的往後站了站。
我不會真的是烏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