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細細碎碎地灑進刑警隊辦公室的地面上,飛揚的細微粉塵隐約可見,鼻尖還能聞到窗外飄進來的桂花香。沈連昭手指彈了彈手中的筆錄,嘴角揚起一個明媚的微笑,轉過頭望向坐在辦公桌前的黃伯川,“黃哥,這次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起訴陳傑了。”
黃伯川手指尖夾着一根點燃的香煙,整張臉都籠罩在一片朦胧的煙霧之中,聽到沈連昭的話,他滿臉笑意的點點頭,“徐隊長,那邊已經發現陳傑的蹤迹,等會我們就可以和他們一起行動,這次還真的比較順利。”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隻要能抓到陳傑,這個案子就可以有重大突破了。這兩天為抓獲潛逃在外的陳傑,警局上下能調用的人力都用上了。林冕這邊的情況要時刻盯着,陳傑那邊的抓捕就和重案三組的成員一起合作。就在他們審訊完林冕的時候,重案組那邊也傳來的好消息。
據熱心群衆舉報,在城東片區發現了疑似陳傑的人。重案組的人根據監控證實,那人确實就是他們追捕已久的陳傑,現在他們正在确定對方的具體位置。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黃伯川抖了抖手裡的煙灰,接起電話平靜地說道:“喂,這裡是刑警隊。”
電話那邊的人聞言,開門見山地說道:“黃隊,我是小徐,我們這邊發現陳傑的下落了,就在城東建委附近,你們現在就過來吧。”
徐隊長的聲音中氣十足,不用黃伯川轉告,站在一邊的沈連昭就已經知曉了對方的談話,他朝着黃伯川點點頭,對方很快與電話那邊确定好地點,“咔擦”一聲挂斷電話。
“走,馬上出發。”
沈連昭放下手中的卷宗,剛踏出幾步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他皺着眉頭看着電話的來電提醒,是章蕭。
黃伯川此時已經在門口等着,見沈連昭有些猶豫,便開口說道:“沈隊,我看你還是接一下吧,也不差這一兩分鐘。”
沈連昭抿了抿嘴唇,眼裡閃過一絲感激,最終當着黃伯川的面還是按下了接通鍵。很快,電話那邊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然而聽到對方說話的内容後,沈連昭的手倏地縮緊,如果不是還有些自制力,估計此刻手機早已經被摔成碎片。
“老大,你說該怎麼辦啊?”章蕭帶着哭腔的聲音再次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隻希望有人能替自己出出主意。
黃伯川顯然注意到沈連昭的不對勁,走進幾步後就聽到章蕭反反複複的說着幾句話。
袁諾不見了。
什麼叫突然就不見了。
沈連昭面沉如水地握着手機,嘴巴慢慢地抿成了一條直線,握着手機的手掌不斷地收縮,黃伯川靠近一下,明顯能聽到對方有些急促的呼吸。
“沈隊,你還是去看看吧,陳傑那邊有我呢。”黃伯川拍了拍沈連昭的肩膀,見對方終于有了絲人氣才放松下來。
沈連昭呼出一口濁氣,想到黃伯川剛剛的提議,眉頭皺得緊緊地,“不用了,章蕭已經向附近的派出所請求支援了,我們現在就去緝拿陳傑。”
話一說完,沈連昭就一臉嚴肅的走出辦公室,落在後面的黃伯川無奈的搖了搖頭,何必呢,心裡已經那麼挂念,又何必為難自己呢。
而在另一邊,心急如焚的章蕭和派出所的同僚正在進行進一步搜索,心裡卻快被自己心裡的愧疚給淹沒。
他還記得,當時他們即将到達沈老太太他們小區時,突然接到了對方的電話,說是他們現在不在家裡,而是在附近郊區的一幢民房裡,有人發現了沈木白的蹤迹,他們一家都趕了過去,現在也就她一人在那裡等着。
雖然有些狐疑,但是兩人還是聽從對方的指示,轉道去了不遠處的民房。沈老太說的地方有點偏僻,根本沒有什麼人煙,越接近,章蕭心裡的一律卻越深。
章蕭偏頭看了看坐在副駕駛的袁諾,有些懷疑地問道:“袁諾,你和這個沈老太熟悉嗎?”
正處于擔心中的袁諾愣了一下,不明白對方什麼意思,“還好吧,老太太和丈夫都是住在别處的,我也隻是見過幾次罷了。”
“那她為什麼會直接找你,而不找其他人呢,你梁阿姨也沒有找過你吧。”章蕭快速地轉動方向盤,在距離那棟民房不遠處停了下來。
那是一棟兩層高的普通小樓,白色瓷磚外牆、朱紅瓦片蓋頂,門前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泥坪子,這和溪城大部分農村自建小樓樣式差不多,不過因為距離的關系,有些地方看得不是很真切。
章蕭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稚嫩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嚴肅,畢竟自己從業也有段時間了,起碼的警戒心還是有的,他轉頭面向一臉遲疑的袁諾,故作輕松地開口,“你就在這裡等等,我先進去探探路。”
此時的袁諾也感覺到這件事情的不對勁了,但既然已經到了這裡,那也便沒有退縮的理由,她一臉擔憂地看着章蕭,嘴唇動了動,好一會才開口道:“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呵,沒事,我就去看看,你在這裡等一下就可以。不然老大會劈了我的。”章蕭潇灑地擺了擺手,不等袁諾再開口就轉頭向着那棟小樓走去。
被落在車裡的袁諾心裡始終不得勁,剛想下車,才發現對方已經把車門給鎖了,隻留下兩條不大的窗戶縫隙。
袁諾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自己好像又做錯事情了。她滿臉愧疚地望着漸行漸遠的章蕭,那曾經還對着自己做鬼臉的少年似乎已經長大了。
章蕭小心地觀察着附近的情形,心裡怪異對的感覺越來越濃重。小樓前面隻有一米來高的水泥矮牆,正對門是一扇不鏽鋼鋼管制作的大門。章蕭看了看,發現們沒有上鎖後邊直接推開大門,然後一臉沉思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灰塵。
堂屋前的水泥坪地沒有時下農民曬制的辣椒,也沒有任何牲畜之類的蹤迹。章蕭滿臉狐疑地、邁着不緊不慢地步子往堂屋走去。
堂屋沒有關門,但是章蕭一進去卻感覺到了一絲明顯的涼意,鼻尖還能聞到許久沒有人居住過的令人作嘔的黴氣味道。堂屋中央靠牆的位置擺放着一張傳統的朱紅色八仙桌,往上靠牆鑲嵌着一尊神龛,前面的香爐裡沒有一根香的痕迹。
太不對勁了!
就算是剛剛有人來過,氣味也會沖淡一些,但是按照這堂屋裡的擺設,以及那張八仙桌上明顯的灰塵痕迹,這裡顯然沒有人來過。
章蕭眼珠不停地在堂屋裡流轉,嘴裡同時喊着沈老太的名字,腳下的步子也開始往二樓走去。但二樓的情況也沒有好到那裡去。
沈老太為什麼要約袁諾倒這個地方來呢?
袁諾?
章蕭反應過來後,立馬加快腳下的步子往外跑去。身後的大門被他帶動的“咯吱”作響。
快了,汽車就在眼前了。
章蕭沒有絲毫猶豫地往前奔跑,嘴裡也開始喊着袁諾的名字,但是卻始終沒有得到應答。章蕭心裡的擔憂愈發明顯。
待他跑到離車前方時,腳步明顯地頓了一下。
車門是開的!
他記得自己是反鎖了車門的,不敢再做耽擱的章蕭立馬沖了過去。
沒有!
袁諾不在車上!
章蕭像是被電觸一般地甩掉手中的車門,猛地轉身四處張望,嘴裡用盡力氣喊着袁諾的名字。但嘶聲力竭的呼喊卻沒有得到回應,章蕭頹然地放下雙手背靠在車身上。過來好一會,突然轉過身,一記猛烈的拳擊敲打在車身上。
“章蕭,你确定袁諾不是自己離開的嗎?”從黃伯川那裡得到消息的李芳,也趕到了現場,看着一臉蒼白與憔悴的章蕭,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章蕭抿了抿嘴唇,聲音低沉地回答道:“車裡是被我反鎖的,她根本打不開。如果當時我讓她跟着我,也許……”
李芳拍了拍章蕭的肩膀,然後用力的捏了捏,“說什麼傻話呢,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看到的,你有時間在這裡自怨自艾,還不如想想有什麼漏掉的細節嗎?”
章蕭從李芳的鐵爪下掙脫開來,聳了聳鼻尖道:“當時沈老太是臨時改變的地點,所以我們也來不及細想。我走進去後,沒看到人。心裡有些懷疑,然後一出來就見車門打開,袁諾卻不見了。”
李芳皺了皺眉頭,沉吟一會後,說道:“那個沈老太現在在哪裡,另外梁素蘭他們的行蹤查到了嗎?”
章蕭還來不及回答,站在一旁的員警倒是先開了口,“剛剛有同事已經去沈老太的小區詢問了,沈老太他們确實是找孫子去了,但是有沒有找袁諾,這個就不清楚了。對了,沈老太他們一家現在正在醫院。”
“醫院?”
“對,據說是他們的孫子找到了,現在在醫院檢查。”
嗯?
章蕭與李芳對視一眼,怎麼那麼巧?袁諾一失蹤,他們的孫子卻找到了。
雖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巧合,但是章蕭二人立馬動身去了醫院。等他們找到梁素蘭一家時,就看到沈木白正在病床上睡得香甜。
章蕭向梁素蘭說明情況以後,她手中的杯子被驚得掉在了地上。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叫袁諾失蹤了,我們根本沒找過袁諾啊?”梁素蘭滿臉詫異地看着眼前的警察,想到方才他們說的情況,又轉身面對自己的婆婆。
“媽,你有沒有找過袁諾的啊?”梁素蘭心裡還存着僥幸,沈木白已經安全回家了,但是她不希望另外一個孩子卻出問題了。
沈老太嗫嚅着嘴唇沒有說話,見媳婦還要逼問,便甕聲甕氣地回答,“我是找了,怎麼了?不就是想讓她幫忙找找我孫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媽,”梁素蘭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婆婆,“你不是一直不喜歡袁諾嗎?怎麼突然想起要找她幫忙的啊?”
沈老太眼神閃爍,見衆人都看着自己,幹脆撒起潑來,“那有什麼關系?隻要能找到我孫子,找誰都可以,而且這是那丫頭欠咱們家的,不就是找個人嗎?還把自己給找丢了,出息。”
衆人見沈老太态度頑固,不由得心生不悅,章蕭向前幾步在她身前站定,“老太太,你知道你這麼做是在幫助犯罪嗎?現在袁諾失蹤了,可以說是生死不明,難道你就不會愧疚嗎?”
沈老太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是很快又梗着脖子朝章蕭吼道,“你們警察沒本事,現在卻來賴我這個老婆子身上。當年你們沒辦法還我們家青青一個公道,現在還想逼死我這個老太婆嗎?”
衆人見老太太提起沈若青的事情,心裡不免有些唏噓,但是袁諾的下落才是重中之重。李芳拽了拽章蕭的手臂,朝着老太太說道:“老太太,你擔心孫子的心情我們理解,你也是被人利用了。但是現在隻有你能幫我們找到袁諾,畢竟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命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想,她身上過還有着你親孫女的影子呢。”
沈老太聞言,臉不自覺地顫了顫,半晌後後低沉着聲音說道:“他隻說要我叫袁諾去那個地方,這樣我就能找到孫子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衆人有些失望,就在這時,沈老太又開口了,“不過他說要帶袁諾去看一個對他非常重要的人,其他的就沒有了。”
非常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