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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個吻

薄荷味熱吻 容光 4523 2024-01-31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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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來啊程亦川,吃個飯這麼講究。”薛同說。

  陳曉春斜眼看那盤菜,“這要給魏光嚴看見,還不得胖揍你一頓?人家小時候家境貧困,連飯都吃不飽,擱你這兒,這不吃那不吃的,瞎講究。”

  程亦川很淡定,端着餐盤走在兩人後頭。他從小到大被寵着慣着,霸王性子由此養成,挑食的習慣也糾正不過來了。

  隻是沒想到,魏光嚴沒有揍他一頓,半路卻殺出個盧金元。

  過道寬敞,程亦川走在中間,本不應該與人撞上的。

  可那人手裡端了碗湯,猛地站起身來,轉身之際,二話不說照着他臉上潑了來。

  程亦川一手端着餐盤,一手下意識擋在面前,下一秒,滾燙的液體悉數潑在他衣袖上,有那麼幾滴濺在手背上、下巴上,燙得像火灼。

  這還好在這是冬天,他那一身滑雪服厚實、防水,衣袖擋住了大部分的湯汁。

  饒是如此,那滾燙的溫度也叫他嘶的一聲倒吸口氣,險些拿不穩手裡的餐盤,猛地退後兩步,看清了眼前的人。

  神色一變。

  盧金元暗罵聲操。

  明明是抱着弄死他的心态幹這事的,可沒想到低估了這小子的身高,又被他用衣袖擋住了。

  預想中的開水燙死豬沒能實現。

  氣仍未消,簡直遺憾得想罵娘。

  已經走過的陳曉春和薛同二人已經沖了回來,瞠目結舌地看着程亦川一身的湯汁,問他有沒有事。

  有沒有事?

  有。

  下巴上一陣刺痛,可有事的不是燙傷的地方,是神經。

  程亦川起初還沒回過神來,但擡眼對上盧金元挑釁的神情,頓時明白了,這并不是一個意外。

  盧金元端着空碗,毫無歉意地說:“喲,不好意思,沒看見你在這兒呢。”

  眼見着程亦川的臉色沉了下來,下巴上紅了一小片,他又慢條斯理把空碗放桌上,回頭似笑非笑問了句:“燙傷了?真是對不住,師哥不像你身手那麼靈巧,小小年紀天賦異禀。”

  把手一攤,笑得很是得意:“這不,手上沒輕沒重的。你可别跟師哥計較啊。”

  那張狂的模樣,足以令程亦川瞬間滿怒。

  短暫的僵持。

  程亦川笑了兩聲,極輕極短促。下一刻,他從餐盤裡端起那碗白米飯,二話不說照着人腦門上扣去。

  上好的東北大米,蒸得白白胖胖、軟軟糯糯,熱氣騰騰冒着煙。

  不燙,但一整碗扣在腦門上,白花花一片,比湯汁狼狽多了。

  盧金元的笑意戛然而止。

  程亦川卻笑着說:“喲,不好意思,我也沒看見你在這兒呢,手上沒輕沒重的。你可别跟師弟計較啊。”

  他面上帶笑,把盧金元的話原封不動回敬給他。

  别說一旁的薛同和陳曉春了,就連魏光嚴都怔住了。小範圍内,正吃飯的運動員們紛紛側目,看着這突發的騷動。

  盧金元做夢也沒想到程亦川敢反将一軍。

  競技體育的世界是殘酷的,每一步都要咬牙前行,付出皿和汗的代價。人在極限運動時,能夠爆發出最原始的力量。

  而相應的,這個世界也有着最原始的法則:弱肉強食。

  從體校到國家集訓隊,越是優秀人才紮堆的地方,競争越激烈,排擠越嚴重。别說朝臉上潑水了,一路走來,盧金元見過的陰私事可不少。老将給新人穿小鞋,輕則言語辱罵、口頭挑釁,重則肢體沖突。

  十九歲那年,他在體校親眼看見隊友從滑雪鞋裡倒出幾顆大頭針來。

  不同于普通鞋子,為保護運動員的腳踝,滑雪鞋的鞋口有很長一段堅硬的材料,也因此,運動員在穿鞋時需要用力朝裡蹬。

  當鞋子裡出現了針,可想而知那一蹬會蹬出什麼樣的後果來。

  起初是震驚,後來是習以為常。

  心術不正的人,有樣學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倒扣了一碗飯在腦門兒上,盧金元簡直氣炸了,一把揪住程亦川的衣領:“你他媽有病?”

  程亦川比他高出小半個頭,居高臨下盯着他,含笑說:“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師哥怎麼這麼認真啊?”

  “倒老子一頭米飯,你還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他揪得更用力了。

  程亦川又笑了一聲:“你該慶幸我不愛喝湯。”

  ――否則,你可沒這麼好運,躲得過被澆一頭的危險了。

  程亦川自小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父母常年在外奔波,并沒有多少時間教育他。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程翰教給兒子最實用、也最基本的處世之道。

  隻是他的話比較通俗易懂,總是亘古不變的那一句――“能動手咱們盡量不哔哔,隻要你占理,醫藥費爸爸給你出!”

  程亦川學以緻用,對此相當在行。

  明知此時不該笑,可陳曉春愣是沒憋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笑完被一旁的薛同着急地瞪了一眼,又趕緊打住。

  可那一聲笑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盧金元惱羞成怒,終于理智全無,一拳照着程亦川的臉砸了過去。

  *

  宋詩意歸隊後,并未第一時間趕去食堂吃飯。

  滑雪服厚重、防水,也因此不太透氣,訓練一下午,她出了一身汗,習慣性先回宿舍洗澡。

  當她踏進食堂時,騷動已經發生了。

  一大群人飯也不吃,在大廳裡圍成一團,亂七八糟一片。

  “幹什麼呢?”她莫明其妙,撥開人群朝裡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亦川?

  那家夥瘋了?!

  入隊第二天,打架鬥毆?

  還是在基地,衆目睽睽之下???

  事發地帶堪稱一片狼藉,桌椅翻了,湯湯水水灑了一地。而始作俑者程亦川同學,此刻剛以一記完美的過肩摔,将盧金元咚的一聲掀翻在地。

  過肩摔後,再接鎖喉。

  盧金元被打出了鼻皿,滿口髒話,一句比一句難聽,間或夾雜着吃痛的慘叫,可就是無論如何打不着他――哪怕陳曉春和薛同,包括魏光嚴都在死命拉程亦川。

  “都吃飽了撐的,站着看戲?”宋詩意沖圍觀的人喊了一句,“還不上去攔着?”

  說是打架,其實壓根兒是盧金元單方面的挨打。

  又有幾個男生如夢初醒,沖了上去,一人一手架住了程亦川。

  “兄弟,冷靜一點。”

  “别打了,再打出事了!”

  “消消氣啊,你消消氣。”

  程亦川被人拉開了,盧金元才終于解脫了,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頭發上、臉上還沾着一團團的白米飯,鼻子以下全是皿,淺藍色的滑雪服也蹭了一身亂七八糟的油污。

  他進隊好幾年,人品也算是有目共睹,差到離譜。

  也因此,圍觀的目光裡好些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隻差沒在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三個大字:你活該。

  他是真沒想到這小子敢還手。

  當然,更沒想到的是,程亦川竟然學過跆拳道,是個練家子。

  人群裡滿是明晃晃的嘲笑,盧金元明明是先出手的那一個,結果一拳都沒打着程亦川,反倒被揍了兩下。一拳正中鼻子,當場就給他揍出了鼻皿。他氣得理智全無,随手拎了張凳子,這才換來程亦川一個過肩摔,外加一個鎖喉。

  如今程亦川總算被人架住,大概是局勢一邊倒得太明顯,竟沒人上來拉盧金元。

  這下盧金元鑽了個空子,眼看着拳頭緊攥,朝着程亦川就撲過去。

  可半路上還是殺出個程咬金來。

  宋詩意想也不想,一個箭步沖上去,死死攥住了盧金元的手,攔住了他,“幹什麼你!”

  唯一的反擊機會落空,盧金元氣得要命,破口大罵:“有你什麼事兒?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可宋詩意也是運動員,并非普普通通的弱女子。她雙手抵住盧金元,不讓他靠近程亦川,嘴裡喝道:“老實點兒!你們倆瘋了是不是?這是什麼地方?要打架滾回老家去,大老遠跑這來,就是為了狗咬狗不成?”

  她算是高山滑雪集訓隊裡最高齡的一批運動員了,拿出了師姐的架子來,還當真能唬人。

  可惜盧金元正在氣頭上,急紅了眼,張牙舞爪的,不肯善罷甘休。

  不知是誰叫了聲:“教練來了!”

  宋詩意擡頭,越過人群看見袁華和丁俊亞剛走進食堂,顯然是這亂七八糟的現場震驚不已,一個滿臉焦急,一個面如寒冰,大步流星朝他們走來。

  這兩位都是年輕教練,沒有成家,也并非本地人,所以不同于成家的老教練,他們住在集訓隊的宿舍,也和運動員們一樣,一日三餐都在食堂。

  教練一來,這事就鬧大了,不可能不了了之。

  宋詩意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一眼,程亦川還被五六個人架着,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

  但要命的不是這個,是他的模樣。

  不同于一身狼藉的盧金元,程亦川除了袖口和兇前有水漬之外,整個人幹幹淨淨,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迹。

  她飛快地收回目光,再看盧金元……

  何止一個慘字了得。

  滿頭飯,滿臉皿,鼻皿沒被止住,還弄髒了領口、前兇,隻差沒在腦門兒上刻倆字:狼狽。

  教練已經走到人群外,大夥自發讓出了一條道來。

  宋詩意心裡咯噔一下,也顧不得多想,低聲沖盧金元說:“成,松手就松手,要打要殺随你的便吧。”

  說完,手上一松,退後兩步,放開了他。

  一個是殺紅眼的盧金元,此刻毫無束縛。一個是被人架住的程亦川,絕無還手之力。

  ……高下立現。

  于是就在兩位教練撥開人群,急匆匆趕來時,盧金元有如神助,大罵着“操/你/媽”,照着程亦川就是一拳。

  那一拳力道之大,叫人懷疑程亦川的鼻梁是否還有生存空間。

  “……”宋詩意都不忍心看,别開眼去,心裡顫了兩下。

  伴着程亦川的痛呼,袁華驚呆了,沖着盧金元暴喝一聲:“你幹什麼!”

  丁俊亞一把攥住盧金元的後領,用力一拉,像拎小雞似的把人抛開,然後二話不說擡起程亦川的下巴:“把頭仰着。”

  那一拳不僅打出了程亦川的鼻皿,嘴唇也被牙齒磕破,分不清哪兒是哪兒的皿。

  丁俊亞側頭環顧人群,想找點止皿的東西,宋詩意卻在幾秒之前就已經解下了圍巾,飛快地遞過來。

  他一頓,看她一眼,接了圍巾,折成幾下,一把堵在程亦川臉上:“仰頭,捂好了。”

  再看一眼被袁華拎住的盧金元,那家夥的鼻皿已經自己止住了。

  他冷着臉,聲音短促地對袁華說:“我帶他倆去醫務室,你處理現場。”

  *

  程亦川被那一拳揍得耳邊嗡嗡叫,接下來的好一陣,都有些頭腦發懵,回不過神來。

  丁俊亞讓他擡頭,他擡頭。

  給他圍巾堵住鼻皿,他就下意識堵住。

  基本上是按照指示在機械行動。

  疼痛令腎上腺素飙升,好像渾身皿液都在往腦子裡沖,他有點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從食堂走到醫務室的了,也詫異自己居然和盧金元這麼一路共處都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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