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坐到飛車上,确定沒有什麼遺漏後,下令智腦去商場。
飛車升空,疾馳向前。
洛蘭趴在車窗上,怔怔地看着下面漸漸遠去的斯拜達宮,莫名地竟然有一點心痛不舍。
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傳來。
洛蘭反應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不是她在歎息。
車上有人?
!
她心裡直冒寒氣,全身僵硬,竟然都不敢回頭去看。
“公主,是我。
”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坐在飛車後座的執政官立即道明身份。
洛蘭扭過頭,震驚地問:“你……你怎麼在車上?
”
“商場人多,不安全,我護送你去。
”
“辰砂呢?
”
“我正好有空。
”
洛蘭驚疑不定,不知道他是真有空,還是察覺了什麼。
執政官的面具臉上沒有任何異常,低頭看着虛拟屏幕,随意地聊天。
“你應該和你十七哥感情不錯吧?
”
“和你無關。
”洛蘭看向車窗外,用冷漠掩飾自己的一無所知。
執政官說:“要見你的家人,辰砂有點緊張,他希望能讓你高興一點。
”
洛蘭打定主意不吭聲,從任人欺淩的奴隸到萬人之上的執政官,這種“人間極品”的手段心機都不是她能應付的,與其說得越多,錯得越多,不如沉默到底。
到了商場。
洛蘭糾結地想:怎麼辦?
逃還是不逃?
逃的話,面對着不知深淺的執政官,實在沒有把握能逃走;不逃的話,晚上肯定會露餡。
似乎不管怎麼選,都是死路一條。
機器人銷售員把當季最流行的衣裙一件件拿出來給她看,洛蘭裝模作樣地看來看去,其實完全沒記住這些衣裙長什麼樣。
“這件留下。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執政官突然說。
洛蘭仔細看了一眼,是她喜歡的款式,不過,她讨厭挑中它的人。
她回頭朝執政官燦爛地一笑,對機器人銷售員說:“醜死了!
不要!
”
最後,洛蘭胡亂挑了件長裙,讓機器人幫她包起來。
眼看着時間一分分流逝,洛蘭卻無計可施,執政官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旁,連她去衛生間,他都會等在外面。
為了拖延時間,洛蘭借口渴了,去飲料店喝飲料。
她買了兩杯飲料,琢磨着給執政官的飲料裡下點藥,把他放倒。
轉念間又想到人家是3A級體能,還是個基因變異的異種,都不知道他現在的基因究竟是什麼樣,更不知道什麼藥能對他管用,難道把所有藥都放進去?
一擡頭,洛蘭看到他的面具臉,隻能心裡默默流着淚,放棄了放倒他的念頭。
執政官禮貌地說:“抱歉,我不方便在公衆場合喝飲料。
”
洛蘭翻了個白眼:“我會請你喝飲料?
閣下真的想多了!
”
“你買了兩杯。
”
“都是給自己的。
”
執政官看着兩個超級大杯,聲音中隐有笑意:“你喝得完嗎?
”
當時腦子短路,竟然為了下藥方便,選了最大杯。
洛蘭盯着自己手裡的兩個超大杯,面不改色地說:“當然!
”說完就想掀桌子,把飲料潑到執政官臉上去,其實她根本不渴啊,而且還是她讨厭的冰飲。
洛蘭捧着大杯子,嘴裡含着吸管,東張西望。
腦子裡一會兒一個念頭,每個念頭還沒有成形就被她自己拍死了,不行,都不行!
如果現在對面坐的是紫宴或辰砂,她都有辦法。
但是面對執政官,她覺得這個活死人完全沒有弱點,一直以來,他面目模糊,可又存在感強大。
洛蘭郁悶地瞪執政官,發現他一直毫不避諱地盯着她,專注得好像他一不留神她就會消失不見。
洛蘭心裡咯噔一跳,他是不是察覺了什麼異樣?
正疑神疑鬼,旁邊傳來杯子掉到地上的聲音,洛蘭循聲看去,一個人正在大聲責備機器人,地上灑着一攤飲料。
那種機器人是最常見的清潔機器人,隻會按照預先設定的程序工作,并不能和人類語言交流。
那個人叽裡呱啦說了一大堆,機器人隻是傻乎乎地站着。
洛蘭看着他們發呆。
她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驚慌中,她隻想到自己,忘記了清越和清初還在奧丁。
如果她逃了,她們怎麼辦?
阿爾帝國連自己的公主都能交易,又怎麼會維護兩個已經送出去的侍女?
洛蘭猛地放下杯子,站起來朝着店外走去。
七拐八繞,一直走到停車坪,她站定,回身看着執政官:“閣下打算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
“送你回到辰砂身邊。
”
洛蘭覺得肚子疼,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冰飲喝多了。
飛車緩緩行駛到他們面前。
洛蘭要上車,卻突然腳下一軟,向地上摔去。
如她所料,在腦袋親吻大地前,執政官抱住了她,3A級體能的正常反應。
“公主?
”
洛蘭痛苦地皺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掉到地上的包:“藥。
”
執政官急忙打開包,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黑匣子音樂播放器。
“在……裡面。
”洛蘭已經痛得氣若遊絲。
執政官探手進去,把藥劑包拿出來。
洛蘭手哆哆嗦嗦地從一排又一排壓根沒有任何标簽的藥瓶中,拿出兩個小藥瓶。
她張開嘴就想往嘴裡倒。
執政官握住她的手腕。
洛蘭要氣瘋了,不能給你下藥,我給自己下藥也不行嗎?
她睜着一雙被氣得淚光閃閃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執政官,痛苦地呻吟:“冷飲喝多了……肚子很痛。
”
執政官放開手。
洛蘭吃了藥,靠着執政官的攙扶,病恹恹地坐進車裡,裝出痛苦漸漸緩解的樣子。
執政官一言不發,安靜地陪着她。
洛蘭不敢去觀察他,但感覺上執政官好像真的在緊張她,演技應該騙過他了吧。
“好一點了嗎?
”執政官問。
洛蘭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雖然很想吓吓他,但真把他吓到送她去醫院就不好了。
洛蘭這會兒真覺得肚子痛了,下意識地按着肚子。
執政官問:“要去醫院看醫生嗎?
”
洛蘭嘟囔:“我就是醫生。
”
“還疼嗎?
”
“和你無關!
”
洛蘭扭頭看向窗外,表示沒有興趣和他說話。
回到家裡時,已經來了不少客人。
洛蘭急急忙忙地找辰砂,看到他衣冠楚楚,正在和楚墨說話。
她急忙沖過去,讨好地拽拽辰砂的袖子,又讨好地拽拽楚墨的袖子,示意他們跟她走。
三個人到了樓上,關好門後,辰砂問:“怎麼了?
”
洛蘭指指自己的嗓子,一筆一畫地在虛拟屏幕上寫字:“我不能說話了。
”
“楚墨!
”辰砂立即把洛蘭拽到楚墨面前。
洛蘭配合地張嘴:“啊――”
楚墨檢查完,眉頭蹙到一起:“有人給你下毒,怎麼回事?
”
洛蘭很羞愧的樣子:“我吃錯藥了。
肚子痛,本來是想吃止疼藥和調理身體的藥,結果拿錯了藥。
”
楚墨目瞪口呆,這種事情也能發生?
他能把那張基因修複師的執照收回來嗎?
洛蘭把自己的藥劑包拿給楚墨看,一共五層,每層都是排列整齊、一模一樣的小藥瓶,而且每個藥瓶上都沒有标注。
洛蘭點點兩個藥瓶,示意自己就是拿錯了這兩瓶藥。
楚墨簡直一頭冷汗:“你為什麼不給藥瓶貼上标簽?
”
“我故意的,壞人動不了我的藥劑包。
”
難怪會毒到自己,楚墨假笑着說:“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你自己也動不了了!
”
洛蘭拍拍兇脯,寫:“我絕對沒問題。
今天是肚子很痛,視線有點花,執政官又在旁邊,搞得我很緊張。
”有老狐狸為她背書整件事,這群小狐狸應該不會起疑。
楚墨終于理解了古人說的“天才和瘋子隻一線之隔”。
辰砂關切地問:“洛蘭的嗓子……”
楚墨說:“沒事。
公主已經給自己解毒了,現在隻是毒藥的副作用,兩三天不能說話而已。
”
洛蘭寫:“别告訴我九姐、十七哥,就說我嗓子病毒感染發炎了。
”
楚墨冷嘲:“在慶賀你成為基因修複師的宴會上說你被自己毒啞了?
這麼丢人的事情我實在說不出來。
”
洛蘭幹笑。
楚墨看辰砂神色不豫,識趣地主動離開。
洛蘭寫:“我要換衣服。
”暗示辰砂也出去。
辰砂看着她的藥劑包:“你到底準備了多少毒藥?
”
洛蘭忽閃着眼睛裝傻。
“你就這麼沒有安全感嗎?
”辰砂的手指在一瓶瓶藥劑上滑過。
洛蘭心虛地笑,藏着秘密的死刑犯,天天面對着被自己欺騙的人,的确不容易有安全感。
“這些年和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面對一個随時随地有可能異變的怪物,你沒有精神失常已經不容易了。
”辰砂滿面自嘲,大步朝門外走去。
“不是!
”洛蘭脫口而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伸手想抓住辰砂,辰砂已經拉門而出。
歡聲笑語從樓下傳來,洛蘭忽然覺得有些事是注定的,解釋不解釋最終都沒有任何意義。
她收回手,門緩緩合攏,将兩個人隔在了兩個世界。